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众号ID：hlmyj001 编辑微信：dongzhu1968 投稿：hlmyj001@163.com 
  点击收听本文音频 作者 韩乾昌 至此回西门庆好运连连，喜事接踵，是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时刻。各房姬妾环绕，珠翠轻摇；前脚生儿子，后脚飞来乌纱帽；生意从单一发展迈向多方经营，不拘当铺抑或绒线铺，无不兴隆。 正所谓“时不来谁来，时来谁不来？”当初“热结十兄弟”时，西门庆上杆子，如今身上居着官，白赉光之流也懒得搭理，自家节还过不完呢，兄弟堂会自然也就要散任它散。乔大户家这门儿亲，吴月娘自作主张，西门庆总不大满意，和白衣人相交总归没面子。  面子是银子堆起来的。为碎银几两，李桂姐不免委曲求全，几番请吴月娘放自己回去。后见陈经济进来，又央及陈经济，口声已几近失态。李桂姐所以急着回家，因有心事，这事儿后面说。但说不一时西门庆到家，命四个唱的拿乐器来，唱《十段锦儿》给他听，李桂姐也只好收起“苦低”着的脸儿，弹起琵琶。刚唱毕，就听门外人声扰嚷，原来捉住一个贼。 此贼非彼贼，是个家贼，名叫夏花儿。 夏花儿是二姨太李娇儿的丫头。 白居易《长恨歌》有“侍儿扶起娇无力”之句，泰戈尔有诗《生如夏花》，可惜都被这主仆一一糟蹋。夏花儿经不住拶打，辩白金子是从六娘屋里拾来的。这真是夏花儿大白天说“瞎话儿”，当一屋子人都是瞎子不成。 说瞎话儿的夏花儿，偷了金子躲在马槽底下。躲在马槽底下的夏花儿偷金子，还跟马有关。前回云理守来家。不光人来，还牵来两匹马。西门庆遛马，家下大小都去凑热闹，就给夏花儿下手的机会。云理守自结拜后不见影子，千里迢迢从他哥云参将那边牵马来，正为与夏花儿偷金子这事儿联系起来。是作者草蛇灰线，绝非空穴来风。这事儿也留着后面说。  且说案子审问明白。镜头切换到李娇儿房里。李娇儿的侄女儿李桂姐好一顿说夏花儿：
又给李娇儿出主意：
还嘱咐夏花儿道：
李桂姐不教夏花儿痛改前非，反教她偷来交给李娇儿。不是谴责偷盗者，而是埋怨她做得不周密。 谁不周密？ 怕不止夏花儿吧？想夏花儿买来不久，竟如此胆儿肥。而李娇儿其时正掌管西门家财务，或许顺手牵羊被丫头窥得而有样儿学样儿亦未可知。 李桂姐教唆夏花儿偷盗，且说：
元宵一个丫头如何得主母抬举，作者不写而写，读者自有判断。 但若判断仅限于道德，也还未触及作者一番苦心。  李桂姐与西门庆是情场知己，如今又做了吴月娘干女儿，背地里却有如此心机，着实让人心寒。读者心寒不过看客罢了，怎比当事人之心更寒一层。想李桂姐勾栏中人，把什么未曾见识。就说自己亲姑姑李娇儿，当初也是名妓，想来当初与西门庆也曾打得火热，娶到手后，也不过马棚风一般很快丢开手。所谓铁打的汉子流水的婊子，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唯有银子最可靠。这便是李桂姐的心事。急着回家不是去躺平，而是家里有个王三官巴巴儿等着。等着送银子呢。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两颗李子都是一个枝儿上的果儿。写夏花儿也不单为写夏花儿说瞎话儿，却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写夏花儿为写李桂姐。写李桂姐也不为写李桂姐，而是写西门庆。写西门庆也不只为写西门庆，还写李娇儿。借夏花儿的瞎话儿引出李桂姐的话头儿，为写西门庆有今日之盛，而正有后来之衰。写西门庆后来之衰，正要以他身死不久，李娇儿即偷了五锭银子跑路打下埋伏。 此正所谓无可奈何花落去，门前冷落鞍马稀。 夏天的花儿，其热烈也，正为秋之肃杀做引也。而夏花儿偷金之催发者，云里雾里之云理守也。云理守来家时，正是西门庆高光时刻，而西门庆死后，见证西门家败落者，亦此君也。此所谓草蛇灰线而伏脉千里也。 至此，可见写夏花儿之真意，亦可见所谓大家手笔。 热中冷，冷中热。写夏花儿即写人情世故而世态炎凉也。 可惜西门庆此刻懵懂，被李瓶儿赶出门后去了潘金莲屋里。正如吴神仙所言“年赶着月，月赶着日”，步步奔向繁华深处亦步步纵身地狱之中。潘金莲见西门庆进房来，仿若“天上落下来一般”。赶紧“向前与他接衣解带，铺陈床铺，展放鲛绡”而后吃了茶，两个上床。  李瓶儿赶西门庆去找潘金莲，于西门庆是幸福的烦恼。那时西门庆，非但家业丰盈且精力健旺，整日应酬不断酒肉穿肠，回家还要与娇妻美妾周旋。正如应伯爵所言：
诚哉斯言。西门庆那样日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过得起。财富权势倒其次，关键得有一副好身板儿。后来水银泻地一塌糊涂也是淘换空了身子惹的祸，所以才服了胡僧药而死在潘金莲手里。西门庆一死，树倒猢狲散。 这个散，也就从本回照出。《红楼梦》中先有坠儿偷了虾须镯，后就有抄检大观园一出，预示家大业大疏于管理，便由盛而转衰。《金瓶梅》写夏花儿偷银子，正为西门庆败落打下楔子。《红楼梦》中红玉对着坠儿说出“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正如《金瓶梅》中李桂姐说：
李桂姐跟她姑姑李娇儿一样，是个清醒的冷眼旁观者。西门庆之败，早在她们意料之中。 无独有偶，另一人也门儿清。此人便是李桂姐的对头吴银儿。她此刻正听李瓶儿大吐苦水，诉说衷肠。劝李瓶儿道：
吴银儿劝李瓶儿，固为李瓶儿宽怀，却也有一份通透。也是她自家心里话。更是对西门庆结局的预料。  此回看似小事一桩，却是大关节。惟大关节却用小丫头夏花儿勾连。从李桂姐骗吴月娘急着回家，到夏花儿偷金子事发，再到李桂姐假教训而实教唆，乃至李瓶儿为自保哄骗着把西门庆往外推，原来皆是一篇“瞎话儿”。惟李瓶儿与吴银儿坐炕上一番体己话隐约透出点温情的味道—— 然而，得了衣服绸缎后，热辣辣一口一个娘的吴银儿，到李瓶儿撒手人寰时，这干女儿竟装不知。 本文由喜马拉雅主播“风神_007”播读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