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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图书馆里29:现在学琴有点早

 木兰良朝 2022-10-31 发布于吉林
因为疫情期间需要在云端上课,所以图书馆里有了一个临时琴房。虽然是临时的,但音乐带来的享受却是实实在在的。
每天晚上,我会在琴房里磕磕绊绊弹两首曲子。每当手指触摸到黑白琴键,心里都流出蜜来,我被甜得对音乐的殿堂心驰神往。从此,琴房密码成了我的阿里巴巴咒语,每念叨一遍,财富就多一个层级。

我的钢琴老师小马不在,缺少了她的鼓励,除了尽可能保留住原来的水平不至大跨度滑坡,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能力进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存在,他从高处走下来,不只用词汇,还用语气、眼神鼓励你,使你即使是笨蛋也浑然不觉,甚至以为自己是天才。
做直播解说员的小雪也住进了图书馆,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奔,那手势又流畅又灵动,那表情又欣喜又陶醉。每个音符都仿佛被囚禁已久,一旦被放出来,就连成乐曲一泻千里,势不可挡。
小雪把世上最清澈的山泉引来,点石成金,化蛹成蝶,却不负责处理掉过多的营养,于是,我在浪花中晕晕乎乎,浮浮沉沉。
浮沉之中,我把小雪弹琴的视频发给最会唱歌的编剧泳群看,我觉得她会欣赏。果然,泳群说,音乐太美了,要把车库里的电子琴搬出来,好好学起来。
我告诉她说,我的老师乌老师,八十三岁才开始学琴,你现在学琴有点早哦。
一个有优美琴声飞扬的图书馆,才是有格调的图书馆。如果我不去捣乱,小马或小雪单枪匹马就能把我们图书馆变成有格调的图书馆。但忍住不去对我充满了魔力的琴房,怎么可能?
于是一个又一个夜晚,一次又一次输入密码,铁门倏忽弹开,我走进空空荡荡的简陋琴房。窗外明明已是暮色四合,而我却仿佛置身朗朗白昼,置身万道霞光之中。一坐在琴前,我就进入另一个世界,红霞万朵百重衣,哎呀,百重衣将我层层环抱进最深的城池,什么都没办法干扰我了。
”无我“原来是一种不需要特别察觉的境界,就是因为过于专注,而忘记肉身的存在,只剩下灵魂的歌唱了。然后可能又通过“无我”这个隧道,上升至“超我”的另一重境界。这些即使没办法达到,也令人神往。或者只是了解,已使人狂喜。
我有时看见澄明的天空,阳光的细细金沙被高高扬起,万物被埋进金沙里。我有时看见闪耀的群星,星光将夜幕变成最奢华的丝绒,把它装点得万般华丽。我有时看见幼小的儿子,置换了今天成熟高大的小伙子,熟练地弹奏起车尔尼599,把旧日时光轻轻拉回。我有时还看见母亲,在洁白云朵搭建的宫殿前,一边弹琴一边对我亲切微笑......
仿佛重回婴孩时代,我天真,纯粹,柔软。这样子学琴,确实有点早,所以一点也不需要着急。在慢慢老去的路程里,翠樾千重,道路长长,其实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学习些许技能,体验些许感觉,缀补些许破碎。
 

张爱玲在《谈音乐》开篇便写到:”我不大喜欢音乐。不知为什么,颜色与气味常常使我快乐,而一切的音乐都是悲哀的。即使是所谓“轻性音乐”,那跳跃也像是浮面上的,有点假。“她接着还写了学弹钢琴的痛苦经历:
”学校里的琴先生时常生气,把琴谱往地下一掼,一掌打在手背上,把我的手横扫到钢琴盖上去,砸得骨节震痛。越打我越偷懒,对于钢琴完全失去了兴趣,应当练琴的时候坐在琴背后的地板上看小说。琴先生结婚之后脾气好了许多。她搽的粉不是浮在脸上——离着脸总有一寸远。松松地包着一层白粉,她竟向我笑了,说:'早!’ 但是我还是害怕,每次上课之前立在琴间门口等着铃响,总是身发抖,想到浴室里去一趟。“
我想, 可以如此直截了当地表明对音乐的看法,实在是早年学琴的经历太痛苦了,使人没办法享受到音乐的美妙。只有得到得晚,甚至得不到,才格外珍惜,格外渴望吧。

牌桌上人们总是说:“先赢是纸,后赢是钱。“此话也许不无道理。童年时被亏欠的,到了中老年,必由自我加倍补偿。并在补偿之中,得到双倍甚至几倍的回报。
等到可以出校,我想去听听乌老师弹琴,我觉得又可以在老师那里学习新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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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谈音乐》收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流言》中,图书馆文学库有收藏。《桃花难画:张爱玲档案》收藏在第二文科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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