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做了一个梦,梦到的不是书。梦醒了,似乎有泪,揉揉下眼睑,还湿着。
小时候,一到周末,便常会和父母闹着,要去外婆家。父母拗不过,答应了,便和弟弟妹妹一起向外婆家进发。 外婆家离我家并不远,大约五六里的样子。那时候,一年到头,很少见到汽车,所以走在石子铺成的大路上,很安全。 一路上,吸引我们的东西太多,小草、小树枝,小石子都是我们的玩物,一会儿奔向路边的田地里追小鸟,一会儿奔向干涸的沟底,寻那各色各样的糖纸,如宝贝般,揣到衣袋里。 而我们一看到这条路便兴奋起来,跳着,走着,走到一处长满了芦苇的池塘处,便算到了外婆家。 外婆家在这池塘边的一个土坡上,是一个土砖砌成的小草房,房前用木棍和稻草搭了凉棚,可遮阳挡雨。屋内中间有一堵墙隔着,这墙是用高粱杆夹的,然后涂上了泥巴。墙的外间是厨房,里间是卧室,里面还放了两个土缸,放粮食用。 外公和外婆最喜欢坐在坡子上晒太阳或者在凉棚下乘凉,老远就看到了我们,就一起笑着下坡子来迎接我们,然后一手一个,拉着我们进了屋,摸出了一个个塑料袋,分零食给我们吃,自家油炸的面果子,集上才买回的馓子油条,都是我们的美食。 外公是个闲不住的人,总喜欢忙里忙外的,所以来我家的次数并不多。而外婆则很喜欢来我家,一住就是一个月,所以,村上的人都很熟悉她,她也很熟悉村上的人。
后来,我离开了家,来了南京,为了学业和事业打拼。在南京的学校上了班,因白手起家,买不起房子,也租不起套房,便100元租了个小民房,像个小鸽笼。那段日子是辛苦的,幸好有书相伴,聊解了许多孤寂。后来条件好了些,买了个24寸黑白电视,牌子不错,松下的。再后来,又换了个稍大的,看着这换下来的小电视,便想到了外婆。 2002年的暑假时,我背着电视坐着长途大巴回了老家,又背着这台电视去了外婆家。那天真热,外婆很开心,忙着去招呼村上的许多老爷爷老太太去她那看电视,即使是广告,大家也看得津津有味。她逢人就夸,这是外孙从南京带过来的,疼外孙有用了,又抹着眼泪对我说,可惜你外公走得早,没看到这一天。 又过了一年,也就是2003年,那一次我又从南京回老家,约了小弟一起去看外婆。外婆的视力明显不如从前了,我们走到她的面前,她还认不得我们。真到我们自报了家门,才不停地说,外婆老了,连自己外孙都不认识了,然后就张罗着做饭给我俩吃。我们说,外婆,我们不在您这吃饭,看看您就回去了。外婆就生气了,为什么不在这吃饭,嫌外婆老了,做饭脏吗?外婆可是洗了手的。我们就笑着留了下来,弟弟坐在锅后烧锅,我添水烧饭,外婆忙着递东西。这顿饭烧的是玉米稀饭,咸菜炒豆腐,还热了一块大饼和几根油条。外婆还特意煮了几个鸡蛋,这是她喜欢吃的,当然认为我们也喜欢。 临别时,我给了外婆两百元钱,外婆一开始不愿接,后来还是收下了。外婆手里拿着钱送我们,跟着我们下了坡,遇到了和她差不多大的侄媳妇——我的一个远房舅妈,她笑着对外婆说:“二娘,你有福呀,几个外孙都中用了。”我听了,这么多年一直记在了心里,倒不是因为自豪,而是有愧。心里总是盼着,外婆,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等着,哪天我真的有了钱,我把您接到南京,好好地孝敬您老人家。 亲人长辈健在时,总以为一起相处的时间还长,感恩的心总被一些看似必做的琐事遮蔽,感恩的行便无限往后延迟。可是,却不知,很多时候,亲人的离开,只是一时,让人猝不及防。 在我给儿子办了满月酒后,便如此匆匆地告别了外婆,我真后悔,总以为以后相聚的日子还很多,却从未想到外婆已经是89岁的年纪,从未想到外婆会匆匆地离我而去,从未想到,这一次竟是与外婆的诀别。 外婆是在我家倒下的,距我回到南京仅四个多月。妈妈坐在院中在洗衣服,外婆坐在我妈身边,和妈妈聊天。聊着聊着,妈妈说话没人答应了,回过头,却见外婆从小凳子上软绵绵地歪倒了。此后,外婆就没有再醒过来。外婆长期有高血压,医生说,应死于脑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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