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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下

 金苹果6 2022-11-02 发布于北京

宇宙中的一粒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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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自韩国插画师Jedit

1

月末,我参加了一个茶话会,茶话的主题是“脱单为什么这么难”。
在小组讨论中,大家都在说自己的困惑,我则试着去回答那些问题,而这本应是茶会主理人做的事。
到自由发言时,组里一个深度暴露自己的男性很直接地对我说:“小组成员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有个大概印象,除了你。你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感觉你是来听我们说话分析问题的。”
他的话一下子触到了我的盲点。
因为在此之前,我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也在表达自己。可是很显然,我理解的自我暴露和他们看到的有很大的不同。
茶话的时长不足以让大家产生深度交流,所以也没有互加微信。但这个片段却一直在我脑中回响。
直到前些天,暖暖看完我的文后说要聊天,然后很直白地指出:你为什么总是在写别人?
我一愣,我写的是别人吗?我明明在写自己啊!
我坚定地认为,这是他的投射,与我无关。
可聊到后来,我问他什么算是写自己,他回“写你自己的喜怒哀乐”以后,我又一次想起那个一面之缘的人说我是观察者,像咨询师。
在咨询室里,不论来访者是哭天抢地还是满地打滚,咨询师都得保持一种中正的态度,不能被来访者的情绪卷入,却要在分析和思考的同时,保持对来访者的理解和共情。
按说,我应该对这个定位表示开心,因为这是需要经过训练获得的高级能力。
不仅要保持自我觉察,还要腾出心理空间消化别人的负面情绪,并将其转化成好的,能促使人成长进步的领悟。
可是,我却看到自己有个巨大的缺陷:不能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情绪情感交付出去,不论是写作还是做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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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复杂多面的,所以人格特质不存在好坏之分。
我们不喜欢的性格特质,往往不是因为它本质上很坏,不该存在,而是因为它出现的场景错了。
就好比我强大的情绪压抑能力,可以让我在挫折中保持克制,继续像个机器人一样正常生活,这是好的一面。
坏的一面是,我在恋爱、写作和咨询中,也常常蹦出很多理性化的思考,而这些场景,需要的却是情感的投注。
一个打动人心的作品,常常需要写作者把自己丢进情感的中心,充分感受和体会,再把自己拎出来,用有逻辑的语言描述。
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无比艰难。
很多时候,我对于别人故事里的悲春伤秋都有种矛盾的情感,一方面我觉得那是小题大做,不值得写。可另一方面,我又有点羡慕,因为我做不到。
越是情感冲击剧烈的东西,我越容易用理智化去防御。
一个很悲伤很痛苦的事情,在我笔下会变成一个个理论和道理。
我当然知道人类发展至今,能够口耳相传并被人记住的是故事和情感,能打动人心引起共鸣的,是情绪与认同。
可知道一件事与做到一件事,有时候会隔着沧海桑田的距离。
对一些被说成“恋爱脑”的人,全身心投入一段关系,完全依赖对方,又在伤愈后再次投入是件相对容易的事。
如果要让他们理性克制,放弃依赖与忘我,反而很困难。
与之相反的是我这种,和一个人在一起后,情绪反应越是激烈,越是感觉自己非常喜欢非常在意对方,越是会不断用理性去思考判断最终结果的好坏,然后就会在百般纠结后放弃。
所以我很羡慕那些能够不管不顾冲进一段感情的人,因为他们有很强的内在力量,所以才能全身心投入,放心依赖与交付,并花时间疗伤,再重新去相信。
没错,有强大的现实能力,可以工作挣钱取得成就是一种力量,能暴露自己的脆弱,用心去创造关系,也是一种力量。
最好的状态当然是两者兼具。
但是很可惜,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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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为了掩盖我在情感投注方面的恐惧与缺陷,或者说自我拯救,我走上了自我成长之路。
15年到现在,我已经学到了很多理论,解决了很多问题,但还有一些始终卡在那儿,比如依赖与信任,比如对一段关系无穷无尽的负面想象。
我开始怀疑成长的必要性与意义。
如果一个人就那样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很幸福,那应该不用成长吧?
如果成长以后,想改变的依然没办法改变,那再谈成长岂不是浪费时间?
当我在咨询室里把这个问题抛给咨询师以后,她没能给我笃定的答案。
我也越发不能确信,一直努力丰富知识理论的我,真的走在一条我想走的路上。我不知道别人的成长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别人的幸福度有没有增加,至少对我来说,增加的只有现实功能。
比如渣前任,过去一直PUA我,而在我的心理学理论更精进以后,他再也不可能从任何角度通过批评指责伤害我,因为我随口就能丢出一大堆理论怼死他,简直不要太爽。
然而,我描述的自身缺陷,依然是存在的。
我仍然不敢全身心地投入一段关系,我始终害怕被伤害,害怕自己又要花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自我修复。
这个害怕并不能靠理论拯救。
就我自己来说,因为有了心理学的底子,于是当一个人来到身边时,就会不自觉地通过观察、分析与思考,得出相应的心理学结论,最终判定这个人不值得来往,那个人不值得爱。
用心理学理论去框定一个人,和给人贴标签,本质上也没多大不同。
只是心理学被过度美化,所以显得高级而已。
不知不觉中强大的理论体系为我构筑了新一层的防御,我无法确信这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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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写到这儿,我忽然想起前天看《火影忍者》大结局时,已经完成拯救世界重任的佐助和鸣人,又从并肩战斗的伙伴变成了对手,而这个对战完全是佐助个人挑起来的。
我一边看一边吐槽,感觉佐助从来都没成长,心里除了仇恨就是仇恨,快烦死我了。
鸣人从一无所有到逐渐被认可,有了朋友,且把佐助视为最特别的人,所以对他很执着。而佐助偏偏反感他的执着,还在最后的战斗中说:“等我把你杀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我靠,为什么这么病态?”我气得拍桌子,恨不得把佐助打醒。
他是整个家族唯一活下来的人,大家都把他当通缉犯的时候,只有鸣人傻乎乎非说他是朋友。从几十集到六七百集,这个别扭的佐助一直在远离温暖与帮助,一心追求强大的力量。
等我在弹幕里吐槽了一大堆后,画面终于从他们打得日月无光变成筋疲力尽奄奄一息。将死未死之际,佐助终于承认“我输了”。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忽然看得我热泪盈眶。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别扭。
他曾失去了一切,内心以仇恨为动力,追求所有能获得得力量。他以为获得了这些力量,自己就不会遭受失去与痛苦。可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丧失的感觉太痛了,痛得让人再也没有勇气去期待,去相信。
与其看着希望出现,再体验它的破灭,一次次深陷痛苦和无力,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心里放进去一个人。这样的话,就可以待在熟悉的黑暗中,没有幻想,没有绝望,没有痛苦,至多不过是熟悉的孤独和无依无靠。因为后一种感觉已经很熟悉很适应了,所以再怎么样都可以忍受。
这个理解,让我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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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有好几次,我跟二妹说起自己喜欢现在的咨询师,然后聊了几句后我就说,感觉咨询可以结束了。
某个人说要见面,却在最后断联失去消息的时候,我先是非常愤怒,后来却很快平静下来。
尝试着自我觉察以后,我发现愤怒过后的那股平静,实际上是潜意识被激活的恐惧消失了。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就意味着我遭受伤害的可能性无限提升,而他再也联系不上,就表示我终于失去了。因为已失去,所以不必一直处于焦虑中,体验恐惧一次次被激活。
而自我成长,不断学习和精进,就有点像是佐助忙着提升力量,学习新的忍术。
因为在那种巨大的空洞中,你总能在一个人的时候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而你也以为,当学到的东西越多,自体内在越坚韧,就不会那么痛苦,不需要一次次去面对丧失。
可是,当我这样问咨询师的时候,她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她说不论什么时候,都做不到坦然地面对丧失。
那我做咨询,不断成长的意义是什么呢?既然我不能更好,那我干脆什么都不做不就好了吗?
我太累了,不想再努力,也不想变得更强大,因为不管多么强大,还是会失去,会痛苦啊。
她没有给我答案,但我回家后窝在床上难过了好久,忽然想到了答案。
——因为成长了,所以我终于有勇气承认,其实我做不到。
做不到改变过去,做不到改造自己,更不可能通过改造自己与影响他人去改善关系模式。
我承认我就是有个巨大的缺陷,搞不定亲密关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
在过去的想象中,被现实抽几巴掌会带来相当大的恐惧,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是,真的放弃努力以后,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不用跟过去,跟自己较劲了。
搞不定就认栽吧,反正谁也不是奥特曼,打不了小怪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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