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榆 树（小说）
【黑龙江 肇东】于贵仁
（十四）
二蛋子回家劳动，往日的风流才女断了线，他与大华旧事重提。
这回他变得公开而又公开，不怕爹不怕妈，更不怕大伙扯瞎话。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大华长得如出水芙蓉，高挑个头，乌黑的头发垂下两条大辫子，粉白似红的脸蛋上镶嵌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没缺彩的地方；衣服总是那么整洁，补丁的针脚匀称有致，鞋都是自己做的。她是十里八村说得出的大姑娘。
姑娘长得好，提亲的也不少。屯子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家，浪费了口舌白磨了鞋底都没成。
有一天，二蛋子吃完晩饭，来到老榆树下，他大声地唱着：“一条大河波浪宽，风……”，歌声引来了大华。两个人在老榆树下旁若无人地说说笑笑。大华的妹妹看见跑回家跟妈说了。老妈放下没刷完的碗出门就喊，硬是把大华叫回来。
月光灰暗，落光叶子的老榆树孑身自立，倔强地站立在路旁迎接严冬的到来。
油灯昏暗，大华的弟妹们坐了一炕，听着爹妈对大华的训话。“你挺大姑娘不闲可耻，老跟那瘦猴子搭搁。他体格不好，家困难，怎么铁了心的非跟他扯。”大华爹叼着小烟袋，一口接一口啄着，“他干活不行，靠嘴支着。奔奔坎坎的他就熊了，连铲地这活都跟不上，垄垄都得那几个年轻的接。”“人家孩子大人一说都听话，那像你怎说都不行，当爹妈的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吗？你咋不回头啊！”“你是大的，琢磨琢磨这个头怎么带。你要再胡扯，把我惹急了打折你的腿！”这个关老蹶拿着烟袋锅敲着炕沿发着狠话。“你听爹妈话吧，可别跟他胡扯了，再这样，就把我们俩气死了。”大华低着头，涨红着脸，一言不发。弟妹们歪着头仰着脸听着爹妈厉声的善意劝导，谁也不敢吱声。灯花搏了一次又一次，炕上横躺竖卧的孩子们睡着了。好话说了三千六，不知哪句能入心。苦心的爹妈就想用自己的想法控制住姑娘的心事。没过几天，大华的“病”又犯了。她又跟二蛋子在屯子后的林带里粘糊上了。关老爹知道肺都气炸了，放下手里活围着屯子追起来，弄得鸡飞狗叫。好狗撵不上怕狗，怎么也没追上。老爹累得气喘吁吁，骂不迭声。全屯子人都出来看热闹。二蛋子和大华朝镇上跑去，老爹放弃追赶，喘着粗气指着骂道：“小兔崽子，不回来拉倒，你回来我非把你腿打折了不可！”晚霞的余光托长了老榆树的影子，大华趁着老爹还在队里劳动偷偷溜回家。妈妈看到姑娘回来了，嘴里絮叨着，又心疼地端来热腾腾的大楂粥让她吃，翻来覆去的话就是不让她跟二蛋子好。关老爹回来了，见到大华就拿烟袋锅子去刨她脑袋。老妈一看真动手了，上去就拦。老两口撕巴起来，嘴里都不停地指责对方。大华吓得蜷缩在炕旮旯。孩子吓得哇哇哭。大华趁着爹妈撕巴激烈之时，连鞋也没穿，夺门而出。老爹看她跑了，怂倒老伴追出去。老伴什么也不顾了，叫着三个大孩子一起追出去，看见爷俩正围着老榆树追赶，娘四个冲过去。老妈叫三个孩子把爹拽住，她怕这老家伙气大，使错手把大华打坏了。屯邻们听到人嚷狗叫的都出来看热闹。老邹头拎着拌草棍先跑到跟前，这是明事不用说，照着老关的屁股打两下，扯住他袄袖子嚷起来：“你小子太不像话了！那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可大街撵着打。”老禹太太赶到近前，拉着大华妈的手说：“快领孩子回家吧。别吵吵了，让大伙笑话。”转过身冲大华她爹训斥到：“你这当家的，有啥事在家说不了，领着老婆孩到当街上耍威风。”人越围越多，七嘴八舌，大华她爹无地自容，憋气窝火，悻悻地朝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