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和王二婶杠上了,还不是因为养鸡生蛋的事!
我和虎子也遭了殃,我妈不允许我和虎子一起上学,“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他准学坏,我妈总在我耳边叨叨这句话。
虎子乐于助人全班同学都知道。
虎子也远远地躲着我,出了村子我们就默契地欢欢喜喜一块上学去了。
放了学,走近村子,我们又一前一后地走着。
十几天前,我妈对我爹说,去年的那窝小母鸡今年都“开窝”了,下得蛋又大,色泽鲜亮,拿到街上一定好卖。
我妈喂鸡很上心,仓里的谷子、麦子、苞米,轮番洒在院子里。
我家的鸡争气,长得又高又肥,走起路来个个像高傲的功臣。
每天傍晚,我妈把蛋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捡到堂屋的抽屉里。
她对家里的小母鸡了如指掌,一个窝一天要生多少蛋,生什么颜色的蛋,几时生蛋,了然于胸。
连着四五天,我妈捡鸡蛋时发现靠墙角的鸡窝少了一个粉色的蛋。
每到傍晚掌灯时,家里那只芦花小母鸡才摇摇晃晃回到家,肚子鼓胀胀的。
她坚定地确信芦花鸡“丢蛋”了。
我妈于是在房前屋后搜寻,草窠里、柴垛下、土坷垃堆里都摸索了好几遍,依然没见到蛋的影儿。
同时,我妈发现王二婶家的院子这两天热闹起来,时不时从院子传来“咯咯哒”的叫声。
晚饭时分,王二婶骄傲地在我妈面前炫耀:“今年养的鸡真争气,一天捡了十几个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妈撇撇嘴:“一桌菜只舍得两滴答油,还舍得拿粮食喂鸡?你看她家的鸡又干又瘦,拿什么生蛋……”
我妈嘀嘀咕咕了老半天。第二天一听到“咯咯哒”的声音,我妈就偷偷在院墙角垫起小方凳,站上去往她家院里“窥视”。
去年我家新买的小鸭,我妈在它们头顶都做了红色的记号。
有一天,我妈发现小鸭少了一只,在她家院子发现一只小鸭头顶上有一抹泥红,她硬说是她家的。
从此我妈在心里和她结下梁子。
第二天早上,我妈在院子里撒把谷子,小母鸡们啄食一番后,欢快地离开了院子。
晌午时分,隐隐听见河坡传来几声“咯咯哒”,母亲慌忙出门张望,河坡里只有几头牛在悠闲地啃着草,十几只小母鸡蹲在门前晒着翅膀。
我妈端着一大碗饭刚蹲墙根靠定,却远远见到一个孩子鬼鬼祟祟地在河坡转悠,一会儿没了影,等再看到他时,已经慌慌张张向西河坡跑去。
我妈看清了,那是虎子,我妈在河坡的陡坎下找到一个窝巢,四周还有零零碎碎的玉米碎。
我妈把嘴撇了撇:“和他妈一个德性,爱占小便宜。”
虎子那天又从河坡捡起一个蛋后,紧紧地攥在手里,还顺手撒了把谷子在窝边。
我妈在坡坎后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这下被我抓个正着”。
正想着,虎子向西河坡跑去,我妈远远地跟在后面,他径直向塆西边的孤寡老人秦奶奶家跑去。
我妈躲在柴草垛边看得清楚:
虎子从口袋掏出两个蛋,又把手里的蛋放在秦奶奶手里。秦奶奶推着,“孩子,你来看奶奶,奶奶就很高兴了,鸡蛋攒着换钱买作业本。”
“奶奶你病了,要补充营养,记着吃,别放坏了,养好身体。我妈说我家有的是鸡蛋。”
我妈赶紧退了出来。
秦爷爷几年前去世了,秦奶奶无儿无女,已丧失劳动能力。村上解决了秦奶奶的粮食问题,可平时秦奶奶门前却冷冷清清。
回来后,我妈再没提芦花母鸡“丢蛋”的事,还不时地让我送碗好吃的给秦奶奶。
她还允许我和虎子一块上学,并且对我说:“虎子是个好孩子,和他妈不一样。”
(已载10月26日《德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