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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淳安县1988年出土的一块记载方腊起义的鹅卵石石刻。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热土一抔魂 ——缅怀两宋抗金英烈程全与凌唐佐 陈平民 祖国山河每一寸鲜血浸染的热土，每一段感人至深的往事，都凝结着艰苦卓绝的牺牲，铭刻着气吞山河的壮丽！两宋时期，为抗金而捐躯的将士知多少，其中有休宁人程全、凌唐佐，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北宋“靖康之耻”发生后，金兵犯池州，开州团练使程全率敢死士出战，因寡不敌众为国捐躯南宋建炎三年（1129）冬月，休宁人程全为抗金殉国。十一年后的绍兴十年（1140），程全孙子程永正持先祖行状，请宗亲程易（字从道，程颐长子端中之子），为先祖作墓志铭，程易作《宋故左武大夫开州团练使充池州驻札御前诸军统制休宁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赠协忠大夫累赠太尉程公全神道碑》。程全，生年失纪，字禹昌，休宁陪郭人，新安程氏始祖程元谭第34世孙、忠壮公程灵洗21世孙、休宁陪郭程氏始迁祖程南节之来孙。程全高祖程宣习儒业，曾祖程承敬通经学，官池州军学教授，祖父程宿是个进士，曾官玉山县令，父亲程昭为饶州教授，以文行知名。出于四代书香门第的程全，生有伟质，胸负大志，早年从乡先生游学，通《春秋》之学，但对科举应试不感兴趣，从少年习武艺，他认为“文武一道，不可偏废”。宋宣和庚子年（1120），浙江建德青溪方腊率领的农民起义爆发，攻陷歙州，大将郭师中战死，兵及休宁，县令翁由准备弃印绶而去，程全仗剑集合乡兵，遮道请留，率众抗御。方腊部散走后，歙州知州曾孝蕴上报程全抗御有功，程全被授予承节郎。随后，宋廷派遣宣抚使会同各路兵马讨伐方腊，程全在大将宣抚都统制刘延庆麾下，攻击淳安帮源洞。方腊平定后，程全因功进修武郎。当时，刘延庆所部将士号称十万，其中以材勇闻名的是程全与刘延庆之子刘光世。刘光世为南宋“中兴四将”（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之一。 北宋时期农民起义示图。
平定方腊，宋徽宗诏改歙州为徽州的第二年（宣和壬寅即公元1122年），程全与刘光世随刘延庆部讨伐契丹族建立的辽朝。辽朝降将郭药师献计与刘光世“简兵倍道袭涿州”，刘延庆依计准许，程全进言：“郭药师此人狡猾，反复无常，对他不可言听计从。”后来，刘光世果然无功而返。程全识人料事如神，由此可见一斑。宣和六年（1124），河北、山东又爆发了农民起义，山东张仙一支最为凶狠。龙图阁待制徽州人洪中孚受诏前往招抚。洪中孚素知程全名望，推荐与他同行。程全“单骑入仙营，谕以祸福，刻日约降”，事情本来很顺，而“北宋六贼”之一的太监李彦却从中挑拨作梗，致使程全招抚不成反受累。靖康元年（1126），李彦终被宋钦宗赐死，程全等官复原职。程全复官之后，受参谋汪若海推荐，应募为大元帅府康王赵构的宿卫官。据《宋史》记载，汪若海，字东叟，歙县人，因知兵懂军事而受重用。他少幼游京师，入太学，靖康元年金兵侵扰，朝廷下诏求知兵者，若海应诏，擢为高等。历任承奉郎、承议郎、直秘阁等职，“若海豁达高亮，深沉有度，耻为世俗章句学，为文操纸笔立就，蹈历风发。”当时，在对待金兵入侵问题上，朝廷有主和与主战两派。副元帅宗泽主战，而另一副元帅汪伯彦则主和。赵构本人也倾向主和。因此，主副元帅之间，副元帅之间，议政每毎不合。汪伯彦是祁门人，赵构的亲信。每当宗泽、汪伯彦于元帅府议事发生争执，康王赵构表示支持汪伯彦时，程全总是以国事为重，不因乡曲汪伯彦位高权重而阿谀依附，相反，他向康王进言：“宗元帅乃天下奇才，欲挽救国难，非宗泽不可。”由此，程全遭汪伯彦衔恨，汪伯彦寻机将程全调离帅府。
程易作《程全神道碑》 靖康二年（1127）四月，金军攻破东京（今开封），俘虏了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父子及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等三千余人，押解北上，东京城中公私积蓄为之一空。“靖康之耻”导致北宋灭亡，深深剌痛汉人之心。岳飞在《满江红》中喊出的“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代表了无数朝野汉人的心声。赵构为宋徽宗第九子、钦宗赵桓异母之弟。当宗泽向赵构提请进兵救君父之时，汪伯彦认为谫除宗泽、程全的时机到了，“乃出（程全）公隶（宗）泽，俾为前锋”。结果，在宗泽统帅下，程全与裨将王忠孝遇金兵战于卫州（今河南新乡、鹤壁等地），王忠孝战死，程全也遭重创。“靖康之难”不久，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河南商丘）即位称帝，改年号“建炎”，建立南宋。程全先被转为武翼大夫，后又因刘光世奏请，在刘光世麾下任御营计议官，继而转武经大夫，从刘光世抗击金兵于天长，驻扎镇江，控扼江口。这一时期，程全还被授予閤门宣赞舎人，封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建炎三年（1129），苗傳、刘正彦发动兵变，高宗被迫退位。程全从吕颐浩、张俊、刘光世、韩世忠等将领，率军勤王，迎高宗复位。程全因功转武德大夫，授开州（今隶重庆市）团练使，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同年秋，刘光世以宣抚使守太平、池州，受宰相杜充节度。刘光世奏请以程全充池州驻札御前诸统治，转左武大夫，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三百户。程全对刘光世说：“（杜）充御下苛而寡谋，以兵属之，取败之道也。”于是，刘光世奏请移兵江州。有人将程全之语漏于杜充，杜充遂强留程全，不派他与刘光世同移江州。这年冬天，金朝名将、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四子完颜宗弼（即金兀术）率兵犯太平，分兵入池州，程全以众寡不敌，坚壁清野，等待援兵，而杜充始终不发兵增援，而催战檄文接二连三。在这种情况下，程全遂亲率敢死将士出战，虽杀掳甚众，终因寡不敌众，力战而死，时为建炎已酉（1129）十一月廿九日。
安徽金寨县境内的程端中墓葬（全国文保单位） 绍兴三年（1133），刘光世带兵驻守池州，将程全抗金战死之事奏于朝廷，诏程全进官六等，录用其后一人，以协忠大夫告其第。程全“器宇魁岸，言不妄发，有所许则确然当之，不以利害为念。初事刘公延庆，继事宗公泽，感其知己，终身祀之。当国家劻勷之际，号令严明，所部士不敢乘时以肆剽劫。自守澹素，若儒生然。光世每欲多作首功为请爵赏，固辞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矧与公有旧，不能赞立勋业，以清中原，反以此挠公家之法，非某所知也。’光世改容谢之。尤笃于孝友，置膳茔田，以养族人。”为程全作神道碑的程易，对程全的家世生平和为人品节非常了解。靖康末年，程易挈家避居池州之际，程全将率军驻扎池州，对程易一家“为之维护，抚恤备至”。程易的父亲即程颐长子程端中。程端中曾知六安军，亦为抗金而死国，程全为求其遗櫬，返魂池阳，历经千难万险。程颐次子程端彦也曾避乱池州，与程全相互通家谱。六安军，即六安县。程颐长子程端中曾官六安知军，南宋建炎三年（1129），金兵南下时，率军与金兵在金寨长岭乡境内血战，不幸身亡殉国。程端中墓位于安徽省金寨县长岭乡撞畈村境内，系南宋朝选廷为表彰忠烈程端中所敕建。墓高2．5米，长5米，条石结构。居中竖有白色石碑，上刻“宋伊川夫子长子六安知军端中谥忠烈程公之墓”，并署有“皇清同治六年（1867）岁次丁卯六英霍合族重建”字样。程全与程颢、程颐同辈份，同为忠壮公程灵洗21世孙。程敏政辑撰《新安文献志》卷七十一有陈子山撰《元故江浙等处儒学提举程公荣秀墓志铭》，其云：“（程全）宋季为开州团练驻池州，时伊川先生子端彦，避乱州中，因相通谱。全生先，先生永奇，又徙邑（指休宁县——引者注）之小东门。永奇生瑜，仕为将士郎。瑜生仔，仔生伯祥，伯祥生圉，公（指荣秀——引者注）所后父也。端彦仕为会州司户参军，生江州德化丞旸，旸生徽州直学谦之，与永琦同师考亭。谦三生将作监丞源，源生宣州倅振孙，振孙生志学，公所生父也。”
取图凌氏家谱的凌唐佐像及像赞 这里明确告诉世人，程颐七世孙程荣秀过嗣于程全六世孙程圍为子，即成程全七世孙。所以，程荣秀之后实为程颐之后。程全有一子，名先，字传之。程先悲恸于父亲死节，不受朝廷录用，坚辞不仕，守墓三年。他为学务必躬行，不事佔毕，隐居休宁东山，活到老学到老。程先有三子即永正，永奇、永彰。永正以荫累官清远军承宣使同知阁门事，后迁临安（杭州）。永奇、永彰里居。永奇遵父嘱，从朱熹受学，为朱夫子在徽十二高弟之一。程易所作神道碑中有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录于此，供世人品评：（程全）惟天性过直，不能与时俯仰，故首忤汪公伯彦，继忤杜公充，而及于难。然杜公以公死之岁，举建康降金，祸害及宗祊，贻秽千古。而公与一时死封疆之臣，清名凛凛，虽没如生，子孙传芳，受国之宠者未艾。以彼较此，果孰多乎？天定之可畏者如此。宋绍兴二年，留守应天府的凌唐佐寡不敌众被俘，大义凛然，威武不屈，被叛将刘豫杀害唐高宗显庆二年（657），有个叫凌安的人，来任歙州判官，死于任上，遗孤凌万一和遗孀汪氏，“扶柩葬（歙）城北里湖园，遂迁沙溪”。歙县沙溪氏奉凌安为始祖。旧时，休宁县城东南隅有敉宁门，门之南有凌家巷，为歙沙溪凌氏迁休宁世居之地。 《宋史》忠义传对凌唐佐的记载
凌唐佐，字公弼，北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生于休宁凌家巷，南宋绍兴二年（1132），被叛将刘䂊杀害，享年六十一。凌唐佐死国后，子孙有回休宁故里，多数定居河南商丘。凌唐佐在休宁县城凌家巷的后人于元代避战乱迁居休宁西部碜川，这个碜川，也就是今属黄山市休宁县溪口镇冰潭行政村的碜溪自然村。宋哲宗元符三年，29岁的凌唐佐高中进士，初授河北大名府司户参军，分管户籍、赋税，官届八品。因勤于任事，深得河北转运使梁子美器重，被差派为山东夏津县县令。在任，接受处理一件牵涉人犯二百余、历时十三年未决的悬疑案，他深入调查，秉公断案，查明真凶。这年，夏津大旱，他既要查处案子，又要带领民众抗旱救灾。疑案告破，雨亦随至，万民称颂，呼为“县令雨”。宋徽宗得知他有美政，召其至宫中，官升两级，任敕令祥定官，负责皇上诏令的详定，不久又迁为光禄宗正丞，掌管祭祀事宜。后又相继历京畿江东常平，登闻检院，受理官民建议和审诉。不久调南京（商丘）任鸿庆宫翰林承旨，主管翰林学士院。宋徽宗想选一德才兼备之人做开封府尹，大臣郑三益向徽宗推荐凌唐佐，称“其才可堪大任”，徽宗说：“莫非是那位长着美胡须，又有修养的人吗”（“非美髭髯闲于进止者乎？”）。于是，凌唐佐被擢升为从三品的开封府尹。凌唐佐博古通今，文武双全，孝敬长辈，礼让周列，办事勤勉，为官廉明，把京都开封治理得平安繁盛，万民敬服，四方豪杰绅士为之震服。因政绩突出，政和元年（1111）受到徽宗嘉奖。后被弹劾调离开封府，任浙江严州知府（从四品）。当时在浙江绍兴一带做“康王”的赵构，很欣赏凌唐佐的德才，招他为贴身侍卫。宋钦宋靖康二年（1127）元月，徽钦二宗被金人所擒，北宋灭亡。这也就是岳飞《满江红》词中的“靖康耻”。这年初，凌唐佐护驾赵构由越国辗转到南京（商丘）。同年五月初一，赵构在南京（商丘）即位，做了南宋第一任皇帝，称宋高宗。建炎初年，宋高宗提名凌唐佐为京畿刑狱，主管京城的治安和保卫，并给予徽猷阁的衔。建炎三年（1129），凌唐佐被任命为南京（商丘）知府。当年北宋京都在开封，他任过知府，如今南宋京都在商丘，他也任知府，责任重大。金兵侵犯，赵构带着官兵南逃扬州，命凌唐佐留守京城，称“南京留守知府”。当时，济南知府为刘豫，他在与金兵作战时，金将挞懒许以富贵，刘豫竟举城降金，听从金的命令，助金攻南京应天府（商丘）。 图七，凌唐佐后人聚居安徽省休宁县溪口镇碜溪村
在数十万金兵铁骑围攻下，留守应天府的凌唐佐终因寡不敌众而被俘，他大义凛然，威武不屈，金帅兀术为之敬佩，一面破例将他释放，一面指使宋朝叛将刘豫劝降，凌唐佐坚决不从，金兀术无奈，为了感化他，让他继续任应天知府。凌唐佐背地里联络大名知府李旦和曹州知府宋汝为，摸清金兵的军事情报，封成蜡书差侄孙凌宪奏于皇上，以图是里应外合，收复失地南京（商丘）。赵构收览情报后，以帛书回复，不料凌宪至睢阳，被馆客户张约发觉告发。刘豫遣人捕凌唐佐及其家人，凌宪脱逃。金人指使刘䂊把凌唐佐押赴汴梁（开封）吊打，继续劝降。高官厚禄收买不了他，严刑拷打屈服不了他，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此可断，不可降也！”他大骂刘豫：“国家何负于尔，而反面事虏？一世皆欲杀尔，何独具我也！”绍兴二年（1132），凌唐佐被伪齐皇帝刘豫杀害。临刑前，他大骂：“恨不见枭刘豫之首羁！”凌唐佐妻子田氏当时被关押在颖昌（今许昌市），绍兴三年（1133）正月，义军李模、牛皋等破伪齐，收复颖昌，救出田氏。田氏将凌唐佐为国捐躯状于南宋朝廷，朝野为之震动，宋高宗赵构颁诏天下，赠凌唐佐以文官最高荣誉徽猷阁待制，敇葬衣冠于斑政门外西园学舍，又御赐白玉碑一通，立于坟前。同年，还在应天府（商丘）建了“褒忠祠”，春秋祭祀凌唐佐。据《商丘县志》和《归德府志》记载：这个“褒忠祠”，后主祀宋南京留守凌唐佐，配祀者为明归德府检校董伦和柘城举人陈闻诗。凌唐佐坟墓原在商丘火神台西北角，享堂在火神台之南，占地15亩。墓地古柏参天，郁郁葱葱，庄严肃穆。商丘古城西门外与凌唐佐墓之间的道路两旁立有石人、石狮、石马等塑像，凡来此处之人，无不肃然起敬，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遗憾的是，1958年，凌唐佐墓被盗，白玉碑被毁，文化大革命期间，庙、碑再度遭毁。 碜溪村境内的凌氏祖墓群
凌唐佐有二子：仁卿、信卿，三孙：元和、其和、致和。据传，商丘古城刘隅首西三街（原商丘县城和平八街），有凌唐佐故居，府宅原有门楼两间，石狮把门，门卫室两间，有门卫看守。进大门分前后两处院落，前院为客厅，有北、西、南屋各四间；后院属正房，有北、东、西屋各五间。凌家宅院于“文革”间被毁。凌氏定居商丘较为集中的是在归德府城东一带，南北凌府阁两村。历八百多年生息繁衍，凌氏在商丘的裔人据悉不少于2000人。凌唐佐挚爱徽州山水，曾写过不少吟咏黄山的诗文，一首《黄山汤泉》，流传古今：“一道出遥岑，潺湲古到今。雪天声泻玉，月夜影摇金。岁旱施功大，民疴被泽深。浮丘与轩帝，仙迹可追寻。”宋人罗愿撰《新安志》及官修正史《宋史》“忠义传”与历代《休宁县志》，都有抗金英烈凌唐佐的事略记载。
【作者简介】陈平民（1948—）男，徽州文化研究资深学者。曾任黄山日报社总编辑、黄山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黄山市社科联主席、党组书记。中国改革开放后学界重启王茂荫研究第一人。研究王茂荫40余年，公开出版专著《皖籍思想家文库·王茂荫卷》《王茂荫研究文辑》《王茂荫研究集》，凡百余万言。主编《徽州楹联精萃》《徽州经典家风家训》图书多部。《王茂荫佚文诠解》《闾阎集》二百余万言正待出版。 本刊顾问：龙国武 刘诚龙 俞荣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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