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14 @ 谈珏 那天,夕阳落下便再没有升起。 杂草在腐烂的心脏上肆意生长,它所汲取的,是其蓬勃的生命力。遮天避日的云层不断累积,将日色掩盖在厚厚的身躯内。 世界在骤然的黑暗中变得嘈杂,万物沸腾,如开水煮沸,咕噜向上冒着泡。他带着我在这黑暗之中奔腾行走,挤开人群,我的前方,是他开出来的道路。 如若世上没有灿烂的焰火,人们好像也并不会因此而沉默,他们一如既往地在这个世上活着,或苟且偷生,或得过且过。 他带着我来到夕阳最后落下的地方,从半山腰看去,入目是黄沙遍地,倒扑在山脚下,文明被四面围攻,张牙舞爪的黑暗肆意地跳舞,他的眼中染上了疯狂与偏执。 但他还是挡在我面前,望着大好河山,仿佛伸手便可改换日月,他指着远处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做最后的挣扎,没有路线地胡乱在黑暗中冲撞。 他说,“瞧,乱起来了。” 我歪过脑袋,先是看了看他低垂的眼眸,再顺着他的指尖,看向了他点着的地方。那里有炬火熊熊燃烧,在黑暗之中聚成团,看着着实令人胆颤心惊。 他像是知道我的害怕,伸手遮在了我的眼前,指间不留一丝缝隙,任何的光都透不进来,尽管现在的世界几乎是一片黑暗。 “别怕,咱不看。” 我说,“不看?那我就看不见路了。” 覆在我眼前的手并没有挪开,我拽也拽不动,我什么也看不见,惊觉此刻才差不多算真正的黑暗,除去眼上的触觉和耳中的嘈杂之外。 我仿佛置身天地最初。 我无法不去想他如此强硬,我同他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当有人采访我,我的灵感从何而来,世界人潮汹涌,我自奔流之中诞生,他自所有热情之中诞生,又在灰烬中重生。 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吵过架,我面对他人的询问,也认真思考,他对我来说,游玩时是同伴,伤感时是导师,如果准确来说,我愿意称他为我的亲密爱人。 他犹在我身侧靠前方走着,半拢着我,遮住我的视线,步伐迈得不大,就像平时与喧闹隔开一样,他依然同我在做一场闲谈,期间不乏有幽默风趣,他不会管是否符合时宜。 “你知道打破黑暗的方法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破黑暗?” 他笑,手却是一点也不抖。我从脚下的感觉,发现他带着我朝山脚下走去,我即将又踏上那片茫茫的黄沙。我的鼻尖嗅到了树木焚烧的气味,那是火苗裹挟着植物的生命力,收割着森林的味道。 我感觉有风从背后传来,被火焰吞噬的,想来是我们刚刚所在的那片森林,刚刚脚下站立的那片土地。 枝干炸裂蹦开的声音不断响起,头顶传来的,有玻璃碎裂的声音,四周风疾驰而过的呼啸声变大了,像鼓风机在我耳边嗡鸣不止,他的声音淹没在这潮流般的风声中。 我眼前的手挪开了,飓风从我面前转过,很好地被他挡住,有三两枯草在空中打转,掉落在他的肩头,他微弯下身子把我抱在怀里,我听见了他心跳的声音。 周围的光被遮住,我只能闻到充斥着的草木枯萎之气,他将我护得很好。就像很多年前,他也是先挡在我前面,对来人温和地说,有什么冲我来嘛,我都可以回答啊。 然后事后,转身轻轻把我抱住,带着他那蛮不讲理的温柔,叫我不要走那么快,他应该在前面,有人生来就是要走在前面的。 他现在缓缓将我放开,长睫微垂,遮住了眼睛,他后退一步,盯着我的脚尖。 “因为,我看到你意气风发,就心生欢喜,在这黑暗之中,你光彩夺目,但是还不够。所以我要打破黑暗,我想让世界都看到你的好。” 他捧起我的脸,好像想把我的模样刻入脑海里,“我很荣幸,能在你的前方。” 他侧过身,牵起我的手,我才发现,我们走到了片坦途之上,那边的地平线上,有火红的阳光再蔓延,肉眼可见地成长,攀爬向漆黑斑驳的天空。 他说,你应该去那儿。 他轻轻推着我的背。 去吧,不必留恋。 随着他说完,漆黑的碎片从天空中落下,化为尘埃,黑色的星星点点消散在落地间,像天空为这光感动到落了泪。 我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边四散开的光,我只想回头找他。但我不敢回头,除却后面传来的,烧焦的气味,还有真正的向上的生命,衰败的气息。 “我可以…回头吗?”我犹豫着问。 我感到他的视线顿在我的身影上,然后移开了,或许他在欣赏天边的风景。 杂草在腐烂的心脏上肆意生长,它所汲取的,是其蓬勃的生命力。他低头,看着自己生了根的脚步,再抬头。 “不用回头。”他轻笑着摇头。 我承诺,永远在你身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