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汉干了一下午农活，步态蹒跚的回家，到了家门口，放下肩膀上的锄头，打开门，进院子顺手将锄头靠在门背后，背过手在后腰上揉捏，心里想：“真的是上年纪了，也难怪再有几年就七十啦，当年大大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都死了，我还在干农活呢，腰酸背痛的，真累呀！唉！先休息一下算了。”他头发白多黑少，腰背不像原来那样挺直，有点佝偻，满脸皱纹，像饱经风霜的树皮，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还要老许多。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来，拿出一根香烟，缓缓的放到嘴边，再掏出打火机，“咔、咔嚓”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烟雾袅袅上升，像是个在冒烟的烟囱。  院子里有棵柿子树，叶子已经落光，一个个红柿子把柿子树压弯了腰。夕阳的余辉照在上面，像一盏盏晶莹剔透的红灯笼在秋风里摇荡，看着就让人眼馋。近几日它们颜色越来越深，整个院子里都散发着香甜美妙的气息，引人垂涎。这棵柿子树是他们结婚那年栽的，当时他对妻子说：“等树结柿子了，咱们的娃也就知道吃了，给你跟咱娃吃，一定很香甜。”妻子羞得脸通红，像熟透了的柿子一样好看。第二年，他们的儿子真的出世了，柿子树好像有灵性似的，知道儿子还小，还不能吃柿子，开始每年只开花，不结果，直到第五年才结柿子，个头也不大，他曾以为栽错了品种，栽的是棵野柿子树。随着儿子逐渐长大，柿子树也越长越大，柿子奇迹般的越结越大，一颗有饭碗大小，越结越多，每年要摘一两百斤，摘下来放进一口大缸里，妻子和儿子都特别爱吃，左右邻居、亲戚、朋友也叫过来帮忙吃，还是吃不完，临走时，每人还带一些回家。那时每年秋天柿子成熟的时候，家里非常热闹，不过那样的日子一去不返了。现在也是柿子成熟的时候，真希望当年那些“偷”柿子的“坏小子们”，再来“偷”一回柿子，再热热闹闹的“骂”回娘，可是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家里就剩下个老不死的老头子，孤孤单单的。村子里也是，难找到一个六十岁以下的人，像自己这样的还算是年青人，晚上8、9点钟以后，连个灯火都少见，处处都是死气沉沉的。 妻子到城里去给儿子看二宝了，已经很久没回家，记得上次回来时，柿子只有鸽子蛋大小，她在家吃了餐中饭就走了，连在家住一宿的时间都没有，临走跟他说，等柿子成熟了，就回来摘。 “嗡嗡，嗡嗡……”电话铃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妻子打来的，接通电话。 妻子：“喂，老头子，在干嘛呢？吃晚饭了吗？吃什么呀？” 陈老汉：“没干嘛，地里刚回来，在院子里休息呢，晚饭还没做，不想做了，中午还有点剩饭，等下随便对付几口算了，你们都挺好的吧！” 妻子：“噢，我们都挺好，也没吃饭，儿媳妇上班还没回来呢，等一下回来一起吃，大宝在里面做作业，我跟二宝在厅里玩，你一个人在家注意身体呀，吃好，别对付。” 陈老汉：“噢，知道了。哦，柿子熟了，你不是说柿子熟了回来吗？抽空回来摘一些，不然再过几天，熟透了会掉到地上，那就不能吃了。”  妻子：“是这样的，我想是想回去，可是每天要送大宝上学，送二宝上幼儿园，他们妈要上班，我一天都走不开，实在抽不出时间，要不算了吧！掉只好让他掉好了，没办法。” 陈老汉：“唉！” 妻子：“老头子，别叹气了。我原来想儿子长大就好了，想不到，儿子真长大了，就想着要给儿子买房娶媳妇，一定别让儿子打光棍。为了给儿子娶媳妇，我们俩几乎去了半条命，等媳妇娶进门，心想可算完成任务了，没想到，没过几年安稳日子，二宝出世了，到这我才知道，永远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不过儿子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什么都要花钱，他每年在外面打工的那几个钱，根本不够家里开支的。我就不明白，他们也不懒呀！怎么养两个孩子那么吃力，我看着都心疼，现在家里的活我全承包了，让儿媳妇去上班，也给儿子减轻点压力。不过苦了你了，我知道，你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没一个人能帮你，自己做饭、洗衣服、搞卫生，还要干农活，真难为你了。可我实在没办法，你说，我们不帮他们，谁帮他们呢？他是我们的儿啊。” 陈老汉：“我知道，理解，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当心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人家日子越过越好，我们老了、老了，一家人确四分五裂的，还不如从前呢，这日子怎么过啊。” 妻子：“这个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走到哪算哪，如果我身体好的话，起码要把二宝送到初中里，少说还要过六、七年。”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安静了，一点生机都没有，沉静的让人害怕，晚风吹拂过面颊，陈老汉感到一阵清冷，肚子好像也饿了，他对妻子说：“不说啦，我饿了，炒饭去，先挂啊！” 陈老汉丢了手里的烟头，站起来向昏暗的厨房走去，“啪”的一声，一颗柿子落在他身后，他回头看了看，嘴里叽叽咕咕的说：“六、七年，不知道那时我还活着吗？”  汤钱根 安徽桐城人，肢残，热爱文学，偶有文字出现在公众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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