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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新干线·微型小说」朱建中|疫情下的流浪狗阿黄

 谭文峰sdqtneyj 2022-10-19 发布于山西

作家新干线

    疫情下的流浪狗阿黄

疫情弥漫,秋深渐凉。

火车站广场上灯火通明,南来北往的旅客川流不息,人来人往。广播里传来“请戴好口罩,保持一米距离”“进站前,请先扫进场二维码”“必须持有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才可上车”的声音,让人顿感秋风萧瑟,无奈袭人。而不象以前的“旅客们,上车前请别忘了带上你的小孩和行李”“旅客们,祝你们旅途愉快!”的温馨提示和祝福。

广场上几棵大榕树遮天蔽日,每棵榕树下面砌有一圈离地一尺多高的水泥墙。上面坐着许多流浪他乡的民工,有的歇息,有的打牌,有的闲聊,身边放有各种各样的背包,塑料桶,脸盆,竹席,棉被。石墙上面还坐有一对对花花绿绿年轻的恋人,有的嗑着瓜子,有的吃着桔子和苹果,有的啃着面包和鸡腿,身边并放有各式各样的行李箱,装有水果,零食,点心和方便面的塑料袋。

阿黄远远地站着,眼馋地看了看那些嗑着瓜子,啃着面包和鸡腿的人们,与及装有零食,点心的袋子,然后悻悻地转身离开,尽管已经饥肠辘辘。因为它不敢冒那个险,它担心就是叼着了,也跑不出他们的包围圈,况且广场上还有来回巡逻的警察,警察手里握有警棍,要是挨了一警棍,不是缺胳膊少腿,被打成残废,就是会要了半条小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阿黄转身走向广场上角落处的垃圾桶旁边,找一找有没有残羹剩饭,或者被丢弃的烂水果,吃剩的面包,但扒了又扒,结果都是空的,除了几个邋遢的塑料袋和一堆烂树叶,什么也没有,阿黄非常沮丧,因为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昔日毛发油光发亮,四肢健壮,威武帅气的形象一扫而光,现在一身是脏兮兮的,满头疤痕,象只瘌痢头,看上去十分丑陋,精神也萎靡不振,显的十分可怜,真正的成为一只丧家之犬了。

自从疫情发生之后,主人就搬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了,因为开不到收狗证明,只有把它寄托在主人老表阿伟家里。阿伟因为疫情,自己也是居家隔离,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去不了市场,也去不了超市,更去不了主人的家,整天靠小区的防疫工作人员送些东西上门而维持生活。阿伟有时记得,就会倒一点剩汤给阿黄喝,有时不记得,一天都会吃不到一点东西,阿黄受不了这种有上顿没下顿,寄人篱下的生活,已经饿成皮包骨了。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趁阿伟打游戏打的入迷的时候,偷偷地溜出了门,溜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地方。

“赶紧要找到吃的,否则,会饿死在这个秋天里”阿黄顶着冰凉的秋风,往以前主人常带它到的菜市场上奔去。此时,菜市场没有白天的喧闹和嘈杂,只有几个摊主在昏黄的灯光下守看着没有卖完的东西,象守财奴一样,同时又在东拉西扯些什么。凭阿黄的嗅觉,不远处的肉摊下面有块被摊主扔弃的骨头。阿黄慢慢地,轻轻地靠过去,猛地叼起那一块骨头“嗦”的转身就跑,“狗日的,下次看见你,我把你剁碎做火锅吃”腮帮子长满胡子的胖摊主对着远去的阿黄骂骂咧咧,尽管是他被扔弃的骨头。其实胖摊主还是主人经常光顾的摊主,胖摊主每次看见主人来到他摊位上买肉,都是笑脸相迎,还不忘夸主人身边的阿黄长的一身金黄色的毛发,十分漂亮,通人性的话语,有时候还会扔些脖子下面没人购买的赘肉给阿黄吃。“这胖摊主怎么变得这么凶啊?”阿黄不解。阿黄确定胖摊主没有追上来,就躲在一个没人角落的草丛里,啃着那种久违的味道,啃完了,又用舌头舔了舔嘴巴四周,好象意犹未尽。

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阿黄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面,用有些浑浊的眼光久久地凝视着家的方向,呆滞,失神,好象又若有所思。不由地“呜呜”叫了几声,象黑夜里的狼哭,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感觉特别悲凉,绵长,被风传到很远。阿黄几次去了主人的家里,但主人家门上都是一把锁,这让阿黄特别忧伤和迷茫。

阿黄虽然吃了一块骨头,解决了一下燃眉之饿,但想到明天,后天,还有以后,刚被点燃的希望,就戛然而止,如同一瓢水浇在上面。“不管那么多了,先找个地方睡一会”阿黄心想着。“这大街上是不能睡的,容易被城管抓住”“被抓住了,小命难保,尤其是天气转凉了,吃狗的人多了起来,城管还不会把我炖了吃?”

不知不觉间,阿黄走到一个桥洞下面,桥洞里面睡着好几个流浪汉,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胡子拉碴,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好象来自五湖四海。没有门,没有窗,没有床,没有冰箱空调,只见几条破棉絮铺在一块木板或石块上面当床睡,一条破棉袄垫在一块石头上当枕头用,几个生锈的锅,几双破旧的筷子,几只污垢的脸盆,油桶,碗碟,几块靠近小河的菜地,与及旁边堆有一大堆乱七八糟塑料瓶,纸箱,纸皮,白泡沬,铁皮,铁管。奇怪的是,还有些人床边放了一堆厚厚的书。阿黄不敢靠近,站在不远处观察,观察了一会,感觉他们没有恶意,因为他们没有胖摊主那副凶相,也没有城管那般蛮横,就试探性地走到一位高瘦的年轻一点的流浪汉身边。阿黄突然看见自己头顶上划过一条金黄色的弧线,象极了雨后的彩虹,低头猛一看,是根火腿肠落在前脚边。阿黄可顾不的那么多,狼吞虎咽起来。高瘦的流浪汉对阿黄笑:“饿坏了吧?流浪狗!”阿黄摆了摆尾巴以示谢意。但还是不放心与高瘦流浪汉保持一段距离,眼晴瞅了又瞅,开始仔细打量起来高瘦流浪汉,高瘦的流浪汉估摸有三十岁左右,蓬松的长头发下面掩着一张细长腊黄的脸,好象有点营养不良,说话声音又轻又细,有点象读过不少书的人。阿黄看了又看高瘦流浪汉的枕边,枕边果然放了不少书。阿黄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是位善良的人,是位不会把它炖了吃的人。于是阿黄殷勤地摇了又摇尾巴,想讨高瘦流浪汉的欢心。高瘦流浪汉招了招手,示意阿黄睡在旁边。

一到白天,他们就各自奔向自己的区域,把捡来的废品换成钱。傍晚时分,又带回各种各样的廉价日常用品,还有便宜的猪板油,猪肺,低劣的烟和啤酒,过着惬意而没有压力的生活。自从阿黄来到桥洞后,桥洞里面比以前多了些笑声,他们各自都会拿出些食物来逗阿黄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然后,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夸阿黄是只通人性的狗,此时的阿黄,表演得也格外卖力。虽然疫情期间,废品越来越难捡,换来的钱也越来越少,但每当他们回到桥洞时,都不会忘了捡回一些阿黄能吃的东西,比如有些发臭的猪肺,骨头,变了质的面包,馊了的馒头,包子,烂了的水果,但比起没有主人在身边的日子强多了。况且,高瘦流浪汉白天经常把它带在身边,去晒着暖暖的阳光,去草坪里撒欢奔跑,去公园里追逐飞舞的蝴蝶,而不至于象以前那样东躲西藏,吃了上顿悡没下顿,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

流浪汉更懂得流浪狗阿黄,尤其是在疫情期间,因为他们本身就象钢筋水泥森林里一群流浪狗,在底层的生活中漂泊。流浪狗也格外珍惜这种生活,虽然家不大,家也不富裕,没有鸡翅鲍鱼,没有山珍海味,没有绫罗绸缎,但有一口热的饭,有一份简单的快乐,有了这帮流浪汉的关爱,阿黄感到很知足。

天刚蒙蒙亮,阿黄第一声叫唤,便引来邻近村的鸡犬相闻,成了清晨里的第一支优美的歌曲,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在郊外的桥洞上空,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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