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唐朝讲给你听——走向盛世（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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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猾的胖子

当杨国忠登堂入室、飞黄腾达，在后宫和外朝之间左右逢源的时候，那个来自幽州的大胖子也异军突起，扶摇直上，踏上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天宝六年（747年）正月，身兼范阳节度使、平卢节度使和御史大夫头衔的安禄山第二次来到了长安，受到了皇帝陛下的亲切接见。跟四年前第一次来长安那次相比，他同样受到了皇帝的礼遇，不同的是，他变得更加轻车熟路，也更摸透皇帝的脾气了。

第一次拜见皇帝的时候，安禄山已经做了很长时间准备工作，他不断给中央官员送礼，给朝廷使者说好话，只要有来幽州的，哪怕是个跑腿打杂的，也有红包可拿，每年俘虏、杂畜、奇禽、异兽、珍玩，都是一车一车往长安送，不绝于道。因此在朝中形成了有利于自己的舆论，人人都夸他好，也在皇帝面前树立了自己的光辉形象。

见到皇帝的时候，安禄山表现得跟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一样憨厚朴实，说去年营州闹蝗灾的时候，我焚香祝天许愿，说要是我心术不正，对皇帝不忠诚，情愿蝗虫把我的心吃掉，结果刚说完就有一群鸟飞来，吃光了蝗虫。请陛下把这件事告诉史官，让后人知道。李隆基这样喜欢迷信的人，当然不会怀疑，当场就笑呵呵地叫人把这事儿记了下来。

第二次来到长安的时候，安禄山跟皇帝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了，这次他决意再进一步，发挥自己的幽默搞笑特长，牢牢地把皇帝吃定，而李隆基却也在无形之中为他创造了机会。

李隆基是一个很接地气儿的皇帝，对臣下向来没什么架子，有时候还喜欢开几句玩笑。在一次召见的时候，打量着大胖子笨拙滑稽的模样，李隆基突然玩心大起，指着他的大肚子问了一句话。

“你的肚子这么大，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呀？”

自张守珪被贬官之后，安禄山在幽州就成了土皇帝，再也没人敢嫌弃他胖了，自己也放弃了节食减肥，天天胡吃海塞，此时体重已经猛增到了三百五十多斤（注：唐斤，约等于现在1.2斤，具体是个什么吨位大家可以自己换算一下），那大肚子胖得都要垂到膝盖上，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着，出门走不了百里就得换马，肥胖得十分夸张。

让人惊讶的是，大胖子的反应速度竟没有随着体重增加而变得迟钝，他抬起头来，用一脸淳朴天真的表情看着皇帝，应声答道：

“没什么东西，都是俺对陛下的一片赤心！”

我一直认为，幽默感这种东西是要看人的。郭德纲对着观众朋友说“我很欣慰”，下面回应他的会是一片笑声，可同样的话从刘德华嘴里说出来，大家可能就觉得平淡无奇了。安禄山的情况大致也是如此，如果太子对皇帝说，我对您一片赤心，大概李隆基只会觉得他虚伪、讨好，巴结自己，可这话从大胖子胡人的嘴里说出来，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反差感，分外惊喜。

这边陲之地的胡人竟然知道忠心于我？李隆基听后，手缕胡须，一时乐得哈哈大笑，对这个大胖子的好感噌噌提升。

而安禄山正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皇帝的表现，心中暗喜，只不过脸上，却仍然保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天真表情。

 

有幽默感的人总是容易让人牵肠挂肚，尤其是安禄山这种里里外外都透着滑稽的家伙。此后不久，李隆基又惦记上了他，再次找来宫里谈话，安禄山则抓住机会，指天画地，再次表达自己一片赤诚的忠心，李隆基听了很感动，叫人把李亨叫到自己跟前，指着他跟安禄山说，这是本朝的太子，你快来拜见一下吧。

拜完皇帝拜太子，在宫廷的礼仪中，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左右的人都围过来，准备教他下拜。然而安禄山却挺着身子，纹丝不动，直到看见太子的脸色都不对劲儿了，才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

“陛下，太子是什么官职？为何要我下拜？”

李隆基大概也没想到安禄山肚子里的玄机，和蔼可亲地告诉他，太子就是我的接班人，千秋万岁之后，他就是你们的皇帝。

顷刻之间，安禄山那炉火纯青的演技爆发了，他赶紧用那双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俺真的太笨了，俺不知朝廷礼仪，只知道陛下一人，不知朝中还有太子。

一旁的李亨默不作声，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心。李隆基却看着他的表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只知道我，这个胡人的心里只有我。

……

或许故事真的来源于生活，上帝总会在你生活的圈子里丢下一只胖子来活跃气氛。此后不久，李隆基对安禄山的恩宠愈发夸张，竟然叫杨家兄弟杨铦、杨锜（贵妃的堂兄弟）跟他结拜为兄弟。安禄山也获得了出入宫禁的特权，在长安住了下来，一待就是好几个月。他也干脆向皇帝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请求，竟然不顾年龄差距，要求认杨贵妃当干妈，得到批准之后，皇帝也就成了他干爹。简单统计一下，这已经是他生命中的第四个爹了（康老爷子，安老爷子，张大将军，李老皇帝）。

期间，他还给干爹干妈表演了自己的拿手绝活——胡旋舞。可能是利用了物理学中的惯性原理，这个三百五十斤的大胖子跳起舞来居然矫如惊鸿，旋转如风。

对安禄山这种人来说，有奶就是娘，有权就是爹，一点也不用奇怪。我相信哪怕皇帝要当他祖宗，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而他也将自己的狡猾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利用皇帝对他的信任，每次面圣的时候，都要先拜杨贵妃。

时间一长，李隆基觉得奇怪了，质问他，你小子为何不先拜我？这当然又落入了胖子的设计之中。他还是露出了那副招牌式的憨厚表情：陛下，俺是胡人，俺们胡人都是先母而后父的。

李隆基听了，当然又是眼前一亮，心里乐开了花儿。如果你一个人喜欢你，你会觉得这人不错，如果一个人喜欢你喜欢的人，那你会把这人当知音的。

安禄山知道皇帝对杨贵妃恩宠无比，这一招就拿住了皇帝的心理，彻底挠到了他的痒处。等待这个大胖子的，将是前所未有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