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要：锂盐可以帮助病人减轻狂躁，控制情绪，应对问题，有“情绪稳定药”之称。而发现其效应的约翰.凯德，被人们称为现代精神病药理时代的鼻祖。精神病学教授莫根斯·肖，也为锂盐的应用做出了贡献。锂盐，改善了数以百万计躁狂抑郁症患者的生活质量。 1. 我还活着！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 望着家乡熟悉的一切，约翰·凯德（John Cade，1912-1980）（图片来源：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立图书馆）激动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二战伊始，他怀着满腔热情，告别妻儿，加入澳大利亚皇家空军，来到前线，被派到新加坡任军医。 1944年，他不幸被日军俘获，三年的战俘生活把他折磨得皮包骨，仅有80磅重，像一具骷髅，但是——“我还活着！生命比什么都珍贵！” 2. 会有这样一种物质吗？ 战争爆发之前，凯德曾在墨尔本的皇家儿童医院工作。回到家乡后，他被安置到墨尔本一家很小的政府开办的精神病院工作。战俘营三年的囚徒生活并没有磨灭他的研究热情，1948年，凯德开始从事躁狂-抑郁症方面的研究。 躁狂症主要表现为情感高涨或易激惹，伴随精力旺盛、言语增多、活动增多，严重时伴有幻觉、妄想、紧张等精神病性症状；而抑郁症则主要表现心境低落，严重者可出现自杀念头和行为。 躁郁症也称双相障碍，指既有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躁狂与抑郁交替或循环出现，或以混合方式同时出现。 在对躁狂-抑郁症进行研究的过程中，凯德将这种病与甲状腺疾病进行了类比——当甲状腺功能亢进时，患者会出现过度兴奋、激动，类似躁狂；而甲状腺功能低下时，患者的情绪低落，类似抑郁。 这个事实让凯德陷入了思索——会不会有一种我们还不知道的物质，在躁狂症患者中非常多，而在抑郁症患者中却减少了呢？ 如果真的有这种物质，那它会不会通过尿液排出来呢？ 3. 锂盐的作用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在一个废弃的食品室里，凯德将搜集来的躁狂症患者、抑郁症患者、精神分裂症患者以及正常人的尿样进行浓缩，然后把浓缩后的尿液注射到豚鼠身上进行检测。结果表明，所有的尿样对豚鼠都是致命的，都会引发豚鼠中毒性痉挛，失去意识，直至死亡。 由此，他得出结论：尿素导致了动物的死亡，并且猜测尿素的毒性或许是由尿酸增强而引起的，躁狂症患者的尿酸可能毒性会更强些。（后来证实，这是一个错误的猜想。） 为了证实尿酸的毒性，他试着将不同浓度的尿酸注射到豚鼠体内，可是问题出现了——尿酸在水中的溶解度很低，很难配制成溶液。为了克服这个困难，他采用了最强的溶解盐——锂尿酸盐来解决这个问题。 当锂尿酸盐注射到豚鼠体内之后，令人吃惊的结果出现了，豚鼠变得安静而平和，对一般的刺激缺乏反应，即使把它们都翻过来，它们也不挣扎，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睁睁地望着他——尿酸锂盐对豚鼠竟然产生了镇静作用！ 既然尿酸锂盐可以产生这样的作用，那别的锂盐行不行呢？ 于是，他又将碳酸锂盐注射到豚鼠体内进行观察，发现了同样的现象。这表明，镇静作用不是由尿酸产生的，而是由锂离子造成的。 由此，他得出结论：锂盐可以治疗躁狂症。 4.“锂盐治疗躁狂症” 为了进一步探索锂盐的作用，他不顾家人的反对，又用适量的锂盐在自己身上进行了实验，没有发现什么有害的作用。接下来，他对十位躁狂症患者用锂盐进行了治疗。 其中一位51岁的患者，已有五年时间处于躁狂状态，下面是他的治疗摘录： “男性，年龄五十一岁，在慢性躁狂的兴奋状态中已经有五年了，烦躁不安，肮脏，毁灭性的心态，恶作剧并干扰别人，……他对治疗的反应是非常可喜的。 ……用了锂枸橼酸盐后，他安稳下来了，并在不熟悉的疗养病房的环境中呆了三个星期。 ……他很快就回去工作，愉快的干他以前的工作”。 但是这位患者回到家里后，由于没有坚持服用锂盐进行治疗，几个月后，再次入院接受治疗。不过他很快就出现了好转，重新回到他的家庭，继续原来的工作。 约翰.凯德还报告了锂在治疗6例老年痴呆症患者中的镇静作用，“虽然他们的老年痴呆症没有根本好转，其中的三个病人，还大喊大叫的骂人，可治疗以后，他们不再兴奋不安，多年以来第一次变得宁静合群”。 1949 年 9 月，凯德将自己开创性的治疗方法发表于《澳大利亚医学杂志》（J. F. J. Cade Med. J. Aus. 2, 349 – 351; 1949）上，他报告了“锂盐治疗躁狂症”，锂对所有 10 个病人起到快速而剧烈的疗效。其中的大多数病人在医院里来来去去，现在有 5 人病情已经稳定，回到了自己家。 由于《澳大利亚医学杂志》只是地区性的医学杂志，名气也不大，因此，他这项创新性的治疗方法影响极为有限。（注：后来，这项研究成为整个精神病学历史上引用最为广泛的文章之一。） 接下来，他开始对元素周期表上的一行行元素进行试验，包括铷盐、铈盐和锶盐。不过它们都没有什么疗效。1950 年，他也放弃了锂的实验，因为锂的有效剂量接近中毒量，而且同年一个有 30 年双相情感障碍病史的病人 "W.B." 因为锂中毒死亡。 对于自己的研究，凯德只能自嘲“一个无名的精神病学家，独自在一个简陋的医院工作，没有任何研究工作的训练，使用着最原始的技术和最落后的设备”。 5. 锂盐的临床试验 幸运的是，他的治疗方法引起了丹麦奥尔胡斯大学(丹麦语:Aarhus Universitet)精神病学教授莫根斯·肖（Mogens Schou，1918-2005）的注意。 莫根斯·肖的家族有躁狂-抑郁病史，他和他的亲人们都曾用锂盐进行治疗，取得了很好的疗效。 莫根斯·肖首次对锂盐设计了安慰剂对照的双盲临床实验，其结果于1970年间发表于《柳叶刀》杂志，结论是：“针对双相障碍，锂盐治疗似乎是电休克治疗之外的又一种有效的治疗手段：很多患者可以在维持剂量下保持正常状态。” 的确，锂盐可以稳定情绪。从1955年开始，年轻的肖就利用一切机会宣传锂盐的神奇疗效。即使别人不理解，他也毫不动摇。 他的努力与坚持终于有了回报，丹麦的精神病学家首先开始关注锂盐，接下来，欧洲和美国的精神病学家也相继关注锂盐的疗效。 1958年，Coleman光度计的问世使得精确测定血锂水平成为可能，也为锂盐进入精神科临床开启了一扇大门。到1972年，已经有70多篇关于锂盐治疗躁狂症的报告，治愈率均高于60%。锂盐治疗躁狂症安全且有效，并且可以减少发作频率，降低严重程度。 6. 在美国经历的波折 在美国，锂盐的应用却经历了一番波折。原因是锂盐的名声不太好。 20世纪40年代，一些心脏病及肾衰竭患者，由于被限制食用钠盐而服用了大量的锂氯化物（1950年，这种用法被禁止），结果导致了几例严重的中毒性死亡事件，这使得医生们在应用锂盐时不得不小心翼翼。 碳酸锂轻度的中毒症状包括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及细微震颤；严重的毒性反应涉及神经系统，出现神经紊乱、反射亢进、明显震颤、发音困难、惊厥直至死亡。 锂盐除了不良反应多，安全范围窄，治疗指数低等问题之外，制药公司也认为，锂这种矿物质真是太便宜了，还没有专利保护，也没有兴趣去开发它。可越来越多的证据都在支持锂盐，因此，直到20世纪70年代，美国FDA才批准了它在治疗躁狂抑郁症中的应用。 7. “情绪稳定药” 但是，锂盐的作用机制至今不明，有人认为是提高血液中5-羟色胺含量，也有人认为是抑制去甲肾上腺素被神经末梢重摄取。 如今，锂盐主要是用来帮助病人减少狂躁和抑郁状态的发病次数和程度，使患者有效控制情绪，应对问题，所以，还有“情绪稳定药”之称。 2019年8月，美国Liveright 出版社出版了美国执业精神病医师兼布朗大学教授Walter A.Brown（沃尔特·A.布朗）撰写的关于凯德的传记作品——Lithium：A Doctor，a Drug，and a Breakthrough（译为“锂盐：一位医生，一种药物，一项突破”）。 Walter A.Brown的新传记突出强调的一点是，凯德是在无法接触最新技术和现代设施的情况下作出重大发现的。 其实，早在2016年，已经有一本凯德传记问世，书名为——Finding Sanity。 注：以下图片均来自本书，让我们共同回顾一下这位自嘲为“无名的精神病学家”的一生。 约翰.凯德因研究锂盐被为现代精神病药理时代的鼻祖，锂盐为治疗和挽救众多生命带来了希望，改善了数以百万计躁狂抑郁症患者的生活质量。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