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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七〇回 读红品诗词-196 《柳絮词》赏析之二 文/墨吟 筱蕊
当下，黛玉和湘云便拟了若干词牌，写了绾在壁上。众人来看时，以柳絮为题，限各色小调，又都看了史湘云的，称赏了一回。宝玉笑道：“这词上我倒平常，少不得也要胡诌起来。” 于是大家拈阄，宝钗便拈得了《临江仙》，宝琴拈得了《西江月》，探春拈得了《南柯子》，黛玉拈得了《唐多令》，宝玉拈得了《蝶恋花》。紫鹃炷了一支梦甜香，大家思索起来。一时黛玉有了，写完。接着宝琴、宝钗都有了。她二人写完互相看时，宝钗便笑道：“我先瞧完了你们的，再看我的。”探春笑道：“嗳呀，今儿这香怎么这样快，已剩了三分了！我才有了半首。”因又问宝玉：“可有了？”宝玉虽作了些，只是自己嫌不好，又都抹了，要另作，回头看香，已将烬了。李纨等笑道：“这算输了。蕉丫头的 半首且写出来！”探春听说，忙写了出来。众人看时，上面却只半首《南柯子》，写道是： 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兹将这半首《南柯子》译成白话文如下： 柳条柔柔细细丝丝缕缕，或空挂，或低垂，真的好无奈。既不能将柳絮系于枝条，也不能阻挡柳絮纷飞，只能任凭它们纷纷扬扬，东南西北，各自分离。 前二句采用《诗经》和《乐府》之重叠表述手法，“空挂”和“徒垂”，“纤纤缕”和“络络丝”，“难绾”和“难羁”，皆为同义词，意在加深印象，强调柳絮离开母体后在风中飞舞，无依无靠，飘零而漫无目标。 这显然是对探春远嫁异域、一去不返命运的又一次预示。我们仿佛看到载着探春远渡重洋的那艘船，在风帆驱动下顺流而去，远了，远了…… 而“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则是对红楼众女儿命运的又一次预示。 宝玉见香没了，情愿认负，不肯勉强塞责，将笔搁下，来瞧这半首。见没完时，反倒动了兴，开了机，乃提笔续道是： 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宝玉所续的下半首，立意遣词与探春的上半首并不协调，这既表明这首《南柯子》出自两个人手笔，也反映探春和宝玉对于柳絮的不同感受。 这下半首是宝玉为柳絮代言，借以排遣心中的忧虑。兹译成白话文如下： 柳絮随风飘落，劝君不必心存惋惜；何时飞来，只有我自己知道。已是暮春时节，难怪莺儿愁闷，蝶儿倦怠，纵然明年春天再次相见，也要相隔一年之期。 “莺愁蝶倦晚芳时”，此句系从宋·章质夫《水龙吟·杨花词》中“燕忙莺懒花残”句化出。 我们知道，黛玉的判词中有“堪怜咏絮才”之句，宝玉心中的絮儿，是不是指向黛玉呢？他目睹姐妹们死的死，散的散，真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那么一旦他与黛玉也面临生离死别，再次相见是不是要待来世呢？宝玉为此而多次痴狂，充分表现了他对黛玉的感情之深，思念之深，悲哀之深，担忧之深，恐惧之深，预感之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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