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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与一种花述过衷肠

 珍影像 2022-10-26 发布于江西


摩托爬上茗洋关水库的长坡,按惯例,我们停下歇息,活动活动坐僵了的腿脚。

站在水坝中央远望氤氲湖面,我突然心血来潮,执意要走水库另一侧的沙石路进杨桥,谢师傅有点不情愿,最终却还是答应。我心中升起儿时拗着母亲阻碍非要偷偷去丛林探寻的叛逆与忐忑,还有好奇与雀跃。

车子时而疾驰,时而谨慎。

背阳山坡一个接一个急拐弯,一侧是草木密布悬崖,崖下是茗湖,湖对面也是山岚,土黄色的道路在山腰青翠间高低起伏,像根若隐若现的丝带。另一侧丛山层峦,东灵村的房舍零星散落在山坳坦处。更远更高,便是连绵灵山。

(此图来自网络)

正陶醉在这湖光山色间,一个晃神,我突然被裸露峭壁上一丛山石榴震撼。惊鸿一瞥,再无心欣赏沿路大好风景。那黄沙泥浆的崖上,孤零零的,突兀立着棵艳艳的红。

这是立冬啊。白色山茶在岭上招摇不稀奇,为何渐冷的十一月,会开红杜鹃?它不叫清明花么?春天时分的花啊!我满心疑问。它却孤傲立在那崖山,无声,悲凉又悲壮。

城里人祭奠,会带上一束金鱼草、百日菊或波斯菊,献在公园一样的公墓碑旁。而在这乡间,山石榴就是那红杜鹃,是清明上坟时老百姓献在亲人坟头的花。

花,并不是权力的象征,它们的生命短暂而脆弱,跟人生现实或人类需求都沾不上边,它们有的只是片刻美丽。可为什么我们还是要将鲜花献给逝者?送给哀伤的、生病的、我们所爱的人?

据香港《文汇报》报道,美国一项最新研究发现,抑郁、肥胖、吸烟习惯等看似是现代人的问题,实际都遗传自史前人类尼安德特人的基因所引发。这与恐龙一样在这个星球突然间就销声匿迹的尼安德特人,五万年前就以风信子和矢车菊陪葬。

茗湖尽处,那个叫杨桥的村外,每到春天就斑斓。

每一种色彩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房前屋后橙色秋英、梯田上黄油菜,碧湖黛山与蓝天,错落有致,各展英姿。最盛大的是紫色云英,在松软泥沼的河滩浅处一齐绽放,随风舞动,像一片从湖尽处延伸到山谷这头的旗海,出征前的豪迈与兴奋,掩盖住所有别离伤感。

九月进山,曾在一个村子路旁遇见送丧。我已再不似年轻时那般对与死亡有关之物充满惶恐或不安。这是否人到中年的其中一种淡定?

暗红棺木搁摆在门前,披挂着白布扎的大花。棺口正对香炉上插满燃着的香烛,鞭炮声在老少说笑里响过,摩的师傅匆匆驶过硝烟弥漫的棺木旁,可能觉得有点晦气。我猜定是老人过背,这白事不悲伤。棺木应该马上就要启程出葬,我合手默念声“一路走好”,拍拍摩的师傅肩膀打趣:“见棺发财的。”

那次,与摩的师傅讨论了番前段时间殡葬改革闹的沸沸扬扬。不过两个多月,从茗洋关水库进杨桥沿路,已在两三处山腰看见修建好的公墓,台阶一样在向阳的山坡层层递往高处。将来,同村之人死后便还这样热热闹闹在一起,挺好。

不知后人再到这些公墓祭奠时,是否也从城里带上各种菊来放碑前?是否不再采摘山野上的红杜鹃?在这乡土之上,清明节扫墓更是活人之间另一种相聚由头。

大自然以沉默作为一种表达方式。没有花,世界对人类来说是死寂的。有人生来这世界似乎就为发现大自然之美,一粒沙,一片云在他们心眼里都有前世今生。

我终于也能听见一些花的低语或咆哮。尽管有时,我有可能从来就叫不出它们学名。可每当与它们这般对话过,再纷乱的心绪都会平静,很快身心澄澈。

珍影像总第367期

文中配图若无特殊说明均由珍儿手机摄于茗湖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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