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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张亚明|​凝视大地的“眼睛”

 新锐散文 2022-10-16 发布于河北

新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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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大地的“眼睛”

——写在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

每个地域,总会因了独有的文化印记释放出诱人的色彩与魅力,丰台亦然。曲折回环的永定河水,馨香弥漫的千年花卉之乡,“先有莲花池,后有北京城”的悠久传说,“燕京八景”之一的“卢沟晓月”,加上发生过二七大罢工等爱国事件的长辛店、北京地区最为完整的宛平古城……
一个个浸润着民族魂魄和精神骨骼的历史地标、一幅幅镌刻着丰台品牌和人文元素的全息镜像,架构起丰台独有的文化意蕴与审美价值。
然而,物质的山水,是人们安生立命的根基,精神的山水,才是人们灵魂栖息的圣土,让我难以释怀的还是宛平古城,血雨腥风的卢沟桥,弹痕累累的古城墙,鲜血染红的永定河……像一条条穿越时空的飘带,一直在曳动着我的心扉。丰台,因卢沟晓月的绝美风景闻名遐迩,更因七七事变中华民族的屈辱而永载史册!
8月下旬的一天,身披旖旎的曦霞,吸纳着沁肺的清香,我终于站在了宛平古城东门,安静而肃穆、包容而厚重的气息顿时凝聚在咫尺之间。
仰望着熔古烁今的宛平城墙,呼吸着城门、城堡中倾吐而出的先人气息,我感受到中华民族的一种精神符号。较之城门下的如织游人和城内的车水马龙,青灰色的高大城墙,朱红色的城楼墙体,镌刻着“顺治门”字样的古朴门楼,凸显着吞吐日月光华的京城气韵;蜿蜒起伏的城墙尽管没有长城那么雄浑峭拔,却也似一位仰天俯地的历史巨人,伸展着长长的手臂,将小城的新潮与古旧,摩登与古典,崇高与卑微,荣辱与悲壮,一并揽入了博大的怀抱里。
大凡名城盛迹,无不累积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丰台自古为燕蓟故郡、水陆重镇,而“自古即为京南门户”的宛平城,则建于明末崇祯十年(1637年)。《日下旧闻考》记载:“卢沟畿辅咽喉,宜设兵防守,又需筑城以卫兵。”“局制虽小,而崇墉百雉,俨若雄关”。全城东西长640米,南北宽320米,总面积20.8万平方米,原名拱北城,1928年12月1日,宛平县署正式由京城内鼓楼附近迁到卢沟桥拱极城,此地始称“宛平城”。

草木葳蕤,星转斗移。在这片孕育着地火、放射着波光、喷薄着惊雷、充满着创造和毁灭的土地上,究竟发生过多少壮怀激烈、跌宕起伏的故事?又曾目睹过多少荣辱兴废、历史变迁?
我顺着东城门向北的墙根踯躅前行,似乎一步步走向历史的幽深,经受着灵魂的烛照与洗礼。屏息倾听,狭窄的栅栏小道回旋着悠远音符,耳畔犹闻金戈铁马的嘶鸣声,皇恩浩荡的吆喝声。尤为震撼的是城墙上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弹孔,撩拨着悸颤的灵魂,让我兀然想起毛泽东《菩萨蛮·大柏地》的词句:“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愤怒烈焰,还是在逼视着庸俗、市侩、委琐的社会现实?
古城是文化的载体。若用今天的审美眼光来看,当年的弹痕无疑是一道红色风景线。但左看右看,我总感觉深浅各异的弹孔黑洞都像是镶嵌在历史深处的“眼睛”,正射出一道道犀利幽邃的光束——是在默默喷吐着国恨家仇的愤怒烈焰,还是在逼视着庸俗、市侩、委琐的社会现实?
透过经纬时空的雾霭烟云,一双双直逼真相的“眼睛”穿越了经纬时空,抵达到78年前那个黑色的7月7日——这一天,日本打响了全面侵华战争。
闷热的夏夜。日军一声凄厉的枪响,击碎了诗情画意的卢沟晓月,警醒了宛平人的梦幻,也激起了中华民族一雪国耻的血性。
“凡有日军进犯,坚决抵抗,誓与卢沟桥共存亡,不得后退一步。”佟麟阁向29军全体官兵发出命令。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砍去!杀!”守卫铁路桥的第219团团长吉星文、第3营营长金振中带领部下打尽最后一颗子弹,用血肉之躯奏响了惊天动地的《大刀进行曲》,大刀寒光闪烁,人头滚滚落地。终因29军将士寡不敌众,一个连仅剩4名士兵……。

大地在震颤,苍天在哭泣。“宁为战时鬼,不做亡国奴”的中国守军,以同仇敌忾的钢铁意志捍卫了民族的尊严,飞溅的碧血染红了“永定”的河床。

我的目光在东城墙上一处近30平方米的漏斗形豁口定格,1937年7月8日凌晨的那场恶战恍若再现——日军炮弹纷飞,宛平火光冲天,城墙被摧毁,门楼被洞穿。虽然我不知道守城士兵的名字,但我看到了光耀天地的浩然之气,他们将一腔精血渗入了城砖、周身骨肉填进了弹坑、崇高灵魂化作了冲锋号角,在炮火烈焰中化作了永生!
宛平城承载的历史太为沉重,每一页的翻动都掠起一片腥风血雨,每一次的吐纳都卷起一阵狂飙巨澜。我默默地凝视着斑驳起伏而又布满弹痕的城墙,犹如抚摸着历史悲凉的额际,心底升腾起一种前不可追、后不可退的怅惘之情:建筑是凝固的乐章,建筑的遗迹又是什么呢?是凝固的历史么?如果是,宛平城的这一页为什么会这么惨痛?墙,围而为城。史载:“鲧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居,此城郭之始也。”四千多年的冷兵器时代,历代统治者无不将希望寄托于城池屏障,有墙就有城,墙毁则城亡。于是乎,广袤的华夏大地上,由南北到东西,由中原到边陲,无不矗立着一座座高大厚重的城墙。
历史,往往留下极具讽刺意味的幽默。西安的古城墙,没有挡住刘邦项羽的剑戟;北宋的汴梁城,没有挡住来自白山黑水的金人入侵;“石头城”的南京皇城,在太平天国焚起的烈焰中化为灰烬;即使名扬四海的长城,又何曾抵挡住异族铁骑的践踏?
漫步在古城墙上,丝丝秋风从身边拂过,温柔中我却隐隐约约触摸到刺痛灵魂的荆棘。《说文》有曰,“城,所以盛民也。”两重厚墙构筑的两开门宛平古城,东为“顺治门”,西为“永昌门”,“城墙四周外侧有垛口、望孔,下有射眼,每垛口都有盖板”,可谓“固若金汤”。但李自成策马进京不到300年,倭寇就用我们祖先发明的火药轰开了顺治城门。这万民血汗与智慧筑就的城墙,缘何不堪一击?我们常常习惯于以“近代中国积贫积弱”的阿Q说辞,遮掩我们的一次次失败,事实却是,无论八国联军入侵还是甲午海战之时,中国一直为世界经济大国,抗战爆发前的1936年,中国GDP约为日本的2倍多,为什么会被弹丸小国铁蹄蹂躏?我们总说“落后就要挨打”,那么,我们究竟“落后”在哪里?
……
我来到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街上。抵抗外侮的刀光剑影早已凝固成历史,石缝中却仍似飘洒着血腥的味道——七七事变开启了卷轶宏鼎的全民抗战序曲,也给我们的心灵烙下了永远的伤痛,有多少踔厉高蹈的民族英魂永远奠基在了石板路下?我轻轻地放缓了脚步,唯恐一不小心会踩疼一个冥冥沉睡的炎黄子孙。

“明清一条街”上不见钢筋水泥丛林的浮躁与喧嚣,那些从史料中复活的县衙、兵营、驿站、义隆寺和老式店铺青砖红瓦、飞檐斗角,大都沿袭了紫禁城惯用的大红大绿,“宛平驛站”的牌匾下,是“中国邮政”的中英文字牌;古色古香的大门里,是居委会办公室;高檐挑瓦的门楣下,电子时钟闪烁着串串字符。肃穆庄严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高高耸立在青石铺就的广场上。古典意象与现代清新交融,电光火石间,让人仿佛穿越了宛平的百年沧桑,在这曲水流觞的时光里触摸到京都卫城跃动的脉搏。
阵阵优美的古韵雅律从前方飘来,我在一座绿荫掩映的仿古四合院门口停下了脚步,朱漆木门前吊着的鸟笼里,一只八哥正对着我叫“你好”。院里盆景别致,玉兰飘香,小巧的凉亭下,几个老人正伴着胡琴哼着京腔京调,一只慵懒的叭儿狗站在一旁似在静静的聆听。那边几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正在石板格子上欢快的跳绳。望着灿烂在古城的一张张淳朴、温厚、幸福的笑脸,我想起了那句人类文明终极指向的表述:“诗意地栖居”。也许,经历了战争的宛平人,才更加地爱恋这田园风味的恬淡盛景?
登上恢弘厚重的宛平城墙,瞬时便感受到这片热土的脉搏与体温,遥望东南,是见证了中国工业发展的长辛店,西南是太行山飘悠而来的永定河;北倚城墙垛口,眼前是楼宇栉比的宛平新貌,不远处的平汉铁路时有火车飞驰而过。阵阵和悦的风声、笑声与歌声从西面不断传来,卢沟桥上,一部部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俊男倩女们正以不同的审美情趣和造型留下美的瞬间,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站在狮子前面竖着大拇指高喊:“okchina!ok卢沟桥!”
这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桥与狮子“共同构成的美丽奇观”, 正在追忆着曾经的繁华。望着这一京南进出的咽喉通道,我的耳边又响起132师的师长赵登禹气壮山河的雄性“狮吼”:“军人抗战有死无生,卢沟桥就是我们的坟墓!”
“一座名桥昭国史,千秋皓月照卢沟”。卢沟桥燃起了抗战烽火,承载了一段民族劫难,也挺起了中华民族的脊梁;殷血浸染了狮子身,模糊了宛平城,也明亮了中国人民的眼睛,从此,屈辱史汇成全民奋斗史,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太原会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百团大战……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抖落屈辱、困惑与苦涩,终于昂起了“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头颅。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宛平城的昨天、今天或者明天,或许不乏新与旧的交替,是与非的评判,但毋庸置疑,弥漫着辽风金韵的卢沟桥与宛平城,如同腾舞的双翼鼓荡起华夏儿女精忠报国的血性,中华民族以3500万生命的燃烧,证明了正义战胜邪恶、光明战胜黑暗的悲壮涅槃。但日本军国主义阴魂未散,至今仍为侵略战争拼命翻案。每当面对屏幕上那以恶俗笑料和噱头拍摄的抗战神剧,看到裤裆藏雷、手撕鬼子、单手掏心、石头打飞机的低俗媚俗画面,我便油然而生一种揪心的疼痛:
波澜壮阔的抗日战争,演绎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件,诞生了多少叱咤风云的人物?“娱乐泛化”的狂潮,“历史虚无”的戏说,遮蔽的是真相,泯灭的是良知。娱乐化、恶搞化、低俗化、狂欢化的历史解构与嬉戏,意味着历史的扭曲与湮灭,滋长的是一个个浑浑噩噩的灵魂,钙质在流失,激情在消融,离经叛道怎能清醒“看成败、鉴是非、知兴替”?数典忘祖又怎能正确理解中华复兴、民族崛起的丰富内涵?
落霞如瀑,暮染烟岚,宛平城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余晖,廊檐勾角,琉璃溢金,仿佛英杰热血涂抹在苍穹上的神秘折光。我从古城墙豁口路过,凝望着那长城城砖雕砌的“东方醒狮”,昂首中天,傲视穹苍,我似乎感受到了它的呼吸、节律乃至情感,一股不可名状的激流瞬间充盈全身——
我知道,历史拒绝遗忘,往事并不如烟,“不愿做奴隶”的勇士依然腾挪坚守着阵地,古城墙上一双双警惕的“眼睛”,正向世人发出庄严的警示:“欲知大道,必先为史”。
我知道,新世纪波诡云谲,中国梦狮吼环球,“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才能拥有和平的诺亚方舟。唯有心的守护,艺术的桥,古老的城,才会与波光嶙嶙的永定河水、清辉弯弯的卢沟晓月胜景永驻!
警醒吧,爱好和平的人们:
花好月圆时,莫忘卢沟烽火;春华秋实处,犹珍世界和平!

【作者简介】
张亚明、安徽人,笔名萧枫,一个多产的职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中国纪实文学学会、中国国土资源作协会员;先后为《中国矿业报》首席记者、《中国报告文学》、《中国作家》杂志编辑、《中国大纪实》编委、《时代杂志》副主编,《赢在中国国图创作联盟》高级合伙人、总编。现为《中华名家》杂志社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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