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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派批评|她的诗歌,在具象与抽象之间自由穿行

 五千风雨 2022-10-29 发布于浙江

文/艾云

林馥娜是个安静的人,她不喧哗、不浮躁,自己写诗,也为别人写着评论。记得多年前我就对她说过,你就安静地写,写出自己的感受与风格。阅读她的诗我觉得她有极强的对日常生活的捕捉能力,也有呈现和描述的能力。她的诗是及物的,水、雨、雪、玻璃、盘碗、春天、石榴、椅子可以入诗;沉默、轰炸、落日、时间、胡杨、岁末、故乡、宗祠、医院都可以入诗,在具象与抽象之间,她自由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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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物其实很不容易做到,这要从生命的细节,写出命运的深度;从个体经验出发写出普遍性认识。林馥娜的诗集《我带着辽阔的悲喜》语言内敛、情感沉稳,与她安静恬淡节制的气质比较吻合。正如她在《织物》一诗所写的“我用诗之线编织珀涅罗珀之织物/在解构与重建中接通你来临的时光隧道”。她编织着诗之语言,虽然感到不时有袭来的孤独,寂静过分也会让人有不适之感,但“孤独并不使我懊恼/潜于线团中的你不时探出头来”。

她的诗之及物的本质在于,总能从物本身延伸出更加有意味的东西。比如她写水,会写到塞纳河的水,年轻的修女在石彻的河堤边;而威尼斯的水,则在阵阵拍岸中,随着维瓦尔第的四季协奏曲漫延而来;她写如此现代的高铁,也会联想到漫长黑暗的轨道,急驰而来的火车承载着安娜·卡列尼娜的欲望与悲怆,而我要从身体里擎出一只油纸灯笼。这是在招魂,还是在照亮?意象耐人咀嚼,已超出物本身,带有知识的、情感的、命运的恢宏背景。

林馥娜诗中写到的“珀涅罗珀的织物”,是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典故。勇士俄底修斯远征特洛伊十年,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已葬身大海,唯珀涅罗珀相信丈夫可以归来。她在寂静中等待。门外有100多名求婚者,她说她将织一匹做衣服的布料后,才可以考虑再嫁之事。珀涅罗珀开始制作,她白天织,晚上拆,布料怎么也织不完。在某一天,她终于等到丈夫俄底修斯回家。“珀涅罗珀的织物”意思是永远做不完的工作。这仿佛是林馥娜的告解,在诗歌的路上,她将努力工作,不会停歇,这事永远也做不完。做到什么时候为止?日光流年,人会渐渐苍老。

在林馥娜的这个年纪,还不是谈衰老的时候,但她预演着。她谈女人的时间,是欲以挣脱时间的深渊。她不是一种女性主义的言说,而是对人类命运的领悟。关于命运,女人有时可能会比男人体会得更敏感、更细腻,也更体贴。男人易于将目光投向外部事物而遗忘自身。女人言说自己的时间,那是关于造次、僭越和跨界的想入非非,以及远离的筹划。

寂静之中,我仍然能够听到林馥娜内在的沸腾。在《我的天涯》一诗中,她描述了一个安静的人,总是用“瘦小的脚在沙里轻提慢放”。即使如此小心翼翼,她仍然需要“一个天涯/用来放逐自己,用来收藏无法言说的流光”。流浪、放逐,危险的跋涉,在《清明》这首短诗中更加具有力度沉着的表达。清明时节,本该是对往逝者的凭吊与祭祀,却是“撇开经年的悲怆/让爱堵住疯长的墓草”。

林馥娜外表柔婉,内在持守。她是个双栖书写者,评论之余写诗。为了写评论,要看很多作品,要有总结,有抽象与命名的能力。她的诗歌,语言蕴藉雅致,深藏锦绣;她的评论,缜密沉着,深挖内核。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南方书写与南方经验。写作到一定时候,再去追求语言技巧,常觉“理屈辞穷”。这个时候,需要思想性的东西支撑。看林馥娜的文字,感觉她在安全与危险之间一直冲撞。安全,妥帖,是过日子的状态,是伦理日常;但写作需要一种危险性力量,这种危险性力量在哪里,不知道,这要寻找,承受并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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