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这 4 条动物行为的原则,是对我们增强理解动物行为比较有用的。在书的后半部分,我们来看看这方面的高手,洛伦茨在和动物相处的过程中都发现了什么。他分别讲了他和水老鼠、狗、穴乌和雁鹅的故事。这些故事里有很多有趣的小细节。
这 4 个故事,我来分别给你讲讲。
第一个是水韵的故事。水韵也叫水老鼠,是一种水栖哺乳动物,主要以昆虫为食。这一类食虫兽很难养,因为它们新陈代谢太快了,只要两三个小时吃不到东西,就能饿死。而且它们还只吃活物。洛伦茨挖空心思,费了好大力气,才养活一窝水老鼠,观察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比如,水老鼠背上是黑色,肚皮是白的,跟企鹅一样,这是水生动物的一个常见拟态,这样捕食者从上方看下去,它们黑色的背部跟暗色的水底融为一体,如果捕食者从下方往上看呢,白色的肚皮又跟亮的太阳和天空融为一体。而水老鼠潜水时,就整个地变成了银色,这是因为,它们是靠外皮上裹着的一层空气来浮动的,自己的皮毛其实是完全干燥的,这跟鸭子很类似。而其它的大部分水栖哺乳动物,比如海狗、河狸、水獭,都是内层的绒毛干燥,外层的皮毛是湿的,下水之后跟在岸上是一个颜色。
不过最后,洛伦茨的这些水老鼠还是因为两次疏忽,被饿死了。水老鼠饿极了之后,会分泌出一种类似摩香的怪味道,原来住在一起的,忽然就因为味道变了,互相之间就不认识了了,就会打架打得很厉害。特别的是,水老鼠作为一类捕食者,它们捕食习惯还很奇怪,如果猎物很厉害,那它们会尽快杀死猎物,避免自己受伤,但如果猎物毫无反抗余地,那它们是一点儿怜悯之心都没有的,跟猫一样,玩弄自己的猎物。
第二个是狗的故事。狗是人类最早驯化也是最为亲近的动物。从新石器时代起,狗就跟在人类的后面,已经是一种半野生、半驯化的动物了。很多人误会狗是狼的后裔,其实并不是这样。狗是豺的后代,碰巧跟着人类,讨食残食,渐渐帮着人类放哨和打猎,就这么建立了同盟关系,算是自然而然日久生情。虽然驯化了的豺在历史上的确同狼杂交过,这个血统不同的狗,性格还不太一样。咱们把它分为豺血统的狗,还有狼血统的狗。
狗对主人的忠诚,来自于群居动物认头领的行为习惯和对母亲的依恋和信赖。一只狗选定谁做主人,是它一生中的第一件大事,豺血统的狗一般在 8 到 16 个月认主,狼血统的狗在 6 个月就认主了。虽然在童话里,狼一直是以负面形象存在的,但对人狗同盟来说,由于狼是群居动物,成群生活,一起四处流浪、互相依赖,而豺常常是独自定居和打猎的,因此狼血统的狗也就对主人更加忠心耿耿。但相对的,忠心不等于听话,狼血统的狗独立而骄傲,豺血统的狗就更加听话一些,甚至会听话到随便谁它都能认作主人跟着走。常见的品种里面,狼血统比较多的狗有爱斯基摩犬、松狮,豺血统比较多的狗有大丹犬、猎狼犬、萨摩耶、牧羊犬。
第三个是穴乌的故事,穴乌也叫寒鸦,是在咱们古诗词里常出现的一种鸟。有些鸟类为了抵达一个目的地,或者为了捕猎,才飞,像是我们前面提到不那么聪明的老鹰,就一定要有什么目的才会飞。而比较聪明的鸟,比如穴乌,会为了飞而飞。洛伦茨就曾观察到它们故意收住翅膀,像石头一样落下来,直到接近底面才忽然展翅飞起,或者随着强风上升,直到很高很高才转弯。穴乌这些行为就跟玩闹一样,都是在熟悉利用气流。
洛伦茨就曾经养了一只叫“娇客”的穴乌,跟他特别亲。娇客甚至会努力克服一些天性,来跟洛伦茨呆在一起。比如说,穴乌天生喜欢追赶超过自己的东西,娇客每次跟着洛伦茨去散步,看见有人超过洛伦茨,娇客都要振一振翅膀,想要跟过去,又努力控制自己留在洛伦茨的肩头。要是有别的鸟超过去,那娇客就更忍不住想追了。这是为什么呢?其实许多集群鸟类都有这个天性,这是为了保证它们能成群活动,用来抵御捕食者的天性。而且像这样跟人长大的动物,哪怕是穴乌这种鸟类,都会认为自己是人类,人类和自己一样。所以娇客还有一些天性动作,比如给雏鸟喂食,它就会对洛伦茨做这种动作,要是洛伦茨不张嘴,它甚至会把虫子喂到洛伦茨的耳朵里。
洛伦茨后来养了一群穴乌,发现穴乌之间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每只鸟都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且越是等级高的穴乌,对等级越低的穴乌态度就越好,只有在见到地位仅次于自己的那只时,才会很凶。而且在穴乌的社会里,也会有革命,新王打败旧王,也有仗势欺“鸟”。因为穴乌是夫妻同位的,等级低的雌鸟嫁给了等级高的雄鸟之后,有时候会欺负以前欺负过自己的穴乌。
这群穴乌后来被貂偷袭,只剩下来皇后位置的那只回来了。回来之后,皇后一直用召唤鸟群起飞的叫声唱歌,却一直没有等到原来的子民。后来洛伦茨治好赶紧又养了一群穴乌。忽然有一天,一只大穴乌从天而降,皇后突然就作出害羞的动作。洛伦茨并没有科学证据,但愿意一心相信,那就是皇后原来的国王。
第四个是雁鹅的故事。洛伦茨是做雁鹅研究的,养过很多雁鹅。前面说过,雁鹅孵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动物,它就会认作妈妈。洛伦茨家的雁鹅本来都是家里的大白鹅养的,可是他有一天一不小心被一只小雁鹅认作了母亲,从此就开始了啼笑皆非的生活。小雁鹅特别私人,如果看不到洛伦茨,就一直尖声地叫,非要看到洛伦茨才能安静下来。洛伦茨只好挂个小篮子,把小雁鹅带在身边。小雁鹅睡一个钟头左右就要醒一次,叫一叫妈妈,洛伦茨要是不回答,它就一直叫一直叫,叫到大哭起来。洛伦茨只好跟母鹅学会回应的叫声,勉强回答小雁鹅。
这四个故事基本反映了洛伦茨常年的生活状态,在和动物这样的相处中,也慢慢发现了动物界的道德准则。他在书里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人类敌对的两个阵营相遇,我们是应该像鸽子那样,还是应该像狼那样呢?你肯定觉得鸽子温顺,狼更残暴。但是其实在自然环境里,食草动物打架本来就是拼了命的,兔子打架,一点儿也不比毒蛇或者狮子更和善。因为食草动物打架要么是为了求偶,要么是为了御敌。如果是在野外还好一些,结果一般都是双方能很快散开。但如果是家养的,就像洛伦茨养过的家鸽,差点儿把同笼的斑鸿拔光毛、啄到要死,甚至有些太阳鱼打架要打到对方肢解了才罢休,公鹿也会把同伴赶到角落里抵死。
这都是因为被人类圈养起来、生活环境被限制住了之后,食草动物散不开,天性里也没有编辑停止攻击的编码,只有持续地攻击下去。相反,像狼,残酷的贪婪的代表,在跟同类打架的时候,只要一方投降,把脖子送到对方嘴边,胜的那一方就算是想,也完全没有办法咬下去,这也是因为它们的天性。而且不同的动物还会有不同的投降方式,如果双方不能理解,结果一样还是惨剧,比如说火鸡表示投降时会趴着,孔雀打架时就没有这个规定动作,如果火鸡和孔雀打起来,就算火鸡投向,孔雀也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