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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期碎笔】那些抗疫宅家的修行(一)

 珍影像 2022-10-26 发布于江西
(图片来自网络)

《呼吸之间》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正月初一深夜,和姑娘窝在床上一起用手机看《流浪地球》,听见这段话时,我丝毫不觉得“灾难”这东西已经那么近在咫尺。每次指着能开动飞船的刘启和刘培强,我都对姑娘说:“你瞧,最终能解救你自己、解救人类,乃至解救整个星球的,一定是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他们,还多半是科学家。”
我试图告诉孩子,树立伟大信念与理想,学好更多技能提前准备着,才能成为立足于世的卓越者。那时,我还不知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神州大地的人们,包括我,我们小小三口之家,都要或主动或被动地隔离在家——那么久。久到从新奇到无聊,从无聊到烦躁,再从烦躁到心平气和,直至能养成每天寻点灵机一动乐子的习惯。过去的每一天,想起来似半个世纪那么长,又恍若只瞬间。

(一)
时间:1月25日至2月1日
主要事迹:不停电话、狠刷疫情
重要成就:老妈终于肯戴口罩,婆婆他们不再出门扎堆
典型情绪:心惊胆战,常常火冒三丈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廿八,我们赶回枫岭头镇钱家岭午饭。比往年提前了两天回乡,婆婆他们很高兴。那时,网上关于武汉新冠状肺炎的信息已铺天盖地,我们这边却还没什么动静。外子买了一袋一次性口罩,十块钱,都没想着应该戴上回乡下。
钱家岭外出打工的人们几乎也都刚刚回村。大伙一放下碗筷,全往村头村尾两个小卖部走。碰面打起招呼,有人庆幸:“还好转来得早,听说外面有传染病。”回应的人漫不经心:“不就是武汉嘛,还传得到俺们这山旮旯来?”

廿九那天,朋友转给我一个信息:广信区已有一个确诊病例,身份地址明确在有点偏远的华坛山镇,“武汉回来的”几字被画上重点。有人又说是谣言。我突然想起03年非典期间被禁在校园里的情形,心里有点忐忑,四处询问打听,不断提醒城中老父老母他们戴口罩外出,那时网媒上说这病易传染给中老年人。
 
大年三十,一份武汉回饶人员身份信息在微信群疯传。我小区和母亲小区都不止一个,钱家岭也有一个。村尾乡亲出来扎堆时讲:“人家在归里不出来咯。”我的不安感逐渐加深:父亲每天上班,母亲和老弟他们全是宅不住的人。“隔离”这词在普通人脑中根本还没概念。那时,我还不知道那份回饶名单上,就有我的亲戚。

大年初一清早,睁眼就电话母亲少出门,戴口罩。母亲根本不当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阿都出去嬉不一圈了,哪有人戴口罩?”
“戴上总没坏处啊!到家就得先洗手……这病主要由武汉回来的人携带传染……”母亲不断打哈打断我的劝说:“反正得算传染到阿,阿又不怕死,反正活够了。”
大过年的,我不想对着手机吼,深吸几口气,默念了好几遍“忍住忍住忍住”“耐心耐心耐心”,继续游说:“您老是不怕死,就不怕传染给棒宝糖宝他们(我弟弟一家子)?再说大过年的万一大的都染去住院了,谁来照顾小的们?”
母亲敷衍了事:“好哦好哦,嗯就那怕死!龙龙得是从武汉转来咯,一点事都没。”我吓得差点没抓住手机,赶紧又回头查名单,才知大舅儿子龙龙的身份证地址填的是乡下老家。我之前还没留心过这个表弟大名。大舅一家与母亲家就隔几十米的楼上楼下,常常是喊着叫吃饭。我一边急忙寻找大舅号码,想叮嘱大舅立即让龙龙去区医院检查,一边又慌着叫母亲和所有人要主动自我隔离。
婆婆家的手机信号很不稳定,越急就越联系不上。等我电话上老妹要着大舅电话时才知道:母亲一早就又去大舅那打了几把关牌;年前更是每天几趟都往大舅店里跑……
这些消息让我心惊胆战。随即电话老弟叫他记得叮嘱全家老少的体温,看紧母亲别再往老舅店里扎堆。母亲在老弟旁边不耐烦:“龙龙已经去过医院检查。阿也没事。做饭了做饭了——”抢了老弟的手机一下就挂。我火急火燎,又电话在小区当门卫的父亲,一定要戴口罩坐保安亭。父亲只回了一句话:“哪有那么严重。”
这个个姿态让我心里愈发不踏实。我寻思:横竖四处都有武汉返饶者,回城应该才最妥帖,不管谁万一有个什么事,至少我们离医院近点。往年正月,我们会在婆婆家多玩几天,四处串门走亲戚吃拜年饭,今年只得提前回城。
公公婆婆很不舍,我家姑娘更与同龄堂哥堂妹还说着讲不完的话。最后,好歹是用“回城给外公外婆拜完年我们洗完头澡又重新回来”的借口终于赶回城。那天傍晚,我们仨戴了口罩去母亲那拜年,被母亲他们嘲讽大惊小怪。
 
1月26日正月初二上午,市里的老妹电话问我要不要继续去母亲那吃饭,我才知大舅二舅他们两家都在母亲那一起吃的年夜饭,龙龙那天晚上也一起。在我一再强调龙龙必须自我隔离的时候,母亲他们上上下下全瞒着我!这信息气得我差点一口老血涌上,拿着手机很久说不出话来。
母亲那离我家就隔着个五洲国际小区,不到七百米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告知好不再过去用餐后,我又叮嘱老妹也要注意体温,她的白细胞低下一直免疫力不好。母亲他们和大舅、二舅一家与龙龙都属直接接触,我和老妹是间接的二次接触。龙龙尚在观察期,谁也不清楚这新冠病毒有没有潜藏在他身上,更不知这玩意怎样潜伏又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出来。就这样,我家的自我隔离,从这天正式开始。
之后每天,我早晚督促母亲父亲量体温,少外出。每次都像吵架一样。有一次,父亲也直接挂了电话嫌我啰嗦。公公婆婆在乡下,一开始也乐呵呵依旧会去小卖部,听我实在说多了严重性,不再去扎堆。小叔子他们会戴上口罩再出去玩。可我知道,那些口罩,一个不知会反反复复用多久。
 
1月27日正月初三,上饶赴武汉的医疗队出征图片被刷屏。逆行者,开始不止出现在遥远的他处,也不再是高山仰止的伟大人物。逆行者,可以是我们身边原本感觉很普通很默默无闻之人。他们率先主动奔赴去那个没有硝烟却四处暗藏杀机的战场。
我在心底问自己,倘若也是医护者,能不能也如此奔赴?答案是,肯定的。结果呢?却会是去不成——老少牵绊太多!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会像之前申请去援疆支教一样,被四处阻拦下。
 
1月29日正月初五,一家仨吃吃睡睡已三日。成家二十多年来,都回乡下过的年,城里根本没囤食物的习惯,冰箱里终于弹尽粮绝。外子戴上第四个一次性口罩,第一次出门购物。一去居然整上午,回来就埋怨我不一起:
“农贸市场没开张;别人都是两口子拉几个推车在超市大采购,能囤的粮、油、土豆、芋头类的全被一抢而空;称重和收银的每个地方都排着长队等一两个小时,戴口罩和没戴口罩的人们各半……有人说我们这可能也要封城,像武汉那样?我们小区门口,已经要求进出人员都得量体温。”
那天下午,外子又出去了一趟,想多买点口罩、消毒液之类,却空手而归。跑了几个药店都已没货,板蓝根都没。幸好,家里还有包午时茶。几天后,这包午时茶解决了一场虚惊。
很快,微信上传出母亲小区隔壁的绿野星城有疑似病例。绿野星城与我住的小区是同一个公司的楼盘,离我家正好1公里。南昌朋友问我:“你是不是被隔离了?”我解释不过是简单的主动的自我隔离。
这一天,是龙龙回饶第14天。他没发热症状。也就是说龙龙已安然过了所谓的观察期。我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丝。又给母亲解释新冠病毒的二度传染也需要隔离观察期,依旧像对牛弹琴。在母亲家族群里一遍遍重复新冠病毒的知识,舅妈他们似乎觉得我针对龙龙,生分得几乎要直接说我无情。
灾难与死亡,在没直接降临到习惯了居安的人们面前,一切作为都是徒劳。与武汉最初的四处状况一样,比恐慌更可怕的,是傲慢。来自为官者的傲慢,来自愚民们的傲慢。无力感充溢我整个胸腔。我唯一能做的,依旧只是努力劝说我的至亲们戴口罩外出。
那晚临睡前,在孩子书桌上看见一组这几天她画的漫画,带着新冠病毒。突然又欣慰,至少,原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公主已有感知。
 
1月30日正月初六,朋友圈又被两个文件刷屏。31日上午8:00开始,将对广信区绿野星城小区和翰园小区实施全面封闭管理。封闭期间,未经区防控应急指挥部批准,本小区居民及其车辆一律不准外出,小区外人员一律不准进入该区域,同时关闭该区域进出通道。解除封闭时间另行通告。
母亲终于开始戴口罩去大舅那买菜,也向我汇报不再去小区外扎堆。老弟给我打小报告:“老姐,老妈是不去大舅店里了,大门出不去了啊。还不又去单元楼下车库与邻居打扑克啊,我拦都拦不住。”我又急又气,感觉血压急飚。手机那边母亲在抢老弟手机,一边直喊:“哎呀,就是楼上楼下邻居,没有外地人。”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观察期没过,对邻居们而言,我母亲一家才是隐形炸弹。
 
2月1日正月初八,旭日农贸市场依旧空荡,乐卖特超市依旧无荤。特别想吃鱼,没处买。想为疫情做点什么,又无能为力。只好宅在家中,耐心陪伴孩子。微信上比较要好的同学朋友都没更新什么动静,我以为他们与我一样正宅家里自动隔离。几天后我才知道,上行政班的友人们,整个春节几乎就没过休息日,他们一直都在各处卡点上执勤。
比起身体宅,人,更可怕的是把思想与精神“宅”住。我们可以从网媒上看见遥远的他人他事,也可以用嘴巴和眼睛了解身边人事,可其实都在不由自主筛选着自己欢喜的内容。越底层的人们,越不会去关注关乎国家民族的大事,都在等待跟随着最响的那个声音而走。

(此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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