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2022年9月26日至28日,2022中国(曲阜)国际孔子文化节、第八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将在济宁曲阜举办。乘此盛举,我用以下三篇文章揭秘孔子未解之谜。 第一篇:孔子的“身世之谜”; 第二篇:孔子被称“鄹人之子”的真相; 第三篇:“孔子之先”世系之谜。 本篇为第二篇:孔子被称“鄹人之子”的真相摘要:《左传》中 ,叔梁纥被称陬人纥、陬叔纥。《论语》中,孔子被称为“鄹人之子”。一般认为此“鄹人”,即指孔父叔梁纥,但这个看法值得商榷。由此导致后世人揣测叔梁纥居住在“陬邑”。真相却是,鲁无陬邑,陬(鄹)邑在宋。防叔奔鲁,居于防山之阴。孔氏之先弗父何,封地于鄹,其族人称鄹人,这才是孔子被称“鄹人之子”的真相。 ![]() “鄹人之子”的提出《论语·八佾》:“子入大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大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大庙,即太庙,此指周公庙。孰,谁也。 《论语》诸注、疏、解、考等,对此句释解大致一致。朱熹《论语集注》:“此盖孔子始仕之时,入而助祭也。鄹,鲁邑名。孔子父叔梁纥,尝为其邑大夫。孔子自少以知礼闻,故或人因此而讥之。孔子言是礼者,敬谨之至,乃所以为礼也。尹氏曰:'礼者,敬而已矣。虽知亦问,谨之至也,其为敬莫大于此。谓之不知礼者,岂足以知孔子哉?’” 按朱子所注,鄹为鲁邑,孔子父叔梁纥曾为鄹邑大夫,故鄹人即指叔梁纥。魏·何晏《论语注疏》引孔安国语:“鄹,孔子父叔梁纥所治邑。”宋邢昺疏:“鄹人,鲁鄹邑大夫孔子父叔梁纥也。”《正义》曰:“云'鄹,孔子父叔梁纥所治邑’者,古谓大夫守邑者,以邑冠之,呼为某人。孔子父,鄹邑大夫,《左传》称鄹人纥,故此谓孔子为鄹人之子也。《左传》成二年云:'新筑人仲叔于奚’。杜注云:'于奚,守新筑大夫。’即此类也。” 何晏、邢昺、朱熹对“鄹人”的释解值得商榷。 “鄹人之子”指孔子,这是无疑的。“鄹人”指叔梁纥,也是无疑的。问题在于叔梁纥为什么被称谓“鄹人”?“鄹”是鲁邑吗? 叔梁纥身份是大夫吗?鄹邑是他的封邑吗?叔梁纥在《左传》中被称作“陬人纥”(鲁襄公十年传)和“陬叔纥”(鲁襄公十七年传)。假设叔梁纥为鄹邑大夫,称“鄹人纥”自然无疑。若依此假设,那么“陬叔纥”又作何解?《世本》《世家》《家语》,皆写作“叔梁纥”。叔梁是字,纥是名,以孔为氏,曰孔纥。叔是行,孔纥上面肯定还有兄长,理应称“鄹伯”,然而并非如此。再者,按古代葬制,守邑大夫均葬于封邑之旁。《孔子世家》:“叔梁纥死,葬于防山。防山在鲁东。”《史记正义》:“括地志云:防山在兗州曲阜县东二十五里。礼记云孔子母合葬于防也。”今曲阜城东有梁公林,亦称启圣王林,南倚防山,北临泗水,为叔梁纥墓地。既然叔梁纥为鄹邑大夫,为何不葬于自己的封邑,却葬于防山呢? 答案很明晰。叔梁纥之所以葬于防山,是因为防山是一处以防叔为首的,包括伯夏及其弟弟、叔梁纥及其兄长、以及家族其他成员的共公墓地。按春秋葬制,族人依昭穆之序葬于邑外。 鲁东防山与臧孙氏防邑(东防)相距百里,之间还有卞邑、郕邑相隔,据此推断防叔为防大夫的可能性不大。《史记》云:“叔梁纥死,葬于防山”,而不说“葬于防邑”,可证防叔所居之防,行政规格不高。。 ![]() 王恩来 :“在《论语》《左传》《史记》等权威史料中,均无叔梁纥担任陬大夫的记载。《左传》只称其为'陬人纥’或'陬叔纥’,孔子长大后,邻人亦称其为'陬人之子’(论语八佾)。许多学者认为,“陬人”即指陬邑大夫(如杨伯峻《论语译注》,钟肇鹏《孔子研究》,钱穆《孔子传》等),其实未必。”王恩来先生的观点非常中肯。 《世本》:“木金父降为士。木金父生祁父,祁父生防叔,为华氏所逼,奔鲁为防大夫,故曰防叔。”木金父被宋庄公降为士,祁父(睾夷)世袭,至防叔出奔身份仍为士。按先秦时期的规制,出奔国均保留其身份,并给予相应的待遇,但一般不会改变其身份。如陈厉公他之子陈完,在陈为陈大夫,出奔到齐国后,齐桓公欲使为卿,辞曰:“羁旅之臣幸得免负檐,君之惠也,不敢当高位。”齐桓公使为工正。王恩来先生对《世本》的说法不以为然,认为“一个逃难而由宋奔鲁的士人,怎么会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在异国他乡当上'大夫’(实为邑宰)呢?”并认为:“防叔担任过鲁大夫臧叔氏的家臣,任防邑宰。” 在春秋战国之际,公族世家之人出奔他国屡见不鲜,宋人出奔至楚、郑、宋、晋、卫、齐、鲁等皆有,之所以选择出奔国,并非没有背景,肯定会选择一向交好,对自己和家族生存有利者。防叔奔鲁亦当如此,但由士升格为大夫固无可能。鲁君以其为圣人之后,悯其遭遇,赐以居所,给予一定的官职和禄田,这是必然的。防叔,未详名讳。大概《世本》《家语》的作者亦不明其事,以其居于防、葬于防,以防为禄田,私称其为“防大夫”。王恩来先生“防叔任防邑宰”的观点值得商榷,因为此防非彼防,没有证据证明孔氏家族与臧氏家族有从属关系。 叔梁纥身份为士,被孔子合葬母亲于防所证。《礼记·檀弓上》:“孔子少孤,不知其墓,殡于五父之衢。人之见之者,皆以为葬也。其慎也,盖殡也。问于郰曼父之母,然后得合葬于防。孔子既得合葬于防,曰:'吾闻之,古也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人也,不可以弗识也。’于是封之,崇四尺。”郑玄《礼记正义》:“《周礼》曰:'以爵等为丘封之度。’崇,高也。高四尺,盖周之士制。”唐·贾公彦《周礼注疏》:“案《春秋纬》云:'天子坟高三刃,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 叔梁纥与征在合葬墓高四尺,显然孔子是以“士”的规格筑坟。但令人颇生疑惑的是,孔子所言“古也墓而不坟”,继而又言“不可以弗识也”,于是封之。孔子不知父墓,难道说叔梁纥之前葬而不坟吗?按《周礼注疏》“庶人无坟”,叔梁纥岂不是庶人了吗?若果真如此,叔梁纥就更不会有封邑了。 清代《乡党图考·母卒考》:“古人略于墓,而详于庙,殷周皆然。而殷人于墓且不坟,不坟则无崩坏之虞,无修墓之事,此殷人崇质尚俭之俗,亦欲顺地道安静,不欲惊其体魄也。夫子非不欲从古者不坟之制,自度他日不免从事四方,宜坟之易于识别,是以从今日丘封之制当封,时亦既见其崇四尺矣。” 鄹邑不是叔梁纥的封邑,若按孔安国所言是其“治邑”,叔梁纥是不能被称之为“鄹人”的。 (按:防山孔氏家族墓地,历经兴废,是否原址仍需待考。现仅存叔梁纥与征在合墓,墓碑篆文“圣考齐国公墓”;还有孟皮墓,碑书“圣兄伯尼墓”。据孔子研究院陈霞研究员考证,“圣考齐国公墓”墓碑的始立时间,应该是立于蒙元初期的1244年,由衍圣公孔元措主持修缮。) 《本性解》颜父称孔纥为“陬大夫”。王肃注本为:“陬大夫虽父祖为士”。何孟春注本云:“陬大夫虽父祖为卿士”。《左传·隐公三年》:“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杜预注:“卿士,王卿之执政者。”《史记·周本纪》:“厉王不听,卒以荣公为卿士,用事。”何本云叔梁纥“父祖为卿士”,显为荒谬。叔梁纥父祖的身份,当以王肃注本为是。《世本》所云“防大夫”,疑是后人故意篡之。叔梁纥的身份或为士、或为庶人,皆有可能,唯独不会是“陬大夫”。称其“陬大夫”,实为后人臆撰。 除了叔梁纥被称谓“鄹人”之外,邹氏(子姓)先人曼父也被称谓“鄹人”。《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郰人輓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礼记·檀弓上》:“其慎也,盖殡也。问于郰曼父之母,然后得合葬于防。”《曼父实录》:“其慎也,盖殡也,问于邹曼父之母,然后得合葬于防。” “鄹人輓”,如同“鄹人纥”。曼父不是大夫,亦可称鄹人。王恩来:“'陬人纥’中的'陬人’与《左传》中大量使用的'齐人’'鲁人’一样,说明的是籍贯而不是官职,'陬人纥’可直译为'陬邑人叔梁纥’。若将先秦典籍中的'人’字皆译为'大夫’或贵族阶级,将会可笑至极。” 为了使事实更加清晰,这里再阐述三点。 一是郰曼父不居郰,而居防(防山)。《礼记·檀弓上》:“孔子既得合葬于防,……。孔子先反(返),门人后,雨甚,至,孔子问焉, 曰:'尔来何迟也?’曰:'防墓崩’。孔子不应。三,孔子泫然流涕曰:'吾闻之,古不修墓。’”《曼父实录》:“ 葬毕,……。即返,宿于曼父之家。”孔子葬母于防,葬毕,大雨至,是夜宿于曼父之家,曼父必居于防。 二是孔子居于曼父之家,二人有过一番令人动容的夜谈:“曼父曰;'子恸矣,衷(哀)毁几窬(逾)礼矣’。孔子曰:'吁,子何言,昔我殷先哲,王之制礼也,质而尊其尊,是故与其易也宁戚,丘惟发于情之自致焉耳,于礼又何窬焉。’又曰:'丘殷人也,子亦殷人也,皆考父之裔也。我祖孔父嘉,若祖宣靖(父),流虽异也,源则同矣,尚其秉礼修德无忝前人。’曼父因从而受学焉。”至此,曼父被称“郰人輓父”、“郰曼父”,就更容易理解了。 三是邹氏何时自宋迁鲁呢?有两种可能:一种在孔氏奔鲁安置后迁入,一种随孔氏一起奔鲁,二者必居其一。现在重新来读《孔子世家》:“防叔来奔,邹人掎足。”“掎足”或许另有一番含义,并非不让孔氏离开,而是紧随其后。有可能邹氏家族亦感受到、或遭到来自华氏的威胁,遂决定一部分留邑,一部分奔鲁,曼父之先可能就是这样。 鄹、邹之考邹龙坤:“《陬操》之陬即今河南省永城市酂城镇。《春秋》襄公十年,经曰:'春,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会吴于柤。’窃疑此'柤’即孔子所'还息乎陬乡’的'陬乡’。” 宋国的鄹、邹,已失记。 鄹与邹虽音同,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公子弗父何封地于鄹,鄹肯定不会是乡,以前文华隧推之,鄹的规格也应为隧。邹低于鄹,应为乡。同时,考虑到弗父何为儿子取名“宋父周”,此“周”有可能与“鄹”存在某种联系,疑“周”即“鄹”的别字。(按:在《世本》诸版本中,均未记宋父之名,唯《家语·本姓解》记载宋父名周。这可能与孔父嘉被杀后,宋庄公“绝其世”有关,以“周”代“鄹”。) 鄹与邹始于何时亦无从考,古人聚族而居,分氏时习惯取同音之字而命居。如楚薳氏,其后有小宗蒍氏和化阝氏,均音wei。鄹与邹,亦应如此。 《孔子世家》:“还息乎陬乡,作为《陬操》以哀之。”公元前493年,孔子还乡时,鄹邑的规格已由“隧”降为“乡”,这一变动应在华父督杀孔父嘉之后不久。公元前709年,宋庄公即位后“绝其世”,即绝鄹氏,同时将木金父降为士,以“继绝世”,孔氏族人于鄹乡守祀。在防叔奔鲁之后,孔氏失邑,鄹遂被别族所有。《孔子家语》云:“还息于邹”,说明至春秋末期鄹与邹还同时存在。之后,它们消失在史载中,直到秦、汉时期此地才以“酂”名出现。 《水经注·淮水》:“(涣水)又东径酂县故城南。《春秋》襄公十年,公会诸侯及齐世子光于䣜。今其地䣜聚是也,玉莽之酂治矣。”杨守敬按:“汉县属沛郡,后汉属沛国,魏属谯郡,晋因,宋废。在今永城县西。《春秋·襄公十年》,公会诸侯及齐世子光于䣜。朱作酃,下同,《笺》曰:酃字误。按《三传》皆作会于柤,古文柤作䣜,应劭读作嵯。戴、赵改䣜,详下。今其地䣜聚是也,会贞按:《续汉志》酂县有鄍聚,《注》引《左传》伐鄍三门,则刘昭所见本作鄍。惠栋《补注》不加详考,亦顺文音鄍,亡丁反。据此《注》则当作䣜聚,足正《续志》千余年之误。” 熊会贞认为《续汉志》所载“鄍聚”是错误的,应为“䣜聚”。我认为《续汉志》记载是正确的。《后汉书·郡国·沛国》:“酂,有鄍聚。”《说文解字注》:“张晏曰:聚,邑落名也。韦昭曰:小乡曰聚。按邑落,谓邑中村落。”《左传·僖公三年》“伐鄍三门”。杜预注:“鄍,虞邑。”此虞邑并非指今虞城县。晋荀息假道于虞以伐虢。虢,东虢,周文王弟虢叔所封之地,在今河南省荥阳。虞,有两虞。舜之先封于虞,故城在今山西省平陆县东北。夏禹封舜子商均于虞,为今河南省虞城县。以路线分析,晋荀息不可能到河南虞城借道,故僖公三年之“虞”为山西之虞。晋“虞邑”有“鄍”与沛国酂县有“鄍聚”并不矛盾。疑“鄍聚”,即春秋末期的鄹乡,魏时更名为“鄍聚”。 郦氏云:“《春秋》襄公十年,公会诸侯及齐世子光于䣜。”不知此说从何而来?《三传》皆作会于柤,以此分析则存在两种情况:一是郦氏错记,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二是郦氏所云为实,“䣜”当由“柤”而来。䣜字与柤字,皆得声于“且”字,古音相谐。地名为柤,邑名为䣜。但郦氏所处时代的“䣜聚”,并不是指“柤”,而是指“酂”。郦氏只是将“柤”误作“䣜聚”。 《汉典》:䣜,音cuó。《玉篇》:县名,属沛郡。《前汉·地理志》:沛郡酂县。《注》本作䣜。王莽改曰赞治,故遂以䣜为酂。酂,音cuó。酂与䣜,为古今字异也。前志沛郡酂,后志沛国酂。陈胜攻铚酂苦柘谯,谓此酂也。今河南归德府永城县县西南有故酂县城。 在《汉书·地理志》中沛郡共有三十七县,其中有相、龙亢、萧、向、铚、下蔡、谯、沛、城父、酂、栗、祁乡等。沛郡,由秦泗水郡更名而来。酂县虽云汉置,但在秦时即有。《史记·陈涉世家》:“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樊郦滕灌列传》:“虏柱国项佗,降留、薛、沛、酂、萧、相。攻苦、谯。” 鄹与邹的消失疑在战国末期,公元前286年楚灭宋,公元前279年楚顷襄王迁都于陈,大约在此期间楚人设立酂县,县治于邹邑。鄹更名为鄍聚,隶属酂县。 清人胡赞采等纂《永城县志》卷十四《古迹》:“孔子五代先茔,在酂县之龙亢集南。”龙亢集,即今河南省永城市龙岗镇。鄹邑当距此不远,尚需考。 孔子还乡于鄹《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既不得用于卫,将西见赵简子。至于河而闻窦鸣犊、舜华之死也,临河而叹曰:……。乃还息乎陬乡,作为陬操以哀之。”司马贞《索隐》:“此陬乡非鲁之陬邑。”赵简子,字志父,名鞅,晋国大夫,赵氏领袖。 《孔子家语·困誓》:“孔子自卫将入晋,至河,闻赵简子杀窦犨鸣犊及舜华,乃临河而叹曰:……遂还息于邹,作槃操以哀之。”王肃注:“槃操,琴曲名也。” 《孔丛子·记问》:“赵简子使聘夫子。夫子将至焉。及河,闻鸣犊与窦犨之见杀也,回舆而旋之卫。息鄹,遂为《操》,曰:'周道衰微,礼乐陵迟。文武既坠,吾将焉归?周游天下,靡邦可依。凤鸟不识,□宝枭鸱。眷然顾之,惨然心悲。巾车命驾,将适唐都。黄河洋洋,攸攸之鱼。临津不济,还辕息鄹。伤于道穷,哀彼无辜。翱翔于卫,复我旧庐。从吾所好,其乐只且。’” ![]() 《世家》:孔子还息乎陬乡,作《陬操》。时在鲁哀公二年,即公元前493年。 《国语字典》:“鄹,地名,同郰。”“陬”是“鄹”的省写。孔子“还息乎陬乡”,“还息于邹”。《国语字典》:“鄹,国名,同邹。”据此若将“鄹”等同于“邹”,可能没有这样简单。 南宋淳祐三年(1243年)邹宗岘为《驾山邹氏宗谱》撰序云:“吾宗出自正考父,食邑于邹,以邑为氏。春秋时,值宋华督之变,奔鲁者孔,留邑者邹。”邹龙坤:“自此之后,'奔鲁者孔,留邑者邹’便被历世撰修的邹氏谱牒广为引述,成为对邹孔二姓形成的时间、原因和途径的经典之论。……但对'留邑者邹’则难以找到原始出处。宗岘公此语典出何处已无从知晓。是不是据史称春秋'五传’之一的《邹氏传》(至宋时尚存遗文)而来,有待进一步考证。” 邹龙坤先生的怀疑不无道理。一是《汉书·艺文志》有“《邹氏传》十一卷”,邹宗岘当看到了《邹氏传》,据以言之,并非杜撰。二是汉高祖御封正考父,赞曰:“德盛礼恭,义精仁熟;孔邹皆仰,以似以续;万世朝宗,光锡无笃。”“似”,通“嗣”,继也。“孔邹皆仰,以似以续”,可证孔邹二氏同宗同源,皆本正考父。三是《史记·孔子世家》:“弗父能让,正考铭勒。防叔来奔,邹人掎足。”这里不仅证明奔鲁之人是防叔(后文详述),而且证明“邹人留邑”为实。“ 公元前710年,华父督杀孔父嘉而“绝其世”,所绝者为大宗,孔氏与邹氏得存,说明他们是小宗。后孔氏奔鲁,邹氏留邑。公元前493年孔子还乡时,还于鄹(郰)乡,而居于邹,邹隶属于鄹,并不矛盾。 孔子还息于邹,作《槃操》。《家语》云:“作槃操以哀之”。《槃操》是初名,因作于鄹,后更为《鄹操》,《史记》作“陬操”。故“鄹”同“陬”,但不同“邹”。 《鄹操》:“还辕息鄹。复我旧庐。”孔子还辕于河,息于鄹乡,居于邹邑,回到老地方。鄹、邹,皆宋邑。 鲁无陬邑首先,从先秦典籍和出土文献看,均无鲁有陬邑的记载。有关鲁陬邑的记载均始自西汉之时。 《孔子世家》:“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这一表述反常,不同于司马迁对其他人物籍贯的记载。《仲尼弟子列传·索隐述赞》云:“教兴阙里,道在郰乡。”到底是陬邑?还是郰乡?如果陬邑是乡邑,那前面冠以“昌平乡”又作何解?王恩来:“有史家认为,司马迁的记载是乡、邑倒置,应是'陬邑昌平乡’(司马贞《史记索隐》,蒋伯潜《诸子通考》等)。” 西汉海昏侯墓衣镜《孔子画传》亦云“孔子生鲁昌平乡鄹邑”,与《史记》记载如出一辙。杨军等人考证:“如果孔子衣镜是刘贺死时(前59年)制作的随葬品,那么漆书孔子评传当写作于司马迁的《孔子世家》之后。但海昏侯墓出土的纪年铜器、漆器均为昌邑王纪年,显然是从昌邑王故国运来海昏侯国的,这件衣镜似应如此。其时《太史公书》尚不为世人知晓,衣镜漆书文字不大可能抄自《孔子世家》。最大可能是汉武帝时,立五经博士,教授弟子,朝廷颁发有统一规范的孔子评传,《孔子世家》及《孔子衣镜》,均抄自同一官方文本。” 西汉官方文本的“陬邑”,疑是由五经博士杜撰出来的。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作为儒学的开创者,孔子得到推崇,其出生地自然要诏示世人。汉武帝在位时,已逾孔子世400余年,五经博士未加详考,便据《左传》“陬人纥”、《论语》“鄹人之子”,《家语》“陬大夫”,论定孔子生于陬邑。起初,我一度猜测司马迁记孔子出生地,采用的是记载老子籍贯的方法,即以今言古,通过反复研究后发现并非如此,至汉代无论鲁、宋均不存在陬邑,太史公只是抄录了官方文本。 其次,人们至今仍找不到鲁陬邑的具体地址。目前存在四说: 一为泗水东南说。《中国通史简编》:“孔子名丘,字仲尼,鲁国人,父叔梁纥,曾做陬邑(今山东泗水县东南)宰。” 一为邹城说。《太平寰宇记》(卷二十一)“邹城,叔梁纥所治之邑,汉为县,又曰南平阳县,今废,城存。” 一为邹城东南说,即在峄山南的邾国故城。此说认为邾陬同音,古代邾即陬也,孔子生陬地即邾地。 一为曲阜东南说。此说又有两个分歧:一个在鲁国昌平乡(今山东省曲阜市东南的尼山镇鲁源村)。明戴光《邹县地理志》:“尼丘山去(邹)城东六十里,在鲁源社鲁源村。昔启圣王夫人颜氏祷于此,而生孔子者也。”另一个在鲁县东莝城(今尼山镇长座村,有东长座、西长座)。明陆釴《山东通志·阙里志六》(卷十一):“陬邑,在曲阜县东南境,鲁下邑,圣父叔梁氏为陬邑大夫。《左传注》'鲁县东(南)莝城是也。’”《邹县地理志》:“陬邑在城东北五十里长座村。长座乃鲁之长莝城。鲁之长莝乃叔梁公为陬邑大夫处。后演变为长座。”唐·张守节:“按杜云莝城者,今不得其详。” 以上四说均无令人信服的证据,多引汉朝及其之后的记述,以讹传讹,将错就错。既忽视了历史事件的发生,亦无出土文物、故城遗迹可考,存在臆测与偏见。此亦不多辩驳。如果陬邑在今鲁源村、或者长座村,叔梁纥与征在往尼丘祈子,又何必“野居”在外呢?或许有人会说,这是古代流行的祈子习俗,“野合”是“求子祭”所要求的,但古往今来,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均无此类记载。 从《孔子世家》《孔子家语》《孔子画传》等记载分析,他们“祷于尼丘得孔子”,“得”即“求得”之义,孔子未必生于尼丘,且极有可能生于防(防山)。如果以孔子名“尼”字“丘”,就断定孔子生于尼丘,就更不可思议了。窃以为尼丘山上的“叔梁纥庙”“颜母庙”,以及山下的息陬村等所谓圣迹,都是后世尊孔的产物,不足为凭。今天人们找不到陬邑具体所在,此亦反证鲁陬邑是不存在的,这才是客观的事实。 小结综上所言,叔梁纥身份不是大夫,而是士;鄹邑,不是叔梁纥的封邑,亦非鲁邑,而是宋邑;叔梁纥之所以被称为“鄹人”,缘于宋大夫弗父何封地于鄹。“鄹人”不是以官职定义,而是以籍贯称之。此即孔子被称“鄹人之子”的真正含义。 以上内容选自《老子其人与宋国历史若干问题考辨》,有删节。 作者简介: 景广海,男,1965年5月出生,笔名溪河子,山东省邹平市人。先秦姓氏名学爱好者,著有《景氏源起与楚史若干问题考辨》中国书籍出版社 2019。《老子其人与宋国历史若干问题考辨》著作权登记号:鲁作登字2022—A—00769184 ![]() 景广海著,著作权登记号:鲁作登字2022—A—00769184 本书主要看点: 1. 首次揭示周代“氏以分贵贱”的真正含义。在“分族命氏”基础上,提出“分级立氏”的概念、原则及模型。这一模型对其他诸侯国具有普适性。 2. 首次利用姓氏名学原理,破解老子姓名之谜、身世之谜、家族世系之谜、籍贯之谜、生卒年之谜、行迹之谜。 3. 首次揭示“李氏起源”之谜。利用古文字学,对“李”字进行释读,证实李氏多源。破解了学界对《史记·老子列传》中“老子之子”的疑惑,司马迁错将宋国的子姓李氏和魏(晋)国的姬姓李氏进行了“桥接”。 4. 首次对孔子之先的世系传承进行了考证,揭秘“孔氏”“邹氏”立氏之谜、防叔奔鲁之谜、孔子还乡之谜、孔子被称“鄹人之子”之谜、孔母“合葬于防”之谜,提出孔子生地之疑,例证鲁无陬邑,鄹与邹均为宋邑。 5. 首次探讨“宋封国真相”,提出“周武王封武庚禄父于商(今商丘)而居殷、封微子启于孟诸(潴),周成王即位后更封微子启于商、国名为宋”的新观点。以此,可解开先秦文献中,“宋”称“商”、“宋人”亦称“商人”之谜。同时,对宋国末年“戴氏取宋”的真相,进行了辨析。 ⒍ 首次提出老子故里“苦县”,为楚顷襄王所建的观点。“苦”,因“谷(谷水)”而来。“苦县故城”之前为东华,东华之前为华邑。宋国华氏、老氏、李氏、耦氏等聚族而居,即今鹿邑县境。 ⒎ 首次破解鲁国姬姓“仲孙氏、子服氏、孟氏”立氏之谜,对亚圣孟子(名轲)的国籍、姓、字、身世、生卒年、孟子与荀子的关系等进行了考证,对《论语》中“孟公绰”的身世做了探讨。 ⒏ 首次揭示孔子与老子“五次”相会之谜(包括时间、地点、参与人员、交谈的内容等),老子在周王室任职之谜,以及《老子》成书之谜。 ⒐ 首次从姓氏学方面,对墨子、庄子、关尹子、列子、以及老子的弟子们进行了探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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