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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的文章:尾生之信

 老鄧子 2022-10-14 发布于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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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芥川龙之介

译|秦刚

主播|潮羽

人们更关心当下的经济危机,仿佛信用上的危机,离我们切身的生活还很遥远。但对比那些古老流传的故事,当下的我们,还有多少信用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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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生伫立在桥下,从片刻之前开始等待女人的到来。

仰望桥上,爬升起来的蔓草已将拱桥的石栏罩住一半。时而有行人往来,在鲜红的夕阳的映照下,他们的白色衣袂飘然地任风轻拂。然而,女人还是没有来。

尾生轻声吹起口哨,怡然地眺望桥下的河洲。

桥下黄色的河洲,只露出一丈有余便和河水相接。水边的芦苇之间,好像有螃蟹的栖身之所,洞开着几个圆孔。每当河水冲来,便能听到轻微的声响。

然而,女人还是没有来。

尾生看似有些急切地移步到河岸边,远望着无船驶过的静静的河道。

河道上密生着青绿的芦苇,芦苇簇拥着一株又一株的浑圆、茂盛的河柳。因而,原本十分宽阔的河面被遮挡得只露出狭窄的缝隙。一段清澈的河水,将云母似的云朵倒映得如同镀金一般,无声地在芦苇间流淌。然而,女人还是没有来。

尾生在水边信步而行,走到并不宽阔的河洲上,一边踱步,一边向暮色渐浓的四周侧耳静听。

桥上已有片刻不见行人的踪迹了,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都已悄然不闻。能听到的,只有风声、苇声、水声,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苍鹭的啼鸣。猛然止步,才发现不知何时河水已开始涨潮,洗刷着黄泥的闪光的水色,展眼间就已经逼近了。然而,女人还是没有来。

尾生拧起眉头,在已昏暗的河洲上加快了脚步。这时,潮水已经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涌到河洲上,随之从河水里泛起的河藻的腥气和水臭,冰冷地冲袭着肌肤。朝桥上望去,鲜红的夕阳的余晖已经消失,唯有石栏在微微泛蓝的暮空的衬托下,留下轮廓清晰的黑色剪影。然而,女人还是没有来。

尾生终于一筹莫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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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已经浸湿了鞋,充盈着比钢铁还要冰冷的白光,漫漫在桥下泛滥。恐怕在顷刻之间,膝、腹、胸都将被无情的满潮之水淹没。正思量之间,水越涨越高,小腿已经没在水下。然而,女人还是没有来。

尾生站在水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几度抬头仰望桥上的天空。

没及腹部的水面上,早已笼罩着苍茫的夜色,四处繁茂的芦苇和河柳,将寂寥的枝叶摩擦声从茫茫雾霭中传来。这时,一条鲈鱼从尾生的鼻尖处翻着白肚一掠而过。鲈鱼腾起的空中,闪耀着稀疏的星光。被蔓草笼住的桥栏,早已消融在幽暗之中。然而,女人还是没有来。…

夜半之时,当月光溢满整条河床的芦苇和河柳,河水与微风轻声耳语着,将桥下尾生的尸骸,轻柔地运往与大海的交汇处。尾生的灵魂,或许是一直憧憬那静寂的天心中的月光的缘故,悄然脱出尸骸,如同水臭与藻腥从河水中无声地升起一般,向着微明的夜空中款款飘升而去。……

从那时又过了几千年之后,那个灵魂历经了无数的流转,又需要寻找一个人来托生了。那便是栖宿在我身上的灵魂。因此,虽然我生于现代,却又一事无成,只有不分昼夜地度过恍然如梦的人生,唯独为了等待那必来的不可思议的对象,正如尾生在薄暮的桥下,痴情地等待永远不会来临的恋人一样。

有聪明人说,尾生个傻子,不能换个地方等吗?在今天的我们看来,的确是缺少变通。但或许,也就是因为聪明的变通太多,才让信的不移变得可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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