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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一篇87岁南下老干部的回忆录。 1948年10月28日，中共中央做出《我们必须准备夺取全国政权所需要的全部干部的决议》，要求各解放区抽调5万干部到新解放区开展建政平匪工作。次年5月，16岁的作者参加冀东解放区南下干部工作团随军南下。当队伍行军至河南郑州时，上级宣布中共邵阳地委成立，作者和260名南下干部分乘10辆大卡车向邵阳进军。就这样，作者来到了他生活了36年的第二故乡——邵阳。 今天的邵阳市，妥妥的三线城市，不显山露水，但民国以前，它却是全国闻名的宝庆府，不仅有匡时济世舍生取义的血性勇士，也不乏刀刃舔血死不悔改的土匪强盗。本文所讲述的人物，堪称其中代表。 支队司令员的头挂在县政府门口 1949年10月13日，冀东南下干部背着背包进驻接收了国民党邵阳县政府。 当时的邵阳经历衡宝战役，虽然国民党军的主力被消灭，但仍有不少残军盘踞山林勾结土匪疯狂杀害新政府干部和进步群众，企图动摇刚建立的人民政权。 刚到邵阳，我们就听说了邵阳土匪的凶残。县政府门口有棵大槐树，枝叶干枯，周围老百姓含泪告诉我们：“今年7月21日，反动派在这棵槐树上挂过地下党湘中二支队尹如圭司令员的头颅，示众四天。周围群众痛恨敌人迁怒于槐树，剥掉了树皮，往树根上浇开水，大槐树枯萎了……” 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中二支队司令员尹如圭（1918～1949），是老邵阳县太一乡（今邵东市流光岭）人，虽出生于地主家庭（其父是太一乡乡长”尹伊仲），却思想进步，同情穷苦人民，加入中国共产党投身革命。衡宝战役前，他奉省工委之命，发动群众，武装暴动，连续袭击、夺取三个乡公所的反动武装，缴获长短枪上百支，重机枪一挺。他们还不断袭击敌人交通线，阻击敌人抓丁征粮。 1949年7月20日，尹如圭在反击十几倍的敌人“围剿”战斗中受伤被俘。三代为匪的“反共救国军师长”匡国军因与尹如圭的父亲尹伊仲有仇，亲自审问尹如圭，下令惨无人道地一刀一刀地活剐剥皮。尹如圭宁死不屈，怒斥敌人，直到气绝。牺牲时年仅31岁。邵阳保安司令丁廉下令，把他的头颅砍下，挂在县政府门外一棵大槐树上……。同时遇难的还有地下党员王家栋，湘中二支队大队教导员。他被杀害时高呼“共产党万岁”，英勇就义。年仅21岁。地下党游击队一年来英勇牺牲达36人。
面对群众的真情诉说，南下干部个个热泪盈眶，肃然起敬。我每次经过县政府大门口，都默念鲁迅的名言“没有见过哪场革命会被头颅吓退”。心中宣誓，我们会为你们报仇，完成你们的遗愿。 围剿土匪部队，活捉匪首陈光中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间一到，一切都报。在减租反霸斗争中站起来的农民，是非分明，果然，这一天到来了。 1949年11月，中共邵阳地委、主力部队158师和军分区联合成立剿匪指挥部，决心以雷霆之势肃清邵阳境内的国民党残军和土匪。兵锋所指，首先对准原国民党军第六十三师师长，时任“反共救国军司令”兼隆回县县长陈光中，以及他所带领的反动武装。 陈光中（1897~1949），字桂山，号德隆，出生于今邵东市双泉铺人。1993年出版的《邵东县志》说他家富。双泉铺当地了解陈家历史的人，都说他“家里有良田上千亩，父兄在邵阳城里做生意，有亿万工商业资产”。但陈光中出生不久，父母双亡，由年长20多岁的哥哥陈来仪（陈凤翔）抚养成人。陈来仪是清末秀才，学问甚好，外号“万保全”，是当时邵阳城里的大好人，清末宝庆府的“东关桥”（今东风桥）就是由他负责督造的。 与其兄陈来仪为人截然不同的是，陈光中私欲膨胀，嗜权如命，为出人头地，选择招兵买枪占山为王积聚势力，然后加入国民革命军谋求升官发财。因善钻营、作战勇猛，历任营长、处长、纵队司令、师长、县长，军衔至中将。1927年“马日事变”中，他忠实执行“宁肯错杀千人，不可漏网一个”的血腥政策，在江西莲花县大肆屠杀工农运动骨干，一次上交300个铁丝穿起的人耳，被蒋介石看中，提升为六十三师师长。邵阳解放后，陈光中又啸聚2000人顽抗，被委任为“反共救国军湘西南总司令”。
在决定歼灭陈光中部队前，解放军高层曾想给陈光中一条生路。1989年邵阳政协出版的《邵阳文史》第11期登了一篇标题为《回忆李觉到邵阳》的文章，里面如是记载：1949年11月21日，程潜、陈明仁长沙和平起义后担任一兵团副司令员的李觉和副军长戴文等接受上级指示，到新化白溪来劝陈光中起义，叫他率领部队接受解放军整编。李觉和戴文对陈光中说了共产党的政策，要他相信共产党，相信人民政府。并且对陈光中说，整编后，他可以到长沙，到北京，到庐山，都可以。但陈光中很顽固，拒不接受解放军改编。 1949年11月下旬，陈光中的主力部队被解放军158师歼灭，陈光中带领残部向隆回、山门、江口一线急奔，企图冲过公路向绥宁、广西逃命。12月6日，陈光中逃到隆回县谢家冲被“四野”部队追及，他在卫队被歼灭后，爬到杂树窠里躲藏，被解放军捕获。 听说陈光中被活捉，邵阳人民一片欢腾，锣鼓喧天，鞭炮齐鸣。12月25日，召开了三万人大会。对匪首陈光中公开审判处决。
几天后，邵阳各界人民又开了追悼烈士大会。会后，我看到县政府门口那棵枯萎的大槐树上，悬挂了一个花圈。花圈上的纸花绚丽多彩，映照着干枯的树枝似乎也有了生机。旁边挂着挽联： 挽尹如圭、王家栋等烈士：为国为民，抗贼不惧，壮烈英名留宝庆；可歌可泣，从容就义，浩然正气溢资江。 围剿最坏土匪头子张云卿 陈光中是民国邵阳臭名昭著的头号“土匪”，也是民国邵阳军人中的第一“狠人”，但说到民国邵阳土匪的坏和凶残，有一人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是曾让湘西南百姓闻之脚打颤，奸淫掠夺杀戮无恶不作的张云卿。 张云卿（1898~1951），别名顺露，又名剑横，今洞口县黄桥镇石背村人，出身贫寒，打过长短工，做过煮酒熬糖小生意，但自幼放荡不羁。17岁为匪，通过抢劫招兵买枪，成为土匪头子。民国17年，张云卿匪部被收编为“清乡队”，受军阀陈光中管辖。他重礼行贿，官职越作越大，匪众由20人发展到1500人，由惯匪—-武冈县铲共大队长—-国军团长—-纵队司令—-最后当上了国民政府的“将军司令”。
张云卿堪称邵阳历史上最坏的土匪头子。具体表现为反复无常，奸淫掠夺杀戮无恶不作，毫无底线。他三次投靠国民党，又三次反水为匪。尤其是抗战期间，张部在广西昆伦关与日军作战时溃败，又逃回复操匪业。民国31年夏，与7名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衡阳市一家银行钞票三麻袋；同年10月在石下江黑沙冲拦路劫走同盟国慰问湘北抗日会战将士物资两卡车。 连国家银行和抗战物资也敢抢，张云卿可说是坏到了骨子里。 不仅如此，张云卿还有三大特点：第一，杀人如麻。他亲自动手杀害有名可查的达586人，其中包括妻、妾、侄子；第二，人性泯灭。随处奸淫妇女。既有十岁幼女，又有70老妪；既有尼姑，又有孕妇。更有甚者，他豢养的一只大猴子，受他指使，经常于大庭广众之下强奸妇女，以此取乐；第三，他既抢外县外乡，又抢本乡本土。他的家乡武冈三区3万户，就有1万5000户被他抢劫抄家。 1949年10月6日洞口解放后，张云卿困兽尤斗，秘密网罗匪众2000余人，收集枪支1400多枝，进行疯狂惨杀革命干部和群众。 1950年10月20日，张云卿在绥宁唐家坊镇，遭到解放军的致命打击，部下1500人大部被歼。他又拿出“看家本领”，一方面挥枪驱赶部下顽抗，一方面带领亲信十余人开溜，躲进深山老林。但此时的张云卿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所有村庄，所有水井，都有群众看守。一有陌生人出现，立即打锣报警。张云卿的几个亲信都分别被放哨民兵发现，捉拿归案。最后，亲信只剩下“三大天王”还护卫着他。
有一天，亲信谢乐球钻进已经自新的“老部下”谢崇高家，但是，这次“老部下”却劝他也去自新，他刚说个不字，谢崇高立即报案，一声锣响，几十杆鸟铳，几百支梭镖，几个村的男女老少纷纷出动，击毙谢乐球。张云卿的另一亲信谢三钻子，潜入他亲姑父曾传德家讨饭吃，其姑父劝他自首被拒。他姑父大义灭亲，立即报告农会，将他消灭。最后只剩下张云卿最信任的亲信谢老苟。 11月17日早晨，谢老苟在三角乡刚刚露面，被农民谭子华发现，立即报告乡农会主席刘群保。刘立即奋起直追，同时高声叫喊：“抓土匪！抓土匪！”正在山里种小麦和村里村外的男女老少，毫不犹豫地群起追赶。几百人齐声呐喊，势如潮涌，追到江边，谢老苟跳水游向对岸。但是，对岸群众也抄起锄头拥向岸边，一起痛打落水狗。喊声、锣声、铳声、江涛声，“就像围猎打野猪一样”，终于把这个上校惯匪打死在江里。
最后，只剩下张云卿这个光杆司令，一个人偷偷潜回他的老家武冈县黄桥乡石背村荒山野岭的一个岩洞。深夜，他实在饿得忍受不住，爬进山脚一个茅棚，找到老佃户张中玉，威逼利诱张家为他送饭。张中玉既怕他杀害自己，又不想窝藏这个“害人精”。他暗中告诉了张云卿的长工谭立成。谭立成刚从区政府受过教育回来，思想也有提高，立即报告观音乡乡长张泰山，转报区政府。副区长姜元腾（南下干部）等领导商量，张云卿是个惯匪，血债累累，捕捉他必须“万无一失”。同时，也绝不能在捕捉时再让他伤害群众。但是，观音洞有几个出口。几经筹划，商定由谭立成出面送“过年饭菜”，同时劝他搬到自家山后石山背岩洞。理由是“距离近，送饭不易被民兵发现”。 张云卿被谭立成的“真情实意”打动，终于钻进谭家后山岩洞。这个岩洞垂直进口4米深，下面是20多平米的大石屋，侧边还有一个小石洞，但没有第二个出口。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区乡政府接到报告，立即紧急动员，包围洞口。由谭立成假装送饭，引蛇出洞。但是张云卿右手提枪，左手接饭，拒不出洞。活捉不成，民兵和区中队只好往洞里扔手榴弹。但是，由于洞中有洞，收效不大。 群众听说围住了张云卿，群情振奋，奔走相告，犹如大海怒涛，涌来1000余人。他们砍来松枝，堆在洞口；每户自发捐献2两干辣椒、桐油，又抬来风车，接上五个敲掉底的竹制箩筐当作灌风筒，摇动风车，煽风点火，像熏烤腊肉一样，熏得张云卿昏迷窒息，生不如死，终于饮弹自毙，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解放军围住张云卿藏身的山洞 有的老人心有余悸，看到张匪死尸后惊说：“死者不是张云卿，脑后没白毛！”乡干部把张云卿已经被熏黑的头发洗净，老人们看到死尸脑后两圈白毛，验明正身之后，才跪地拜天，泪流满面：“天老爷睁眼了！我们真正翻身了！” 为矗立共和国大厦清基打夯 在南下干部和解放军组织下，邵阳地区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共歼灭各类反动土匪武装100多股，三万多人，各种枪支12000余支，迫击炮26门。从根本上清除了匪患，建立了人民政权。邵阳地区共设立县、市政府10个，区政府56个，乡政府976个，村公所7847个。建立村农民协会7800多个，发展农协会员104万5692人，民兵12万0956人。减租3500万公斤，全区半数以上人口分到胜利果实，稳渡春夏荒。1950年粮食总产10.5亿公斤，比1949年增产13%。1950年9月，全地区抗美援朝运动风起云涌。广大群众不仅努力生产，而且踊跃捐献人民币256亿元（折合新币256万元）、稻谷40万公斤，可购买17架飞机。 尤其是觉醒的邵阳人民，把最优秀青年送上抗美援朝最前线，全区3万多名青年报名参加志愿军，涌现了光彩夺目的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邵阳地区新化县人）。从1950年10月至1952年春，分三批完成了土地改革工作，做到了“有步骤地、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为共和国社会主义建设腾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全文完） 附：「乡土天下」坚持独立、理性，心存善良和敬畏，用朴实的语言描述乡土历史人文。长期坚持原创不容易，如果文章引起共鸣，敬请留言分享思想，以鼓励作者写作。
主编：陈胜乔 编校：文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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