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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雄同体的绝美师太,杀鬼子从来不眨眼

 为什么73 2022-10-12 发布于北京

马路轶事,以春秋笔法,写常人所不知、述天下之秘闻,或曲折离奇、或诡异惊悚。

总之,要你好看。


列位好,我是钱三儿。

我在自己的上篇故事《100多年前富二代的五星级厕所和人肉马桶》一文的结尾说过,我在整理燕五爷笔记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泰山姑子”的故事。

在北方,姑子说的就是尼姑,但这泰山姑子却不一般,虽然是出家人,但在拜佛念经之外,也向登泰山的男性香客提供“特殊服务”。

泰山姑子,算是明清两代很有特色的一类娼妓流派,与之齐名的还有著名的“扬州瘦马”“西湖船娘”,以及并不为太多人知道的“大同婆姨”。

扯远了,说回燕五爷的故事。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这段笔记里的记载,虽然发生在上次那篇故事两年多之后,但居然和之前的故事连上了。

这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接下来咱们还是闲话少叙,书归正题。

 

光绪廿六年(1900年)九月初八  山东泰安

入得泰安府时,已是下午三点来钟的光景。

我在岱庙以西的渿河边上寻得一家客店,安顿已毕,见天色尚早,便独自出得店来,信步朝东,欲到岱庙一游。

古来泰安府便有泰山治鬼之说,自泰山绝顶直至蒿里山,依次被划分为天上仙界、人间闹市、幽冥地府三重。

其中过岱宗坊至岱顶系天上仙界,过奈何桥至岱宗坊为人间闹市,而渿河以西至蒿里山则为幽冥地府。

《蒿里》歌云: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说的便是这蒿里山乃是天下鬼魂的聚集地,人死之后,不分贫贱富贵、不论出身高低,都要在蒿里山服从那泰山府君的治理。

有此之说,故而在那蒿里山上还建有阎王殿、森罗殿、丰都庙、鬼门关、阴阳界等殿宇,但我历来不信那鬼神之说,所以那蒿里山不看也罢。

清末蒿里山

而我此番山东之行,乃是因为这年五月义和团焚了正阳门,杀了德国公使,而后八国联军七月攻陷北京,太后老佛爷带着皇帝仓皇出逃,直奔西安。

偌大的北京城里,那些洋人烧杀抢掠,到处乱做一团,于是我便收拾了行李,带着老娘一路向东,准备到曲阜的朋友家暂避一阵。

过了济南府后,我看时间临近重阳,便生了在重阳登高之日爬一趟泰山的念头,于是便在泰安歇宿,准备次日登泰山,学那古人一览众山小的气度,一畅襟怀。

一路东行,过遥参亭,便是岱庙的大门:正阳门。

门前好大一座牌坊,四柱三间,高达四丈有余,正是岱庙坊。

岱庙正阳门及岱庙坊

1907年德国建筑师恩斯特・柏石曼摄

到得近前,但见那牌坊通体浮雕,尽是些栩栩如生的瑞兽祥禽,极尽精工细琢之能事。

牌坊南北两侧皆有楹联,北侧刻的乃是康熙年间山东布政使施天裔所题:竣极于天,赞化体亢生万物;帝出乎震,赫声濯灵镇东方

北侧楹联却是康熙年间山东巡抚、兵部侍郎赵祥星所题:为众岳之统宗,万国是瞻巍巍乎德何可尚;掺群灵之总摄,九州待命荡荡乎功孰于京

岱庙坊正面及细节

1907年德国建筑师恩斯特・柏石曼摄

我对这些楹联本来没有多少兴趣,便绕过正阳门,沿着岱庙残破的围墙,一路向北,过了岱宗坊又行一段,遥望着登山的红门,怅然收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想到京城失陷、皇帝西逃,天下大乱,更兼这些年间同那列强所签订的种种不平等条约,又是割地,又是赔款,曾经的康乾盛世,到如今哪还有半点“万国是瞻”“九州待命”的大国风范与气度?

想我泱泱华夏,地广万里,人口数亿,甚至连天子脚下的京畿重地,都挡不住区区两万余人的八国联军,越看越是悲愤,越看越觉得讽刺,顿时没了再登泰山的意兴。

便上得那岱顶又如何?

本欲“一览众山小”,但极目四望之下,无非是山河破碎,死气沉沉,徒增国仇家恨耳。

泰山南天门

1907年德国建筑师恩斯特・柏石曼摄

正像是元朝学者龟巢先生谢应芳《题杜拾遗像》一诗所云:国破家何在,穷途更莫年

在这江河凋零、国破家亡的世道之中,除非是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否则哪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人襟怀大畅呢?

想到这里,我便再也没有了重阳登高的念头,于是转头走上来时之路,准备早点返回客店,陪老娘吃晚饭。

然而刚走出几步,我耳中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我闻声一震,急忙回头向惊呼声传来之处望去,远远地只见通往红门的路上,隐隐有几个人影。

清末岱宗坊前山路上的行人

此时临近黄昏,山道上行人不多,多年的走镖生涯让我瞬间警觉起来——千万别是下山的香客遇到了劫道的歹人。

要果真如此,说不得,既然让我撞到,无论如何也要管上一管。

于是我提气疾奔,片刻之间已经到了近前。

原来是三个男人正在调戏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只见那三个男人为首的三十来岁,衣饰华贵,像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

而另外两个男人都是短打扮,跟班模样,看起来都有二十八九岁光景,身材高大,瞅着举手投足的样子,像是练过功夫的会家子。

再看那姑娘,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脸的惊慌,正哭得梨花带雨,虽然着一身粗布衣裙,但依旧难掩清丽之色,生得很是漂亮。

而在那姑娘身后的路边,居然还躺着一个身穿灰布僧袍的中年尼姑,那尼姑看样子四十多岁年纪,但却一脸皱纹,神态凄苦,而且额头带血,正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这样子,乃是那尼姑同这姑娘一起上山,恰好遇到了从山上下来的恶霸公子哥,那公子哥见色起意、心生歹念,于是出言调戏,而那尼姑为了保护姑娘,却反被公子哥的跟班打伤。

我快步上前,对着那三人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调戏良家妇女,真是好大的胆子!”

话音一落,那三人先是一惊,随即同时哄笑起来。

一个跟班指着我说道:“哪里来的闲汉,不要多管闲事,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那姑娘见我出言相助,忙不迭对我说道:“这位爷,不管你的事,你还是赶紧走罢,这位刘公子与我……本是误会一场。”

我一听便知,那姑娘的话言不由衷,而且透着恐惧,其实乃是担心我不是那几人的对手,怕我吃亏。

我此时也已经看出,这姑娘其实和那姓刘的公子哥是认识的,并非我起初想的那么简单。

但我本来就心情烦闷,正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被那刘公子的跟班一番辱骂,早就起了动手的心。

不过毕竟出门在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硬是将动手的念头强忍了下来,转而将趴在地上的那尼姑扶起,顺带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

只见她额头磕破一块,只是皮外伤,擦洗包扎即可,并无大碍,于是对其说道:“师太可是要登山?正好我也要上山看看,但我远道而来,于这泰山的道路不熟,不知可否与师太同行,顺带为我讲解一二。”

那尼姑虽然面露感激之色,但却不敢多言,只是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此时那刘公子开口道:“刘大刘二,你俩愣着作甚,还不替我好好教训下这管闲事的直娘贼,敢到泰山脚下撒野,真他娘的活腻歪了。”

他话音一落,那两个叫刘大刘二的跟班彼此对视一眼,竟然从身上摸出刀来,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势朝我扑来,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数。

这下我忍无可忍,冷笑一声,将那尼姑往身后一扯,猱身而上,后发先至,飞起一脚踢掉了右侧那跟班手里的刀,接着朝左侧虚晃一招,佯左实右,一记撩阴腿,径直踢向右侧那人的腿裆。

他的刀刚被我踢飞,正惊愕间,全然不料我竟对他出此狠招,根本来不及躲闪,正中一脚,登时闷哼一声,双手捂裆翻倒在地。

这时左侧那人也已识破我的虚招,对着我左侧肋下露出的空门挺刀直刺。

我根本不避,反而挺身向前,一记虎爪直取那刘公子的前胸。

那刘公子显也是练过功夫,见我抓向他,一个塌胸撤步,同时举两手护在胸前,作势格挡。

我心里冷笑一声,因为我这一记虎爪其实也是虚招。

我早看出姓刘的懂些功夫,但一来他学艺不精,二来早已被酒色掏空身体,根本不足挂齿,而我这招正是要他向后弓腰躲避,如此一来,他的脸就相当于径自往我面前送了半尺。

于是我的虎爪行至半途,陡然由爪变掌,手腕一翻,已然啪的一声,重重地抽在那姓刘的脸上。

我这一下使了足有七八成力道,那刘公子的脸瞬间就高高肿起,鼻子和嘴角也登时飙出血来。

而我不等招式使老,一巴掌过后,迅速再由掌变爪,顺势向下一送,咯的一声锁住了他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那左侧跟班的刀锋也堪堪到了我的肋下,我猛地提气一收身子,硬生生往前缩了数寸,正好躲过刀尖。

与此同时,我吐气开声,大喝道:“还不住手?信不信我一把捏断你家公子的喉咙!”

不料那姓刘的却格外狠戾,虽然被我锁住喉头,但仍旧恶声对那跟班道:“刘二!他……他不敢……弄死我,你他娘……快……砍他!”

那刘二也是个楞的,听他主子这么一喊,顿时怪叫一声,我余光一瞥,只见他举刀过顶,朝着我的脑袋就狠劈了下来。

我本无杀心,但见状却心道狠人还要狠人治,刚想手上用力,突然就听到背后那姑娘的声音道:“好汉爷,留神暗青子!”

声一入耳,我心里登时一个激零,暗道不好,那刘二要发暗器!

于是我飞快地蹲了下去,接着顺势朝地上一趴,横着就滚了开去。

虽然看起来颇为狼狈,但却间不容发地躲开了背后射来的暗器。

几乎就在同时,那姓刘的发出一声惨叫。

我来不及起身便抬眼望去,只见那刘二的刀砍在了刘公子的右肩,而他的前胸则插着两枚飞镖。

  

我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那刘二在刘公子喊过之后,作势举刀对我狠劈,但其实却故意脱了手。

他手中的刀在刀柄的刀环上系着一根细索,而另一端则系在他的手腕上,这“脱手刀”的厉害之处在于可收可放,能够当流星镖使用。

而他在将刀脱手之后,紧接着顺势入怀,摸出两枚飞镖,对着我的后背射了出来。

如此近的距离上,即便我能躲过了他的脱手刀,也躲不过那两枚镖,最后还得着他的道。

我的心里也不禁感到一阵后怕,方才我确实在盛怒之下,有些过于托大了,想着凭自己的一身功夫,何惧这三个不入流的货色,然而却没想到这刘二还有这么一手绝活儿。

倘若不是因为背后那姑娘提前出声示警,让我有了提防,否则我绝难躲过这一劫。到时候不但自己受伤,还得连累了那姑娘和尼姑。

也正是因为我躲过了暗器,导致刘二也慌了神,一时间收刀不及,结果不但脱手刀砍伤了自己的主子,而且暗器也尽数射在了他的胸口。

看着刘公子胸前流出的鲜血,我马上断定这两枚镖肯定是喂了毒的。

然而奇怪的是,那刘二扶着刘公子,却不急着拿解药。

我一问才知,原来他根本没想到这趟出门会遇到用镖的时候,所以根本就没带解药。

我叹口气,伸手入怀,拿出自己随身带的秘制金疮药,这药颇有拔毒生肌的功效,虽然不一定能够对症,但敷上之后应该能保姓刘的不死。

那刘二接过金疮药,颤颤巍巍地给他主子敷上,果然不久之后便即止血。

他也看出自己三人的功夫非我敌手,也不敢再口出恶言,只是狠狠地看了我几眼,然后将那刘公子负在背上,叫上受伤的刘大,狼狈地朝山下走去。

等他们走远,我才有工夫出言相谢那姑娘的示警之恩。

一聊之下,互相介绍了身份,我才知道原来那姑娘竟然是位泰山姑子。

她俗家姓岳,十二岁父母双亡之后,便到泰山的某家尼姑庵堂出家,如今已经二十有三。

岳姑娘自从十五岁起,便在师父的要求下,开始蓄发,着俗家装扮,并学习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只待成年之后,侍候那些到自家庵堂里歇宿的有钱人。

这位岳姑娘的父亲乃是一位习武之人,她自幼跟着父亲学过几年童子功,懂得一些皮毛功夫,所以才会看出那刘二在使出脱手刀之后,接着就要使暗器,于是出声提醒。

而那刘公子乃是泰安一豪绅家的公子,仗着他的伯父在京城做官,时常鱼肉乡里,无恶不作。

数月之前,刘公子登泰山,夜宿岳姑娘所在的庵堂,一眼就看上了她,而当得知她还是从未陪客人留宿过的处女之身后,更是对她有了志在必得之心。

从那之后,隔三差五便带着跟班去她们庵堂歇宿,而且每次都点名岳姑娘陪酒。

但岳姑娘虽然从小便被师父往那泰山姑子的方向培养,但她却志不在此,而是虔心向佛,想等到三十岁后正式落发,所以对刘公子的纠缠不堪其烦,于是就跟师父告了假,下山暂避。

转眼数月过去,岳姑娘眼看盘缠将尽,又听自己的师叔静月说最近一段时间那刘公子未再去过庵堂,心下稍安,这才跟着静月回山,想着尽早落发,正式皈依。

不料此番上山路上,刚刚过了岱宗坊不久,便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刘公子主仆三人。

那刘公子一见是她,顿时喜出望外,当时便要强自带她下山,非要破她的身子,而她的师叔出言阻拦,却被刘公子打伤,若不是我好心出手相助,此时她可能已经被掳走了。

这时那位尼姑静月跟岳姑娘说,因为出了这档子事,为防刘家人找麻烦,她们今晚也不上山了,还是到山下找地方暂避。

我一想,这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于是便建议她们跟着我,到我所在的客店歇一晚,正好我也可以保护她们的安全。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却没同意。

  

静月告诉我,那刘公子在泰安城里耳目众多,万一有他的人看到她们与我同行,届时我的安全也难以保障,毕竟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年迈的老娘需要照顾。

说罢,静月从行李中取出纸笔,铺在路边石头上,飞快地写了一封书信,然后交到我的手里,委托我将此信送上山去,交到她们庵堂的住持师太手中。

交代罢,静月跟我说她们将会去到邱家店,在那边一位居士家暂住几日。

如果住持师太有回信,还烦请我届时送到她们在邱家店的住处。

眼见天色向晚,我们便就此别过,我目送她们二人向东而去,而我则一路向西飞奔回客店,结了房钱,带了老娘出来,准备夜爬泰山,按静月告诉我的方位,去她所在的庵堂送信。

一路无话,因为我来过泰山数次,登山之路还算熟悉,终于在夜里十点来钟找到了地方。

敲开山门,表明身份来意之后,知客姑子入内禀过住持,便引着我和老娘进入庵内,为我老娘安排了客房住下之后,接着就带我去见住持师太。

那师太法号静安,四十余岁年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对我出手相救岳姑娘和静月二人的义举称谢不已。

让我颇感惊奇的是,这位静安师太说话竟带着些京城口音。

一问方知,静安师太乃是京西房山人氏,她幼年丧母,后跟随父亲来到山东做海货生意,在她二十多岁的一年,父亲出海遇到匪寇,船毁人亡。

后来她遇到一位云游的尼姑,将她带回了泰山,并于数年之后为她剃度,正式出家为尼,至今已近二十年矣。

聊了一阵,静安师太让我在房内稍坐,容她到卧房中去给静月写一封回信。

我坐着喝了会儿茶,觉得有些闷了,于是便走到窗边,想推开窗子透气。

不料那窗子刚开了一半,突然从窗缝中窜进一只狸花猫来,吓了我一跳。

那猫似乎是养在这庵中的,突然见到房中有陌生面孔,竟也似吃了一惊,吱溜一下竟然窜上了师太的书案。

那书案上摆着师太的茶碗,我怕狸猫踢翻,急忙去赶它,结果那狸猫受惊,蹭的又跳上了书架,登时踏落了几本书下来。

这时房门一响,静安师太推门而入,那狸猫喵呜一声,从书架上一跃而下,扑入了她的怀中。

静安师太看着一地狼藉,不禁微微一笑,对我说这是只被人遗弃的狸猫,一直被庵内的姑子们养着,有些怕见生人,让我莫要见怪。

我赶紧道歉,说自己只是想开窗透气,没想到让它钻了进来。

说着我赶紧弯腰去地上捡那几本书,却没想到从其中的一本书内掉出一张三寸见方的纸片来。

低头一看,却发现那居然是一张相片。

而当我看清那相片上的人像之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眉宇之间竟然和两年多前我所押的一支客镖的袁姑娘有九成相似。

之所以说有九成,乃是这相片上的女子年龄看着偏大,应该有二十来岁,否则我定将其和那袁姑娘认作同一人了。

静安师太见我盯着那张相片出神,忍不住问我莫不是认得这相上之人?

我摇摇头,捡起那张相片,情不自禁地说句奇怪,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长相肖似的两人。

静安师太微微一笑,将那相片从我手中接过,轻轻摩挲几下,跟我说这是她的师姊,法号青竹,只不过已经于十几年前不幸离世了。

一听“青竹”二字,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有些失态地问静安道:“这不是……不知道青竹师太是如何亡故的?”

静安师太闻言也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我竟然对她已故的师姊如此在意,沉吟片刻之后,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跟我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她是十几年前难产去世的。”

听到难产二字,再想到这位静安口中的“青竹”师太和袁姑娘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貌,我不禁问道:“师太,您这位师姊是不是有个女儿,姓袁?两年前曾被她的舅舅送来山东,去那栾府上成娃娃亲的?”

静安师太闻言,脸上顿时显出惊讶之色,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我一听竟然对上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便将两年前自己如何从京城护送袁姑娘、半途又是如何遇到一位自称青竹的尼姑,以及最后在栾府的见闻和后来听说的栾府命案尽数都跟她叙说一遍。

一边说,我脑海中两年前的记忆和疑问也一边犹如潮水般翻涌而出。

如果袁姑娘的母亲是青竹,那两年前我遇到的那个自称青竹的尼姑又是谁?

杀了栾家父子,并在墙上写下“杀人者比丘尼青竹也”几个血字的人又是谁?

听完之后,静安师太高诵一声佛号,接着道:“原来如此,真想不到您就是当年送青竹女儿到山东的镖师,看来缘之一字,果然是玄妙非常。”

两年前的那趟镖,我总觉得是自己亲自将那位年仅十二岁的袁姑娘送进了火坑,才令其至今生死未卜,再加上后来的栾府命案疑窦颇多,所以已然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如今得知袁姑娘的母亲竟是静安师太的师姊,自然想从她口中获知更多的真相。

那静安倒也坦诚,她开门放走狸猫,接着关上窗户让我坐下,重新烧水沏茶,然后跟我讲起了青竹的故事。

原来,那青竹师太俗家正是姓袁,她的祖上乃是前朝名将戚继光麾下戚家军的一位将领,所以她自幼习武,乃是家传的功夫。

在青竹十六岁那年,家里给她寻下一门亲事,可就在新婚之夜,却闹出了人命案子——青竹竟将她的新婚丈夫给杀了。

杀人的原因,说来令人扼腕震惊。

原来那青竹是个天生的阴阳人,可怜她自幼丧母,一直跟着父亲习武,从来只当自己是女儿身,并不知道自己跟普通人不一样。

直到新婚之夜,跟新郎裸裎相对之时,才被新郎惊呼为怪物。

那新郎痛骂青竹,捎带着连她父亲也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非要闹着休妻。

青竹本是习武之人,脾气火爆,恼羞成怒之下,便和新郎厮打起来,结果失手误伤了他的性命。

出事之后,好在官府念她是失手杀人,没有治她的死罪,而是将其投进大牢。

可是在牢里,青竹所遭受的待遇更是残酷,无论是狱卒还是犯人,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都将她视为怪物,极尽折磨羞辱之能事。

青竹不堪遭罪,凭着自己的身手,找机会越了狱,从此后便隐姓埋名,浪迹天下。

接下来的数年之中,她为了生计,不但曾经做过那倚栏卖笑的娼妓,也曾女扮男装混进占山为王的土匪窝,干过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勾当。

直到她后来遇到一位从宫里出来的太监,替她寻了一位高人,去掉了身上男人的东西,这才成为真正的女人。

半生荒唐,命若飘萍,终于在二十七八岁的光景,青竹厌倦了人间一切,萌生了遁入空门之心,于是便在泰山上出了家,得了法名青竹。

可时间一久,她才发现这泰山上的尼姑庵里也不是什么清净圣地,总有那些登徒浪子来这庵里干些寻花问柳的勾当,甚至有人见她生得俊俏,不顾她已剃度,居然点名要她陪宿。

青竹不堪其扰,于是便下山云游,往那山东沿海一带而去。

时年沿海一带时有日本强盗,劫掠百姓,烧杀奸淫,无恶不作,青竹本是戚家军之后,抗倭乃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她改回俗家装扮,暗中做了不少案子,结果了许多日本强盗的性命。

近二十年前,青竹在某处海滨遇到一伙遭匪寇劫掠的海货商人,她虽然竭尽全力杀了数人,但终究寡不敌众,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伙商人落得个船毁人亡的结果。

好在她救了一个落水的姑娘,并将其带回泰山,正是后来的静安师太。

转眼又是数年过去,静安说此时的青竹竟然萌生了还俗的念头。

  

让青竹师太生了凡心的,乃是一个姓栾的豪绅。

他本是来登泰山,下山之时在她们庵中歇宿,因为见识不凡、言谈脱俗,竟与那青竹聊得十分投契。

从那之后,他每年都会来泰山几次,每次都会和青竹相聊甚欢。

久而久之,青竹竟然对那姓栾的豪绅起了爱慕之心,甚至想要蓄发还俗,与他结为连理。

此念一起,她再也难以过那常伴青灯古佛的日子,本身她就是执拗的性子,于是便在十几年前还了俗,跟着那姓栾的下了山。

可谁知此一去,竟是自投火坑。

那栾家之所以能成为当地巨富,其实和日本人脱不开关系。

栾家仗着自家祖上曾在军中任职,掌握不少沿海一带的军情机密,以此作为交换,从日本人那里得到不少油水。

而姓栾的本人则是痴迷长生之术,还从日本人手中得到一本记载邪术的秘典。

根据这本秘典中的邪术,他将家里偌大一座宅子到处挖凿,布置了一个风水阵,而这邪术最重要的东西,则是人。

按这本邪典所载,他要找七七四十九个先天不足的怪人,其中要有廿四个女人,廿四个男人,而最要紧的则是第四十九个,必须是个天生的阴阳人。

于是他便按着邪典里的法子,辗转找到了青竹。

但当他将青竹带回家后才发现,青竹已经在多年前去了势,变成了真正的女人,也就是说,青竹对他而言已经没用了。

因为知道青竹有功夫在身,他本想借机将青竹毒死,不料青竹却被他的一个日本朋友看上。

于是姓栾的便在青竹的餐食里下了药,然后将她送到了日本人的床上……

青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在去往日本的海船上,她拼尽了全力,杀了几个日本人后,自己也身受重伤,最后被抛入了大海。

好在青竹命大,竟然被海浪冲上岸,侥幸活了下来。

但她受伤太重,无力去找姓栾的报仇,只能一路辗转,回到了泰山。

然而到了泰山之后,她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佛家不能杀生,于是在当时的住持师太安排下,青竹最后还是将腹中的胎儿生了下来。

但她也因为难产,在诞下一个女儿后不久,便即撒手人寰。

青竹临死之前,让女儿随了自己的姓,并将其托付给了静安,而静安则将岳姑娘送到了山西自家一位亲戚家抚养。

其实在青竹弥留之际,曾将静安叫到自己身边,让她将来想办法替自己报仇。

静安虽是出家人,但她深知自己的命乃是青竹所救,于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青竹死后的十几年中,她一直默默筹备着替自己的师姊复仇,终于在两年之前,她安排袁姑娘进入了栾府。

其实袁姑娘身边的老妈子游氏以及半途中遇到的“青竹”,都是她安排的人,目的就是将袁姑娘顺利送入栾家。

而最后真正杀死栾家父子的,正是从小就身负血海深仇的袁姑娘。

之所以在墙上留下青竹的名号,便是要藉此告慰青竹的亡灵。

说到此,静安师太竟然落下泪来。

我不忍打断,只好默默地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然而静安师太却就此闭口不言,我问她那袁姑娘一个十二岁的少女,是如何做到在偌大的栾府中杀了两个大男人的?

她没有回答我。

我知道这其中定有不足为外人道之秘辛,于是接着问她袁姑娘是否安好?

静安师太微微一笑,抬手遥指西方,说道:“燕施主不必挂牵,她自然已经全身而退,我已经安排人送她出海,去那美利坚国了。”

翌日清晨,我带着老娘下山,回望岱岳高耸入云,沐在一片金光之中,心下不禁怅然有感。

我只道山河破碎、死气沉沉,却殊不知这泱泱华夏,自有那无数的能人异士,哪怕是像青竹这样的女流,也知道以一腔热血孤勇,抵御外敌,如此神州,何惧亡国?

此时老娘问我,我们接下来要去向何处。

我抬手朝西一指,大声应道:“娘,儿子带您回京,回家去!”

后记:

最后跟列位聊点没有但有趣的知识。

江南之地自古富庶,水陆交通便利,文人雅士聚集,从而催生出很发达的娼妓产业。

其中“扬州瘦马”、“西湖船娘”便是明清时期江浙地区很有名的地方娼妓流派。

这两支流派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就不赘述。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当时的北方的娼妓行业里,也有两支很有名的娼妓派别,分别是“泰山姑子”和“大同婆姨”。

泰山乃五岳之首,自古以来登山者就络绎不绝。

有句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而且古代能登泰山者,大都是有钱人,在遍览东岳盛景、下山吃饱喝足之后,这些有钱有权的大爷们自然要找些风月场所,释放一下过剩的荷尔蒙。

也正因如此,所以泰山一带很早就有非常完善的、针对游人香客的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体系。

而且因为泰山独有的文化属性,所以来登泰山的人,往往是有文化的人居多。

而这些人想要嫖,寻常的烟花柳巷、庸脂俗粉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于是在需求导向之下,到了清代晚期,就滋生出“泰山姑子”这么一种特殊的娼妓派别。

泰山上下庙宇众多,自然也有许多尼姑庵堂,谁家都想多得些香火、多交结几个权贵,于是就有个别的尼姑庵堂放下身段、另辟蹊径,打造出了极富特色的泰山姑子品牌经济产业。

这些庵堂的住持会选庙里一些30岁以下年轻貌美的尼姑,对她们放开戒律,并让她们蓄发,令她们着俗家装束,再薄施粉黛,同时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是闺闱秘术。

经过这些训练改造的泰山姑子们,口诵佛号、气质出尘,既能陪着香客们游泰山时肃穆庄严、谈经论道,又能在下山后的酒宴上风流缱绻、饮酒尽欢。

日可同游、夜可共榻,这种极致的反差感,足以让那些有钱人趋之若鹜、流连忘返。

《清稗类钞》一书中便有记载:泰山姑子,着称于同、光间。姑子者,尼也,亦天足,而好自修饰,冶游者争趋之。顶礼泰山之人,下山时亦必一往,谓之开荤。盖朝时皆持斋,至此则享山珍海错之奉。客至,主庵之老尼先出,妙龄者以次入侍。酒阑,亦可择一以下榻。

所以当时很多的有钱人去登泰山,其实就是为了一亲泰山姑子的芳泽,有些人甚至将寻个泰山姑子同游泰山视为自提身价。

更有甚者,有人在体验了某位泰山姑子的服务之后,还会花钱替其赎身,纳为妾室。

我知道泰山姑子还是在大学时,那会儿读清代小说《老残游记》,后九回中就写道,老残带着家眷,和友人德慧生一家作伴回扬州老家途中,路过泰安城,上泰山烧香,在山下的斗姥宫里歇宿时,便邂逅了一位叫逸云的泰山姑子。

泰山斗姥宫及墙壁上的精美石雕细节(现已损毁不存)

1907年德国建筑师恩斯特・柏石曼摄

这位逸云师父不但年轻漂亮,而且明慧通达,性格干练,老残的朋友德惠生还没有什么反应,他的老婆德夫人倒是看上了这位兼具“风雅”和“泼辣”的年轻俏尼姑,甚至动了要替丈夫将其纳为妾室的心思。

由此,足可见当年泰山姑子的魅力。

最后,简单说下大同婆姨。

大同婆姨走的是跟另外几支流派完全不一样的路线,具体来说,就算是“技术流”吧。

相传这大同婆姨都是从小培养的,原因在于这些穷苦人家的姑娘们要被老鸨逼着从小苦练一门叫“坐瓮”的功夫。

坐瓮顾名思义,就是老鸨给姑娘们准备一口大小合适的水瓮,让她们侧坐在瓮上,而且随着年龄和身材的增长,瓮的尺寸也要随之更换。

之所以要这么干,可能是由于翁口边缘很窄,想要保持平衡就必须用双腿紧紧夹住瓮壁,以此达到锻炼某些部位肌肉群的目的。

经过多年的苦练,这些姑娘们自然“天赋异禀”,能够给客人提供超乎想象的绝顶体验。

正是因为有这种“特异功能”,所以大同婆姨声名远播。

再加上大同在明清时期本就是边陲重镇,其繁华富丽程度与江南相比并不遑多让,于是招致很多商贾巨富皆闻香而来,一掷千金。

甚至连明朝正德皇帝朱厚照也曾在大同流连忘返,上演一出流传后世的香艳剧情,这就是京剧《游龙戏凤》的由来。

在那个落后且封建的时代,女性一直都是扮演男性附庸甚至玩物的角色。

但女性从来就不缺反抗意识,也不乏思想独立、行动勇敢、人格伟大的女性人物。

《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曾在他的故事里,借小说中的人物泰山姑子逸云之口说过:“……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出家人,算是要下贱到极处的,可知那娼妓比我们还要下贱,可知那州县老爷们比娼妓还要下贱……

在我看来,燕五爷故事里的青竹,也是这样富有人格魅力的一位女性。

命运给了她无尽的苦难,但她却用自己的一生去反抗和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她的人生,便有了别样的光彩。

PS:
今天的故事就是这样。
还希望喜欢的朋友们,能给我点个赞或在看。 
咱们下期再会。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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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黑暗的边界

望得到光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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