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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谧的风】之四:与谁为伍?

 珍影像 2022-10-26 发布于江西

(学校护栏上爬着丝瓜藤)

原题《隐谧的风》之四:几个新同事

我坐在漆黑走廊上,用手机备忘录记东西。隔壁邻居从我身后走回屋:“怎不开灯?”“房间实在闷热。开灯还有蚊子,不如抹黑坐走廊凉快。”

他定是当了班主任,轮番找学生到房里谈心。我模糊听到点,似乎处理早恋问题。从前我当班主任时,也总这样隔三差五找孩子们聊天。初二以后,关于谁对谁有好感,谁钦佩心仪谁,永远是孩子间少不了的话题。

隔日早餐后,邻居突问:“你要不要搬去那边宿舍二楼的房间?”我一愣,心下暗思:我都已安顿差不多了,干嘛还折腾?邻居穷追不舍:“这三楼,除你外都是男同志,你不觉得不方便么?”拖地抹门窗挂门帘实在麻烦,不想再搬。邻居更热切:“我可以帮你搬的!”他一再强调。我突然醍醐灌顶:是不是我住这,他有什么不方便啊?

三楼公用洗漱间也许一直被男同事们也当卫生间使用。若是用后像家中卫生间一样及时冲洗干净,不会有异味也不是不可以。我却受不了洗漱间那污渍和怪味,每晚依旧像二十年前一样提水回屋洗漱,衣物我也提去一楼学生宿舍门口水池洗,能放开身手刷刷刷。邻居许是注意到了这些,所以才问?

他推荐的那二楼宿舍,其实隔壁也住着男同事,楼上还是男学生宿舍,我何苦再搬?不知哪得罪他了,难不成,因为我在教务处数次把他们几人认错介怀?还是……不会是那什么……我胡乱猜测,心思百转千回。

学校姓张的同事特别多:张华、张飞、张诚,个子与身形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微信群里布置工作或下达通知时,我分不清谁是谁。几个男青年站一块时,差别实际上很容易区分,可一个个遇见,我就总混淆喊错。脸盲真是尴尬。

(某节体育课)

两周过去,我总算能分出来:弥勒佛笑容那个是管教务的副校长张飞,我公众号上有个叫“燕子”的粉丝留言“当初喜欢上张飞就是因为他的笑容”。“燕子”不会就是张飞的另一半吧,找个机会问问。

教务处干事是张诚,皮肤黝黑,是个多面手。上学期教数学,这学期上体育,还当七(2)班班主任。我这教数学的,就绝对上不了体育。学校围院里每天嗓门最大、语气永远澎湃的那个,就是张诚。

哈根曾提过张华是他过去一个同事。我终于弄清,原来张华就我现在的邻居,看起来是怪和蔼。他负责党务工作,几个月前我们其实有过次电话,他问我的党组织关系转哪去了。

第一周的周四晚边放学时,我还调不了周五下午那节思品课,有点烦恼---担心上完第一节课后就没有班车回城。我站在邻居门口张望,他正打着电话,我想请教一下茗洋班车的具体进出时间点。他见我欲言又止,可能挺好笑,也有点不耐烦了我的焦虑:“现在茗洋去县城班车挺方便,早上9:40一趟,中午11:40一趟。就算你周五下午有课,学校也会安排车送上完课的人去县城。”我刚准备松口气,他却又提醒:“不过,你最好与能哪个固定拼车的人联系下……”

我心又提上眼,焦虑。就是不知这些新同事谁能拼车啊,也没个联系电话。这山旮旯可没滴滴能打,过了点就没车。邻居建议:“你让XX把你拉进腾讯智慧校园,里面有学校所有人的电话。”我一听那XX,顿时憔悴:下午从群里刚加了那姑娘微信,想与她换节课,解释游说老半天,小姑娘就是不答应啊。

到教务处请求帮忙调换课,回话得各人自己商榷。拿着两个班课表观察老半天,一个个问询,终是多年前的老同事王老师痛快,与我换了一节。其他年轻同事,转一圈后只能死心,只好坐等周五下午拼学校安排的车回城。

近两周的一起用餐,围坐的同事间,终于不再只埋头端着饭碗各自嚼饭夹菜声。有时,我故意引他们说点什么。比如,展示课时的精彩,或某个宣传篇的标题、内容、图片截取哪处最出彩。有时,今年也才回学校任职的年轻人会悄悄坐我身边,低声打听“现在我们县城私立学校可以拿到多少钱一个月?”神秘的模样让我心里直乐,我用写作者的眼睛观察着他们。

(校园外的田野)

校园旗杆下,有棵一层楼高的桂花树,近日每天从树下来去食堂,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鼻,提醒金秋已至。

第二周,周五中餐。我很顺口地问了句身边的铁山姑娘:“今天出去么?你要回趟家可更不方便,今晚到城里后肯定没车去铁山了。”姑娘划了口饭点点头,“还是先去市里吧,我爸爸妈妈在市里装修房子,不知道有没有开车出来。”停了一会,她放下碗筷又低头轻语:“其实我不想回去……他们上周又吵架,我回去肯定成夹心饼干。可在学校,周末又没地方吃饭。”

“回吧。爸爸妈妈吵了架,你回去正好可以劝劝他们。”“劝不了。他们又不是一年两年这样……”我想起自己的老父母,笑笑。他们已近古稀,依旧磕磕碰碰。“我上星期也去看了我老妈,她这一生也总絮叨我老爸怎么不好,我现在一听见就建议要不你们现在离婚啊,反正离了婚又不妨碍还是我父母……”铁山姑娘嘴角弯弯往上翘:“有你这样劝的啊!”

“中国婚姻,实际上还是偏传统。有的夫妻就那样,一辈子不吵不热闹。可其实,是分不开的。”

“唉,是啊。我爸妈也不会离的。要不然刚买的房子怎么分?”铁山姑娘叹了口气,放下碗筷离桌,“你们慢慢吃。”她只吃了一点点。很快,两三个年轻同事又陆续坐下。我可没预料到自己即将上演一场“以德报怨”的戏码。

之前不肯与我换课的那姑娘,下周不知要去哪培训,坐下桌就唉声叹气:“烦死,星期三的课还是没调换好。”桌子上,没人吭声。我实际上早知微信上不肯换课的人是她,看了一圈都低头趴饭不吭声的年轻人们,笑了起来:“周三么?第几节?我倒是在学校的。你是哪班的课?”

姑娘喜出望外,俏皮的短发飞扬,她兼做政教处一些工作,日常言行下意识里会带着傲娇,此刻苹果肌脸颊上却绯出一点红,连声应道:“七(2)的,周三上午第一节。你去替我看着一下就成……”

“哦,我正好上了那个班思品,可以上课。” “那也行,等我回来后再上回来吧。”“行啊。你记得让七(2)班哪个孩子提醒我,我怕到时忘记了。”姑娘开开心心点头:“好的,好的。”她转头看了看身边要好女伴,那是我曾经带过三年的一个女生。

“慧琳,和自己老师一起上班,感觉很不同吧?”慧琳满脸灿烂:“是啊,我第一天在楼梯口碰见,知道老师要来上课,那个高兴啊,马上去同学群里汇报---我和徐老师成同事啦!”看着她俩不知掩饰的飞扬神采,我像看见多年前的自己一样。

离开餐厅时,突然感觉自己终于像个中年人。换作几年前,我总会在与别人间那点不愉快上纠结,可能搁在心里,可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如今,我却豁达。举手之劳事,与人方便,见人欢喜,自己心下亦生欢。不知何时开始,我像个没话找话的大妈——喜欢叮咛孩子,试图融入年轻人的部分世界。我总在探究,不同于自己的另一个时代人们心中的想法。

少年时,人喜欢与比自己年长者在一起。长者们各有其风范、学识与见解,许多行事方式让他们在这俗世游刃有余,他们即便碰壁,似乎也身披盔甲,不易被伤害。而此刻,我在逐渐明白,中年这行列,是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些身外之物,实在都不值得自己去多花缜密心思。

我在渴望退休后能有大把完全属于自己支配时间的生活,却也在下意识去多与试图有所作为的年轻人为伍。他们新鲜的热情、蓬勃的激情会刺激着我继续保持活力,不会那么快就染上等待着养老的死气。

(周五的校门口)

珍影像总第357期

文中配图均由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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