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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师夹河滩往事之收麦

 haior 2022-10-24 发布于重庆

文/伊洛淙淙

夹河滩作为全国小麦高产示范区,在我印象中上世纪八十年代就亩产八九百斤,后来化肥、农药跟上后,只要灌浆期不出现倒伏,亩产普遍都达到了千把斤。那些年五黄六月焦麦头天三夏抢收的场景令我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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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前,大家格外关注天气,根据天气状况和麦子的成熟情况随时准备动镰。麦收的头天晚上,父亲就坐在压水井边,将第二天割麦使用的镰刀在油石上磨得锋利,磨好后轻轻地在指头上刮两下试试锋利程度,直到满意才换下一把镰刀接着磨。小小的我就被父亲教导着知道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农家孩子对做人做事道理的理解就是生活中一句句的农谚和长辈们的不断敲打。镰刀磨好后,父亲将镰刀、麻绳、草帽、桑木叉、“佯门儿”等放到架子车上,将第二天的准备工作提前做好,收拾停当才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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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母亲就早早地起来,蒸两笼包子,熬一锅稀饭,煮一盆鸡蛋,切一盘咸菜丝。一家人在微凉的晨曦中快速地吃完早饭,趁着清晨的凉意,拉着架子车去地里割麦。母亲将剩下的包子、鸡蛋用毛巾包上装进提兜里,再灌上一绿军水壶凉白开挂在车把上,这是半晌休息时的加餐。麦收时节人们的体力消耗很大,休息时能够加点餐补充一下体力很有必要。有时水不够喝,孩子们还要回家再灌一壶。有些人家还会将暖水瓶或者烧水用的白铝壶提到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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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农村学校一年还有麦假和秋假两个假期,一个假期半个月左右。一方面那时的教师大部分是民师,他们也都是家里的主劳力,收麦收秋时老师们也需要回家劳动;另一方面孩子们也要回家帮父母做点力所能及的农活,毕竟收麦收秋是与老天爷赛跑,收的不及时,老天爷一变脸就可能让一年的收成泡汤。因此,这两个假也是雷打不动的延续了好多年,每年麦假结束开学时,我们还要向学校交麦子,因为放假时学校都安排有拾麦穗的社会劳动作业。麦收后,有的孩子会去地里拾麦穗,也有的孩子将家中收获的麦子搲上两瓢交差了事,这些也为我们儿时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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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师夹河滩往事之收麦

父母担心孩子们割伤,一般都不让孩子们割麦,到了地里就让他们去割过的地里拾麦穗,装车时让孩子爬上架子车踩实麦子,水喝完了让孩子回家再灌一壶水,如此而已。那时候我还小,拾着拾着就丢下麦穗去追蝴蝶捉蚂蚱去了。哥哥则拿起备用镰刀,学着大人的样子慢慢地学着割麦,从两三垄,到五六垄,从留得麦茬比较长到逐渐溜着地皮割,越来越娴熟。割麦时,左手揽住一垄麦子,右手快速地滑动镰刀,溜着地皮将麦子割下来,麦茬留得越短越好,方便麦收后种秋庄稼。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到了可以割麦子的年龄,却发现我使不了镰刀。镰刀竟然像斧子、锯子、剪刀一样分左右手,我这左撇子竟然使唤不了它。勉强用右手握着镰把,割得慢留得麦茬还高,关键是很不安全。因而,那些年麦收秋收时,我为家里出的力真是不值一提。唯一能说道说道的是装车时,我可以爬上架子车将麦子踩实。车装不好,拉麦子时就容易秃噜下来,重新返工会非常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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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割完后,要用架子车拉到提前收拾出来的打麦场里,用打麦机脱粒。说到打麦场,就不得不提一道地道的美食——捻转。那些年白面主贵,交完公粮,家中粗细粮搭配着才够一年的口粮,因此捻转虽然好吃,但还是舍不得将青麦子割下来做捻转。只有在收拾打麦场的时候,才不得不将场地的麦子提前收回家。家长将青麦子煮熟后放在碾盘上碾成捻转,或添点油配着青辣椒炒一炒,或捣点蒜汁拌一拌,都非常好吃。在家长做捻转时,心急的孩子往往已急不可耐地拿几穗麦子放到煤火上燎一燎,顾不得烫手,倒腾着手将刚燎熟的麦子搓出来,浓浓的麦香引诱得孩子忍不住不停地吞咽唾沫。孩子们边搓边吹,吹去麦芒,黑黑的手里就留下了半透明的青色麦粒,冒着丝丝热气诱人的很。燎熟搓出来的麦子在孩子眼里是最好吃的,现在想来还忍不住馋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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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麦(脱粒)是集体劳动,有时候几家会联合起来,这时候往往人歇机器不歇,一家打完就赶快将机器推到另一家,大家排队等候打麦,轮到晚上的就需要连夜挑灯夜战,直到将麦子灌进袋子拉回家才能松口气。打麦需要多人协调配合,三两个妇女围着打麦机的大簸箕,将麦子送进打麦机,男子们用桑木叉将打麦机喷出的麦秸秆挑过去垛成麦秸垛。垛麦秸垛是个技术活,垛不好容易垛偏垛塌。男子们边垛麦秸垛,边抽空将远处的麦子用叉子挑到打麦机跟前,方便妇女们向打麦机送麦子。大一点的孩子会被家长安排用木锨将打麦机肚子下的麦粒铲出来,也会被母亲吆喝着将远处的麦子拤过来。打麦是个危险活,大人只允许孩子们将麦子拤过来,但严禁孩子们向打麦机送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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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脱粒后,还要趁风扬一扬,这叫扬场。扬场也是技术活,需要根据风向调整扬的角度,一般是男子们操作,老把式即使仅有微风也能很好的扬去麦芒,新手则需要等风刮起来才扬。男子们用木锨铲一锨麦子,使劲抛向空中,麦粒落下来,麦芒则被风吹拂飘走;妇女们在麦子落下后要用竹扫帚掠去残留的麦芒;孩子们两两配合,将扬过场的麦子装进编织袋。麦收后,还需要找个好天,用拖拉机或者牲口拉着磙子将麦秸秆再溜一遍,溜出残留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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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麦是辛苦的,劳累的,需要和时间赛跑。割麦、打麦、晾晒都需要好天气,需要在变天前完成,尤其是打麦子,人歇机器不歇,轮到自家时就需要白天黑夜连轴转。打一场麦不亚于一场大会战,忙累时人往往提着劲,还不觉得使得慌;一结束战斗就觉得腰酸背疼,浑身酸痛,一个个灰头土脸,眉眼鼻子都是黑的,麦芒刺得人浑身刺挠。这时候大人都格外慷慨,遇到卖冰糕的过来,都会给孩子几毛钱去给一人买个冰糕解暑降温。条件好的也会提前准备好小香槟、变蛋,休息时一人剥个变蛋,喝两口小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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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时还有一道农家美食做的最多,那就是蒜面条。蒜面条天热时平时也吃,但麦收时节的中午做的频次格外多,大概是因为蒜面条方便、快捷、爽口、顶饿的缘故吧。农忙时妇女们往往顾不上擀面条,都是让孩子上午搲一盆面,去压面条人家换几斤宽面条。当时一斤面粉二分加工费,可以换斤二两湿面条。我们队凤莲孃家压面条,面条劲道爽滑,宽面条做蒜面条,二不宽面条做捞面条、汤面条,细面条做卤面,很好吃。中午收工回家,炒几个鸡蛋,捞一碗面条,浇上蒜汁,一家老小很快就吃上了午饭。蒜面条的滋味在那碗蒜汁,捣蒜时往往会加入几个青辣椒,蒜的辣、醋的酸、青辣椒的爽口、芝麻盐的咸香、香油的鲜香,浇在过凉的捞面上,再夹几筷子炒鸡蛋,一个字“绝!”偃师夹河滩做的蒜面条,一般都会佐以韭菜,面条快煮熟时撒入切成段的韭菜,韭菜熟得快,滚一滚就熟。忙累了一上午,大家都疲惫不堪,没有胃口,但一端上蒜面条,翠绿的韭菜、金黄的鸡蛋、窜鼻的香油味混合着醋的酸、蒜的辣,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坐在吊扇下呼噜呼噜就是两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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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麦,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夹河滩勤快的妇女们顾不上休息,大都会抽空发一大盆面,用菜籽油炸几锅油饼犒劳一下辛苦的家人。油饼和凉皮、面筋汤是绝配。凉皮、面筋汤做着比较费事,但为了家人能够在劳累过后好好地享受一下,妇女们都会做。油饼、凉皮、面筋汤也是夹河滩孩子记忆中家的味道、妈妈的味道。现在河南人都喜欢喝胡辣汤就油饼,我总觉得胡辣汤的前身一定就是面筋汤,只是那时农村没有胡椒粉调味,否则面筋汤加入胡椒粉就是地道的胡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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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孩子都觉得妈妈做的面筋汤好喝,将炸得金黄的油饼泡进面筋汤,那滋味就是天下最美的味道。妈妈发上炸油饼的发面后,接着就会再和一盆比较硬的面团,醒上一会,就可以放在清水里洗面筋。面筋洗好后,会有一大盆淀粉水,澄去上面的清水,留下的淀粉糊是摊凉皮的好材料。摊凉皮需要大火,妈妈搬出很少用的锅台,生上劈柴火,烧一大锅水,用两个锣交替着摊凉皮。凉皮摊好,剩一点淀粉糊可以做面筋汤。面筋汤对各种食材来者不拒兼收并蓄,花生米、虾皮、海带、黄花菜、木耳、粉条、肉丝、韭菜、芫荽……家中有啥就放啥,放啥啥好吃!可以说,一千个家庭就有一千种面筋汤的味道,每一种味道都是孩子心中最美的味道。凉皮做好、面筋汤做好,发面也差不多发好了。父亲这时就会过来,配合着母亲炸油饼。母亲做油饼,父亲炸油饼,配合默契。孩子们对家的依恋,就在父亲、母亲的言传身教和一日三餐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现在土地流转,种地的农民日益减少,加上机械化农机的普及,让三夏麦收的繁忙劳累都成了陈年黄历,当年的经历在脑海中已泛黄成模糊的回忆,渐渐地不再清晰。也许今天的孩子们再也经历不到这种生活的磨砺,因而将这种经历写出来,让文字记录下麦收的场景,让孩子们知道一代代中国人曾经这样生活过,曾经如此真实地体验着生活的滋味,即使将来这样的场景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再无人提起,但有了记录,就不再遗憾。可以不再体验,但不可以被遗忘,我亲爱的父老乡亲,我亲爱的夹河滩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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