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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唐朝讲给你听——走向盛世(27)

 陈德龙k60ofaux 2022-11-07 发布于安徽

[27]

所谓结党

看着张九龄一次次和皇帝争辩,又一次次惹得皇帝生气,李林甫的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也是最希望看到的。他知道只要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位大诗人被皇帝炒鱿鱼,辞职走人可他万万没想到,搞斗争并不是他这种大反派的专利,那些浓眉大眼的正面人物也是会反击的。

其实这也不奇怪,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张九龄这种敢跟皇帝抬杠的人了。

本来就瞧不起你,又吃了你的闷亏,岂能忍气吞声?

事情还要从一次搞笑事件说起。

在众位高级官员当中,有一位叫萧炅的人一向很受李林甫信任在他的关照下做了户部侍郎。与此同时,张九龄也有一个十分欣赏的人叫做严挺之,在他的提拔下当了尚书左丞,分管吏部工作。

有次同事家里有喜事儿,严挺之和萧炅去道贺的路相遇,于是约定一起过去,仪式开始之前,两人坐在客厅等候人声嘈杂,百无聊赖。这时萧炅发现主人家的书案上摆着一样东西——《礼记》按说萧炅这家伙跟李林甫的文化水平旗鼓相当以前应该也没读过这种儒家经典,但这天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顺手拿过书就开始翻起来翻就翻吧,翻了一会还读了起来,摇头晃脑,嗓门很大。严挺之也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可听着听着,突然听到他嘴里蹦出来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词语——蒸尝伏猎。

听到这话,严挺之猝不及防意识到这小子是闹笑话了,但他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于是故意逗了萧炅一句,你刚才说什么萧炅表情诧异,用呆萌的眼神盯着严挺之的脸重复了一遍“蒸尝....伏猎”。屋子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一时之间,旁边传来几个人的窃笑之声,严挺之也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当场笑喷出来

事后严挺之找到张九龄,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这个近几年朝中第好笑的笑话(第一的非李林甫弄獐莫属)。张九龄听后也被逗得连连点头大笑,因为他知道,那词不是“伏猎”,而是“伏腊”,这是个固定词语,表示伏天和腊月进行祭祀的意思,而萧炅这一读却成了伏天和打猎的时候祭祀,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待张九龄笑完之后,严挺之突然变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对张九龄说:这样的人怎可再当侍郎?

张九龄的心脏猛然一震,意识到了严挺之的话外之音。

萧炅一向是李林甫的得力干将,又闹了一个举朝皆知大笑话,可谓不贬不足以平“民愤”,趁机把他收拾一下,正是给李林甫还以颜色的绝好机会,事不宜迟,于是赶紧萧炅撤职,撵出了京城当了刺史

得知萧炅离开长安的消息,李林甫的痛处被触碰到了,因为贬斥萧炅就是打了他的脸让他颜面扫地。自己虽然害过张九龄,但那毕竟是暗地里来的,表面上都还客客气气,谁知张九龄却用这种不讲情面的方式反击,实在太不礼貌。而这出伏猎事件和自己的弄獐事件也非常相像,很容易让他产生指着和尚骂秃驴之感。

弄獐宰相,伏猎侍郎。还都是犬字旁的,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此事过后,李林甫对张九龄和严挺之愈发嫉恨,发誓一定要找他们算账。

机会说来就来,不久之后,一位叫王元琰的地方官员贪污事发,案子上达了朝廷。而李林甫却从中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严挺之在这时去拜访了刑部官员,为此人求情。查阅了此人的档案之后,李林甫心里一阵狂喜,立刻进宫面见皇帝,说出了这件案子的纰漏之处——严挺之为王元琰求情,是徇私枉法。李隆基问他,何出此言?李林甫冷笑一声,一语惊人:

陛下,据我所知,王元琰的妻子是严挺之的前妻。

大家都知道,唐朝在古代王朝中是一个女性权利相对自由的时代,两口子要是过不下去,离婚分居都很正常。比如网上流传的那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其实就不是某个文人才女所作,而是当时离婚协议的模板,可见当时这种现象并不罕见。那么既然能好聚好散,离婚后还保持联系当然也算是正常的了。

用现在的话说,严挺之是王元琰的“前辈”,前辈为后辈求情,岂不是徇私枉法?

于是李隆基转天在朝堂上说起了这件事,十分不满。

“严挺之居然去刑部为王元琰求情,成何体统?

眼看皇帝埋怨起了自己的同僚,张九龄急忙出面给他圆场“陛下,如果王元琰确实没有贪污,情也未尝不可吧?

旁边的裴耀卿暗自为张九龄捏了把汗,李林甫则旁若无人,一声不吭,这时李隆基突然直视张九龄,冷笑起来。

“没什么不可?你知不知道,王元琰的妻子是严挺之的前妻?”

张九龄一时大为惊讶,他并不知道严挺之还有这档子事,也没想到皇帝了解地这么清楚,但话都说出来了,又岂能不老朋友争到底

“可是前妻又如何?严挺之早已把她休掉,没有私情,也犯不着为她去做什么。”

“没有私情?”李隆基突然意味深长看了张九龄一眼,然后补充了一句“还是有的吧。”

看着皇上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表情,向来能言善辩的张九龄顿时哑口无言,说不出话了,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别人的质问下吃瘪。

张九龄暗自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离开了朝堂,毫无疑问,今天这一切全都是拜那个人所赐,否则皇帝绝不会做出这样肯定的回答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最后还是无能为力。那个人和以往所有的奸臣和坏人都不同,做事滴水不漏,所有的行动都在暗处,根本没法对付。

与此同时,李隆基对张九龄产生了怀疑,想起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再联想到他和严挺之的关系,突然觉得很不正常,这俩人的关系好像有点太好了,政治观点和立场总是出奇的一致,爱好和品味也极其类似,很有点同进同退的意思。更奇怪的是,张九龄和裴耀卿的关系也很好。如果说他们都是文化人,人生观、价值观比较接近,一切仅仅是巧合的话。那为什么在严挺之为罪犯求情这样的问题上,张九龄都有意袒护呢?这就太不正常了。

不,这绝对不是巧合。

于是李隆基得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三个在结党。第二天,降下了旨意,张九龄、裴耀卿免去相位,严挺之贬为洺州刺史,王元琰流放岭南。

此后,张九龄又被李林甫设计陷害,再贬为荆州长史,从此远离了帝国的中心,再无回朝复任的希望。在这个古老的历史文化名城萌生隐退之意。虽没有上书辞官,行为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开始向屈原学习,向陶渊明学习,纵情山水,写诗论道,自娱自乐。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这首唐诗三百首里的开篇之作,出自他此时所作的《感遇十二首》

兰花、桂花、草木、美人......这些淡雅、高洁的景物是陪伴政治失意之人最好的东西,张九龄把自己的失意淡然融化在自己的感悟,写在,直到千百年后,我们还可以感受到其中的那份淡泊、宁静。这份淡泊、宁静深深影响了后来王维、孟浩然。他们又在张大诗人的影响下,写出了更多淡泊、宁静的诗篇。

一个宰相失意了,一个诗人圆满了。

三年后,张九龄做官做够了,上书请求回乡,为先人扫墓,当年,因病去世

尽管张九龄固执、清高,喜欢较真,从不奉承自己,李隆基还是为他的离世感到悲伤,他还是不可遏制喜欢这个人,因为正直无私、品性高洁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讨厌的。经过时间的沉淀,你只会记得他的美好,而忘掉那些不快。后来,每当宰相们推荐人才的时候,李隆基总是要关切的问一句:

“风度得如九龄乎?”

可惜的是这样的人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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