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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宋河卢家冲

 鄂中京山 2022-10-28 发布于湖北
作者周霞,汉族,湖北省京山市人,生于1975年。爱好文学、历史、旅行及摄影,京山市作协会员。

忆卢家冲

周霞

尽管我们是周家的子孙,身体里流着周家先人的血液,族谱也证明了我们是周氏爱莲堂的后人,一直以来,我都以姓周而骄傲。周,那是一个庞大的古老的家族姓氏,为3000多年前周武王姬发的后代开枝散叶至今,所以,我连给公主的小名都取叫:舟舟,就为了与我的姓氏同音。
不管是周家坡,还是下周河,它们于我,是陌生的,不过是我们一个寻根问祖的念想罢了,中国人,终归都想知道自己出自何处,而故事,都来自生活,来自真实的情感。
我毕竟出生、长大都在卢家冲,熟悉那里的山水,知道那里的地名,它给予了我童年全部的快乐和苦难,我已故的亲人也埋葬在了那片土地,对于卢家冲,我始终都有一份惦念,一份回忆,虽然离开的这二十多年里,回去的时间屈指可数,但在我心里,依然给它留了一个独有的位置。

父亲离世已经四年多了,原本我只记阳历的时间,小姐告诉我,要记阴历的七月二十三,母亲离世也几个月了,我今年用最笨拙的方式记下了那个日子,2022年阴历4月29日。在他们生前,我们从来不曾对他们说过比较亲密的话语,皆有事说事,无事送些吃的喝的,在他们都离开后,反而非常的思念,每每忆起都情绪低落,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永失之痛,想父母,自然就会想起卢家冲,想起卢家冲曾经的点点滴滴。
父亲生前爱喝酒,二十多年的时间,我每年都给他最少打300斤散酒,一次100斤,分三次送回,或托朋友给他送去,从无间断。
父亲经常说,他就爱喝那个散酒,说与他一起玩的叔叔伯伯们也说那个酒好喝,常常去他家讨酒喝,我告诉父亲,千万别吝啬,那些叔叔伯伯们如果爱喝,就让他们去喝,没有了,随时告诉我,我大把送回去,父亲总是笑眯眯的回答,有有有,有经常喊他们喝酒。为此,我还专门开车给他拉回去一个大酒缸,用来囤酒,是听说酒缸囤的酒更香。那个酒缸还在,它就静静的坐卧在那所乡间房屋,与灰尘与落叶为伍,只是它再也等不回它的主人了。
小时候,常常会见到乡亲之间的吵架,我们小孩子就跑过去看热闹,其实什么都搞不明白。如今想起来,用成熟的客观的辨证的眼光看,乡里乡亲,邻里左右,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全是鸡毛蒜皮,逞口舌之快,你家的狗,他家的牛,谁家的田里又缺了水,一旦哪家有事,全湾上下又齐上阵,人多力量大,团结一致帮忙解决,将农村人最纯朴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你泪湿眼眶。
孩童归家,倦鸟回巢,炊烟袅袅,四季的卢家冲在日复一日中延续着生命,继续着故事。
我之前无数次的想动笔,想记录下卢家冲那几十户人家近百年的人物更迭、世事变迁,但因太忙终究没有开始行动,前不久回卢家冲喝酒,听说村里最长寿的薛婆婆也于今年夏天热倒在路边,由于没有被人发现延误了救治时间而走了。她是我姑爷的姑妈,过了90岁,本来身体很棒,没有任何疾病,据说是去村小卖部买香烟时发生的意外。不过,任何人,到了晚年,总是会在某个时间因为某种疾病或意外随时去世,生命的脆弱在晚年最显而易见。至此,卢家冲的父辈们,已所剩无几,过75岁的已是凤毛麟角,知道卢家冲往事并能清楚描述的长辈没有了,没有人提供素材,下笔再无可能,留一个遗憾在心间,长忆卢家冲。
附:
小时候
当年有一批武汉的知青下放到双英大队,父亲对他们多有关照,尽管他们没有住在双英一队,但经常会去我家里玩,听母亲说过几次,其中有一个叫满琴的女知青很喜欢逗我,在她返城回武汉的时候,还特地给我买了一件花色的连体衣,上小学时,我还见过那件衣服,黄色的小花朵。
还有一个叫王胜利的叔叔,与我家走得更近,他特别喜欢我大哥,大哥生病在武汉住院时,王叔叔一家人对他关怀备至,送餐煲汤常探望,还请大哥去过他家里做客,对王叔叔一家人,大哥念了一辈子,生前几次与我提及,想去看看王叔叔,看看他的家人,由于早年通讯工具没有普及,只有地址,大哥专门去武昌大东门他原来的住所找过,结果搬家了,后来的大哥已没有心情没有精力再去打听,只能遗憾的跟我表达了几次,我那时在长安工作,工厂杂事成堆,确实无暇他顾,没有帮他达成心愿,现在想想,觉得有点对不起大哥,其实任何时候,时间和金钱真的可以挤兑,挤一挤,就都有了。
大概是在1987年,那个王叔叔有回过一次双英,开的小轿车,他的职业也是司机,他托人带话让父亲到双英三队他下放时落户的人家聚了一下,父亲还带回一大袋水果,有苹果梨子等,说是王胜利叔叔送的。
大哥当年从武汉出院回家时,王叔叔送了他一个大汽车内胎,充满气,夏天可以躺在上面睡觉,可以当游泳圈,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岁月,在一个挺乡下的乡村,那可是一个非常稀罕的玩意,男孩女孩都喜欢,全村就只有我家有那么一个宝贝,特别抢手,因为它,我差点两次丢了小命。
第一次是因为别人引起的,某年暑假开始,姑妈的大女儿薛继萍从学校直接去了我家里,嗲声嗲气的对我父亲说:“舅伯,我想把那个游泳圈借回家玩一个假期,上学前再还回来”。父亲倒是爽快,说可以可以,你拿走就是。可我不干了,因为我酷爱玩水,我也盼着暑假好好地玩一场,于是拦着不让薛继萍拿走。父亲把我打了个半死,下手之重我至今都不愿释怀,薛继萍毫不变色的看着我挨揍,依然拿着游泳圈扬长而去。我被打得满身青紫,也没能留住喜爱之物。
多少年过去了,父亲对我的惨打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提示,任你对外人如何如何的好,始终不如自己的至亲,所以,我还是最喜欢自己的孩子,护短明显,哈哈。父亲肯定是喜欢他的亲外甥女的,但别人未必真心敬重他,为了一个所谓的妹妹的孩子,恨不能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打死,结果他晚年的一应用度以及周家的部分困难,还是需要我这个当年挨打的人去提供和解决,他那么偏袒的外甥女早就忘了世上还有一个舅伯,直到我父亲临终前,那外甥女才被她母亲逼着去医院看了一次,给了人民币200元。
哪怕被揍得遍体鳞伤,我也没觉得自己有错,凭什么她薛继萍需要,别人就得让给她,难道就因为她娇气,她才是贵女;难道就因为她家富有,就可以颐指气使的对待别人;难道只能她有兴趣爱好,别人就不能有,何况我还比她小六岁。
大姐小姐都很喜欢姑妈,喜欢去探望他们,但我不喜欢,不是因为舍不得花钱,我家早就不差小钱了,我坚定地以为,姑妈的孩子都不敬重我的父母,我凭什么要敬重他们的父母,难道非得上赶着去人家面前降低自己的父母吗!可能连姑妈都看出来了,有一次笑着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她,我呵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小姐总是劝我,说不要计较,不要与别人一样狭隘,于是,我被裹挟着,三去两不去的看看姑妈,但总是亲近不起来。
我冷漠吗!不,这世上任何人,只待我好过三分,我定五分相还,绝不相负,多年如此,从未改变。只是,我更喜欢黑白分明,拎得清楚一点。
第二次是由我自己造成的,十岁那年暑期的某天,我拿着游泳圈,约上翠霞、群霞、四霞、三、红梅、红霞一起共七个人,兴高采烈呼呼啦啦的去了双堰大坝,下水后,七个人围成一圈,都是用一只手抓着游泳圈,另一只手相互打水仗,许是玩得太兴奋,大家都忘了危险,不知道是谁用力过猛,导致游泳圈失去平衡,突然侧翻了,七个人全部掉进了水中,没有一个真正会游泳的。
最大的翠霞也只比我大四个多月,我比红梅大36天,红梅比三又大20多天,群霞当时9岁,四霞7岁,红霞8岁,翠霞群霞四霞三人是亲姐妹,红梅和红霞是亲姐妹,也是我的亲堂妹。小时候,三和我关系最好,不过,她的水性稍稍要强一点点,至少会瞎游几步 ,我俩经常偷偷溜出去玩水,但还是没有学会游泳,因为没有人正规的教过我们。
在水中拼命求生之时,我听见三在喊我的名字,她本来第一个率先扑腾到了岸边,为了救我,她一边呼喊一边又慢慢向我伸出了手,好不容易我抓住了她,眼看我也要到岸边了,哪知有人突然扯了一下我的腿,这样又把三和我都拖进了水里面。
可能是大家都命不该绝,也有可能是祖宗庇佑,在如此惊恐万状的情况下,所有人居然都记得岸边的方向,没有一个人放弃,都拼尽全力乱扑扑腾腾,幸好都本能的懂得如果停止就有可能死亡,最后还是三先出水,又一个一个相互救援,奇迹般的七个人都活了下来,半天我们都不敢相信,我们还活着,爬到坝上后,全部吐得稀里哗啦,休息了好久才有力气动弹。
待清醒后,我们都看见了一个人,卢林生,卢想生和卢京生的亲弟弟,之所以要强调,是因为双英一队有两个卢林生,双堰大坝远离村庄,四周都是田野,他一个大小伙子,就站在不远的田埂上,全程目睹了一切。翠霞第一个问他,你看到我们落水了吗?他说看到了。翠霞又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救我们?他回答,我也不会游泳。堪称双英第一奇葩之人,他既不救我们,也不回村里搬救兵,就那么事不关己的淡然地看着一群孩子在死亡线上挣扎,要么他离开也行 ,我们也不会知道他曾看见过,可人家偏不,看风景一般,风清云淡,尽揽眼底。
不知道他当时的内心世界如何,用今天的话说,如果我们都淹死了,他应该属于见死不救的过失杀人罪,但他却做到了平静无波,心态极好。这一辈子,估计我们七个人都会记得他,记得此事,因为当时一张张小嘴,在那么虚弱的情况下,都伶牙俐齿的把卢林生骂得哑口无言,双英的女孩子,从来就没有老实的,哈哈。

作者周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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