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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赵赵如璎 昨晚梦见你出了一本小说《消失的火车皮》。 某天清晨一睁眼，便见赵赵微信上留这话，我一愣怔，忍不住乐，赶紧记下。赵赵，大名赵国媖。知新楼五楼办公室真真姑娘第一次大嗓门出这爱称，小伙伴们便跟着叫顺嘴。2020-2021学年，赵赵教七17、七18语文，任七17班主任，是我到经中的第一个搭档。 赵赵名字里那个媖，一开始我们常写成英，哈哈，气得赵赵紧捏拳头，龇牙咧嘴:“啊啊啊！别再把我写错呀!女英的媖!女英媖!记住没!我也不晓得取名时爹妈为嘛非要给我多加个女——”哎，这不拼音打字时，选那个媖更费事嘛。 璎，似玉美石。《玉篇·玉部》里有“璎，璎琅，石似玉也。”即璎珞，玉饰。计划写“如玉系列”时第一个灵感便是“赵赵如璎”，却写一段，搁几日，啰啰嗦嗦，想说的东西太多太多，许久都不能成文。这感觉，像自己收藏的珍贵首饰或佳酿，惜之又惜，总想等更恰当的时机隆重出场。 拖啊拖，又一年暑假结束。新学期到来这几天，有新同事陆续问“没当过班主任啊，徐老师能不能带带？”“新学校怎么样？要注意什么？”问题都似曾耳熟。想起来了，赵赵说过。 赵赵那时不知，我也多年未当班主任，乍然到县城新学校，与她一样忐忑，甚至还更不安，新学校任何事情都信息化操作，我必然玩不过年轻同事。我印象里，这时代的班主任得全能。 后来，每次学校各处室要紧急上交材料，是赵赵不厌其烦教我特殊的文档编辑、表格制作，有些技巧我反反复复学不会，可但凡张口，我留心到，赵赵总先放下自己的手头事，每次不厌其烦地来我电脑前，俯身手把手地示范。 无数事实证明，赵赵成了我到经中的第一位指导老师。从她那我学到班主任要紧密保持与所有任课教师的联系；是看她给学生定制小印章，我才跟样学会班主任待学生要精心与用心。 2021年春季，我车祸住院小半月，赵赵义不容辞替代我照看经18。指导实习班主任小张的同时，又与班干部和其他科任老师密切配合，不仅顺利完成班级日常，还圆满完工综合素质评价那项大工程。经十八同学们在我请假那段时日，还拿了个全校红歌比赛二等奖。要知道，大合唱整个后期排练，我这班主任完全不在校，能在几十个参赛班级里获奖，得多不容易呀，离不开赵赵老师和真真老师的指引与协助。 比赛那天下午。我躺在医院寂冷病床上牵挂经十八的演出时，赵赵和沁雅轩伙伴们贴心拍下段段小视频，发在“辉皇的宫”群，让我像在看直播。到经十八上台领奖后拍大合影，赵赵说，“别担心，孩子们都很争气。就是可惜，你不在——”我的眼泪水，一下就不争气地涌上来，把赵赵的原话就记在心上了。 与热烈又可爱的人同室、共事，成为同僚，多重要啊！我们一起奔赴美好的努力，把每一个寻常日子都活出来些不一样的东西，把工作与学习捣腾得时而热火朝天，时而温暖温馨，让那所谓的倦怠、抑郁统统都滚蛋。 为什么说赵赵似璎珞？ 宋代陶谷《清异录·草》有记载，终南山的璎珞藤，软碧可爱，叶甚小，其子纍纍然缠固其上，即璎珞。佛经里，璎珞寓意“无量光明”，正规菩萨的颈饰就用璎珞装饰。赵赵个头丁不点，小小身板里却蕴满各种各样能量。 2020年秋季开学第一天，赵赵发现班上有个脑瘫孩子，行动很吃力。当时，是那孩子父亲背着孩子上的五楼。爸爸离开后，孩子妈妈一直站在我们五楼走廊角旮旯里，说等大课间，背完孩子去了厕所后，再回家买菜做饭送餐来教室。 赵赵第一时间了解到，这个叫毛毛的孩子家，平时爸爸负责在外打工，妈妈全职照顾毛毛起居、出行与学习。脑瘫虽然引起严重的视听、书写，以及生活障碍，毛毛同学的成绩在小学时却还不赖。 “他父母，特别是妈妈，多伟大啊！”赵赵含泪感叹。“这以后天天的天天，孩子又在长高长重，毛毛妈一个人背上背下，五楼啊，怎么吃得消？” 赵赵很替毛毛妈着急。一边立马替毛毛妈向学校提出申请换去最低楼层班级，一边细细询问毛毛的身体状况，认真记下照顾事宜，当即就在班上号召同学们组成帮扶队。等得知学校分班情况已不能更改时，毛毛母子早已适应了五楼赵赵老师班的一切。 过了段时间，赵赵发现，毛毛有时会冲妈妈发脾气。原来，在妈妈多年无微不至照顾下，毛毛其实有点任性与娇气。身体疾病让他学东西比正常孩子更慢、更难，让他自卑，可小学课程却在妈妈帮助下圆满完成。进入初中，多门功课的学习，压力骤然剧增，许多正常孩子尚且跟不上，何况毛毛？几次作业下来，自己一时解不出来，妈妈也再辅导不了，毛毛在家急得哭着撕扯本子：“反正我已经这样，那么难，不想读了！” 毛毛妈拉着赵赵在办公室角落里含泪倾诉，有人想劝毛毛妈放弃，学校可以送教上门的，让孩子念完初中就成。可后来，不晓得赵赵用了什么法子。游说？鼓动？总之是激励到毛毛母子。我猛然发觉，那个原本完全要妈妈背上楼的毛毛，开始慢慢能在妈妈和同学搀扶下，一歪一歪，倾力迈步，再后来，毛毛妈不在学校时，毛毛还能在同学帮助下一点一点挪移去卫生间。他在越来越自如，似乎再不畏惧旁人瞧他的不同眼神。赵赵给他们母子施了什么法术呢？ 一年后，学校重新调整班级，孩子们被分散到八年级各班，毛毛母子这回在二楼了，赵赵不再是毛毛的班主任，也不再是科任老师，可赵赵依旧知道毛毛的动向，知道毛毛物理成绩最好，知道毛毛妈脸上什么时候能多出笑容来。 我常看见毛毛妈清晨早早送毛毛到校早读，也常见他们母子傍晚总是最后离校。有次在车棚遇见毛毛妈也在停电动车，我问大冬天干嘛来那么早啊？毛毛妈笑着回话：“我们走路慢，来早点，免得影响到其他同学。晚点人又多，我们自己也容易磕碰——赵老师以前建议过。”她微扬嘴角边的绒毛在晨曦的阳光下泛着清辉，我仿佛看见过去赵赵与她交流的帧帧画面。 2020年秋天，赵赵抱着我在操场围栏边哭过。 那一次，校园舞比赛。任务提前几个月就已发出来。前期由每班选派两个领舞，先跟彭彭老师去室内篮球馆学，后期再由两领舞教本班同学。各班那是大显神通啊，有的班主任天天亲自上阵监督，有的班是实习老师寸步不离，还有请体育老师帮忙的。经18在思妍和思雯两位女战士带领下，也在午休时间去抢过一楼空地排练，陆陆续续逮住体育课和课余时间，加上保安大叔指点熟练度与整齐度，校园舞算挺像模像样了。 那几日，赵赵家里两个娃、公公接二连三生病，班主任本来一堆事，又马上面临比赛，问题似乎全撞上，赵赵急得嗓子都哑了。这学校园舞，倘若没人跟着，孩子们要么稀稀拉拉，要么嬉笑打闹，肯定做不到都认真学。何况，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喜欢或擅长学舞蹈的呀。到比赛那天上午了，17班的队形、入场都还没整出来。 上完第四节课后，我和赵赵在一楼路口等自己班的就餐路队，工会帆主席和管政教的马校长恰好经过。帆主席那时正好上我们两个班的体育，赵赵看到他们，一下没崩住，“又学广播操，又学校园舞，又要上课，还要比赛，没时间也没寻着机会找到人指导，我自己都什么也不会，也不是什么都能教给学生的啊！都还不会，怎么比赛啊？没法管呀！” 说着说着，赵赵忍不住趴在我肩上哽咽。她焦虑啊。我也焦虑。认真的班主任都得焦虑。我拍着赵赵后背，劝她别较真，孩子们能学到多少就展示多少，重在参与。马校和帆主席也围着劝，结果不重要。赵赵抹完泪，只说下午就要比赛，先得回家安顿一下。她也没去食堂午餐。 当时这一幕，恰巧被17班两丫头梦瑶和嘉怡看到了。她们提前飞跑下楼，本又想来投诉同学们的不听指挥。看着平时可爱温柔的赵赵老师这样难过，她们也跟着泛红眼圈。她们没再上前，只悄悄转身，飞速跑回五楼。 那天下午，不忍看比赛现场的赵赵决计没想到，孩子们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意外——他们捧回了特等奖。原来，梦瑶和嘉怡跑回教室后，一边哽咽，一边气愤填膺：“赵老师被我们气哭了！她那么爱护我们，总是那么鼓励我们，那么爱笑的赵赵老师，骂都不舍得骂过我们，现在被我们气哭了！” 教室里静默下来。之后，几个班干部一碰头，指挥同学们立马行动起来。先是几个人去校园四处叫回还在追逐玩闹的其他同学，一起准时到楼下重新排练。嘉怡主动提出替换不认真练舞的领舞子晗，但是聪明的子晗有个特殊任务：得马上和梦瑶他们设计出队形和手势，要在舞蹈结尾处设计一个造型，寓意是专门送给辛苦的赵老师。 那天中午，上场前的整整两个多小时，除了毛毛行走不便没能参加，17班每个娃都在一楼空地上练习得满头大汗，没一个人退出过。毛毛母子也倚靠在五楼走廊，远望着许久，为同学们鼓劲。正是那个专为送给赵赵老师的结尾，让17班的校园舞无比出彩。很久以后，每当回想起这一切，赵赵依旧热泪盈眶：再顽劣的孩子，一旦认真起来，原来力量可以那么精彩而宏大。 我有时会想，赵赵自己也许都不知自己怎么教了孩子们什么，因为她从未刻意。她的真情，流露在每一节课，每一件事的处理细节上。她从不掩饰她的柔弱，却用自己柔弱中的坚韧，教会孩子们懂得珍惜与感恩。而我，更倾向要孩子们好强，这其实并非好事。赵赵，又一次成为我的精神指导老师。 一年后，我上过一个家庭教育培训课后才懂，人能及时抒发宣泄自己的情绪，是种能力，能让身边的人共情。另外，男生与女生的教育，还真不一样。相较之下，赵赵班的男生总体就更有担当与责任感，会不会就与她养两个儿子，对付男孩更有经验有关？而经十八，却总是女生更得力，是不是因为处理班级事务时，我也下意识参照了养女儿的体会？班风，其实就是班主任的格局，而学风，才受各科目老师品性的影响。中学，是学生最会模仿、参照老师的时期。教学，不是只为分数，而是除了让学生获得知识，掌握能力，还要形成信念、滋养人格。我和赵赵，有共识。 寂寥冬夜，班主任查完寝后离校，晚上基本十点多，我与赵赵结过伴。骑着大小电动车，在布满补丁的路上驰行，寒风中冻得直哆嗦。校门外蓝江大道那时还没路灯，四处黑漆漆，我们大声喊叫着对方，穿过泥巴路暗处时给彼此壮胆，呼出的白气把头盔上的脸罩雾得更看不清。到进兴园大道那个T字路口，赵赵从来不直接左拐，永远都先直行再二次绕弯，她是文明卫士的先行者。车轮压过兴园大道橘黄路灯筛下的桦树一地斑驳碎影，我们咿咿啊啊讲了一堆也不知对方听没听见的“兽”事，才分道扬镳，朝各家方向急行。 2021年，赵赵的办公室在知新楼三楼，我搬到二楼。有次晚饭后，我们终于在操场上又能一起散会步。暮晚的校园，十分宁静，“经世开物，崇德尚智”的烫金楼标在夕阳余晖里特别醒目。我叹息从前以为回城能有大把时间去学琴棋书画，其实根本没能行动，赵赵自嘲回城陪两娃长大原来更多是抓狂；我们讲起经十八神兽们现在的变化，才惊觉实际上两年来我们也就一起散过三次步；我们缅怀乡间教学生涯，又感慨近来各种忙碌里有不同收获，喊笑过，同怨过，感叹完又打了鸡血一样冲回知新楼上晚自习。 《赵赵如璎》一直没法收尾，因为还有太多太多故事没法一一结局。未来，我们一起在经中，也许得干到退休，会还有新的故事等着书写。赵赵可不就是菩萨颈饰上那璎珞?虽细微，却浸染慈悲与宽厚。她用满腔慈悲与宽厚，纵容孩子们玩耍，让学生在玩耍中得以宣泄天性，找到各自所长。她相信，即使就考零分的孩子，内心都有善良、美好的向往，都希望得到信任与认可。 我们都愿倾力，给每一个孩子尊严与尊重，让他们能在我们手中由脆弱走向坚强，由幼稚走向成熟。我们也都在试着，努力去做一个可以帮助学生寻找自我，挖掘自我，健全自我的老师。（未待完续，且看下回《XX如翡》2022.09.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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