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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李 [江右古村有金溪 (11)]

 慕尼黑雨后斜阳 2022-10-24 发布于山东

写完了“植源”,本该按着寻访行迹写“下李”的,但几次提笔,最终却都放下了。

写不下去。索性沉了几天,因为当时下李给我的感觉挺特别,感触也挺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写它才好。

下李与植源同处金溪陆坊乡,两村相距不过两三公里的样子。自植源村沿206国道斜刺里往西南方向行不多远,见路标右拐,一条笔直清爽的村道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地将206国道的喧闹甩到脑后,让你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这是2016年春的寻访,迄今过去了六年多,但当时的情景依然还十分清晰地记得。

  

你说它是一个古村落吧,却看不到一丁点儿的颓败之气,反给人以朝气蓬勃的表象。你要说它不是一个古村落吧,却又分明一个个古宅组团摆在那里,且细眼看去,亦不乏厚重的历史包浆。

它的地面,整个村庄全域的地面,显见经过了近年的整修,都是那么整洁坚固,没有一个地方是随便凑合的。铺地的材料无论是砖,是石,还是灰土,都看得出耗用了精心的工,几乎挑不出一点儿的坑洼不平和破损松动。

这些地面许多都是早年原有的,即便是新近增补之处,也完全与旧迹协调吻合,不觉得有任何唐突与不谐。就连村口新建的小广场,也让人觉得并不是要拿它来点睛,而只求它与村庄原有的古朴风貌相衬相融。

  

它的古居,整个村庄若干组团的古民居,包括宅邸、书院、祠堂等等,也都是那么的坚挺牢固,虽有小疵,并无大瑕。更为难得的是,整座村落走下来,没有看到一座房屋的木构梁架是垮塌的。不要小瞧这一点。只要你走过些金溪古村落,看过些金溪古民居,你就会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容易。

说实话,就访古者而言,很多时候,残败萧瑟的凄美,往往比完好如初的原美更打动人。但此时,我却被下李村保存近乎完好的一众明清古建深深地打动了。

  

之后我又去了竹桥,那是金溪举力打造的一座旅游名片似的古村落。它的村庄肌理、景观点缀以及明清建筑保护得也相当不错,但或许是名声在外有所预期的原因吧,它并未给予我多大的惊喜。反倒是下李,蓦然一见,竟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下李的古民居,即便是现在许多已经空置了的,但看上去仍给人一种不久前还住过人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很强烈,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记忆里竟再也拾不起当时的影掠:他们现在住在哪里,他们的新居是啥样子的——印象全无。

访古中,我是一个不惜脚力的人,看到走到、能进则进是我的风格。

下李的古宅,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他们很珍爱这些祖上留下的遗存,同时在尽最大的力量来保护它们,并且作为一种宗亲或者说乡土文化,把它的脉息一代代地向下传袭。

正是这种可以感觉得到的呯然跳动的脉息,让我这个来自千里之外的远方陌客不禁肃然起敬,所以接下来的踏访,不管走进哪个房门,我都有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我去的时候,村内的古民居维修还在进行中,在“州司马第”、“秋官府”等处的甬道里,不时遇到进进出出的工匠在忙碌。

“州司马第”没有正门,八字“掖门”开在巷子一侧,给人一种很低调的感觉。进得门去,却见窄窄的甬道左侧,一溜儿三幢并列的排屋,均为“前厅后堂”式。这样的布局,最大的可能是一门三兄弟。

  

  “州司马”

略感诧异的是,这三座房子的木构梁架十分完整,但正面“门脸”的砖墙,却齐刷刷刀削一般地垮掉了。

我不认为是人为破坏,猜想最大的可能是毁于自然灾害。

  “前脸儿”垮掉的“州司马第”排屋

  梁架

  地墁

  前厅

  后堂

  甬道

接下来的这个建筑界面是我最喜欢的,一道青砖院墙写意地划分了建筑空间,青石步道依势就弯地通往旁门。门里,是又如“州司马第”般的一溜儿排屋。门外,则是一方不规则的几何状空地,有路有渠,使得整个建筑空间不再那么拘谨,显得十分活泼。

  

排屋,几幢之间在前厅有廊道相通,这是一个大家庭几幢相邻排屋常见的格局。

  “夏官大院”排屋

  前厅

  后堂

  甬道

从甬道尽头的旁门出去,才看到“文介”牌,方知这座宅院是“夏官大院”,亦称“秋官府”。由下李族人、清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进士,历任兵部主事、江南道监察御史的李希郊始建。清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李希郊临危受命,奉调浙江处州(今浙江丽水)知府。任上恪尽职守以救时艰,竭力保境安民,抵御太平军攻掠。后保境未果,咸丰十一年(公元1861年)城破殉难。宅邸后由其子李宝铭续建,历时四年建成。

原宅邸占地三亩余,惜花园、书院被毁。前面提到的那个写意活泼的建筑界面的空地,估计很有可能是当年的花园。

李宝铭于清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中得进士,官至刑部主事。

这亦成全下李“一门父子两进士”之美誉。

周时设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之称,后世分别对应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故此宅方有“夏官大院”、“秋官府”之称。

主事,六部中的较低级别官员,正六品。

村南“李氏祠堂”  

村内共有三座祠堂,且均保存完好,这是比较罕见的,足以说明李氏族人的凝聚力,以及宗亲文化的绵延有续。若非如此,是很难想像的。

三座祠堂,必有“总祠”、“支祠”之分,但因其并未有明确介绍,作为外人,自然不便妄自揣度。

村南“李氏祠堂”,规模相对较小,内部结构亦较简略。

  

  

“建庵公祠”大门紧闭,未得入内。但从外部轮廓看,与前面所见“李氏祠堂”规模大体相当。

  “建庵公祠”

由“文介”牌得知,“建庵公祠”建于清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系由下李二十二代各房鼎力合建。上房老大建庵公,在云南经商获利甚丰,该祠系其回乡倡建并出资三股之二,故名“建庵公祠”。又因其祖曾获皇帝“荣封三代”恩赏,故祠堂匾额之上,又置“荣封三代”竖匾一方。

  竖匾“荣封三代”

  “建庵公祠”侧视

村北的“恩荣李氏祠堂”,因其匾额之上另置“恩荣”竖匾名之,由于其正面除正门外,另辟“入孝”、“出弟”二门,规模较之前二祠为大,且如今用作全村活动中心。种种迹象,表露其或为下李“李氏总祠”。

  “恩荣李氏祠堂”

  

  祠堂内的倒座戏台

  

  

  

下李古建筑中,无论工艺考究还是保存状况,最值称道的,当属村北的“大夫第”。

“大夫第”,系清代金溪著名书商李文登的四个儿子的宅邸。其中,东边连排的两幢,是曾任广丰县教喻(相当今教育局长)的李文登之父,于清光绪早期为其长孙、次孙建造的。西边连排的两幢,则是李文登于清光绪中晚期为其二房夫人所生两个儿子建造的。因李文登祖父曾获皇帝诰封“奉政大夫”(明清正五品散官官阶),故将此宅院名为“大夫第”。

  

 “大夫第”墙外,清清一渠水圳傍路而过,三楼牌坊式院门额书“玉环呈瑞”四个大字。进得门来,青砖大院里一溜儿两栋“连排别墅”,蔚为壮观,足以看出李文登当年富甲一方的显赫排场。

  

  “大夫第”排屋

入室,但见厅堂木香四溢,干净利落,地墁多为青砖铺就,整理得清清爽爽。尤其那些木雕格扇和花窗,不朽不糟,几乎无缺,摸一摸,似乎还留有几分主人冬日里取暖火盆灼烤的温度。

  

  

“大夫第”中的三幢古宅,已被村里利用成了一个类似乡土文化博物馆般的存在,文字、图板、实物相济,给宾客以展示,给老人以追忆,给后生以启迪,宣明教化,善莫大焉。

初闻下李村肇基于南唐,并谓其为南唐后主李煜后裔。开始有些狐疑,但看到如此考究高雅的宅邸,很有李后主那般雕栏玉砌的格调,不由得相信了。

  

眼见“大夫第”能够保存这样好,根据多年寻访古村镇的经验,心中暗忖,一般应为建国后被征作学校、粮仓的可能性最大。由此,继而对“大夫第”后人在新旧更替当口之境遇,以及现今下落等不明之处充满了好奇。

  

一圈遍寻下来,村内年代最早的建筑,似为建于明洪武年间的书院。

  

  

  

书院保存不可谓不好,但其被称作“逢年山庄”。而在我看来,那分明是个“逄”字。看其“文介”阐释,似也无法说服我。说与村人,皆一笑了之,未置可否。

回头,确也查不出“逄年”有什么讲头儿。

本人的认知偏差?

也许吧,肉眼凡胎。但我还是看那字像个“逄”。

固执。

  

  

  

  

   访于2016年4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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