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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少时家有瞎骡子 / 程生远

 结庐作伴 2022-11-09 发布于四川

/ 图 :堆糖  文:程生远

人这一生或是半世有许多往事,忘便也是忘了,忆起却也很是有趣,抑或是思付感慨许久。

当我能记事儿的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便自然吹来,农家的小日子也一日一日红火了起来。

合作集体解散,家里分来一头瞎眼的骡子,还有一只年老的老公羊。自此,我的童年闲暇时光大多是与这头瞎眼的骡子和那只老公羊为伴的,而那些时光大都是自然有趣的。

老公羊体格偏瘦,神色却也依然雄壮,向后下弯曲而上的两只大角上的瘢痕自是无言诉说着当年笑傲羊群的无限雄风。

老公羊在祖父、母亲及我的照料下于一年后体质竟也突然间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卧地不起。每每我放学归来,便急急奔于田地采些细软嫩草放于其面前,却是吃的不多,水也饮的越来越愈发少了,眼神苍茫而浑浊。我想,欲扶起恐怕也是站不起来了,且由它卧着,以我之力怕也是不行。不知夜晚,它能否梦见万里青青草野。

一月多之后,它终于闭上看了无数羊间世事及春秋岁月的眼睛,自然而然地死了。我帮祖父把它抬在架子车车上拉于荒地上一处向阳的干净处,挖个坑埋了。望着那个了无空空的小土堆,我的心中突然无由隐隐泛起一种悲凉痛疼的情绪来,于芳草青青的旷野里久久不肯远去。

那时候,农户家日子还不好过,仅仅是杂七杂八填饱了肚子,至于肉类,大多是在过春节时吃上那么不多的几顿。现在想来,小时候盼着过年的那种急切心情竟也是荡然无存了。近来过春节,除了几许喜庆气氛,大多是繁芜的应酬喝酒回礼之类,鸡鸭鱼肉剩了半桌,好酒者打着饱嗝自可豪饮,往往喝得丑态百出,于猜拳声里醉的不省人事方归。辛苦了一年,该是好好放松放松,现如今,又却是渐渐淡了。吃饱了肚子,喝足了酒,心里却是空落落地;三块五块已在儿童眼里不是钱了,再说长辈们也拿不出手;好在政府不让聚众赌博,于村头聚一块闲侃又大多是些鸡鸣狗盗之事,有时竟无端添出一些可笑的吵嘴打架的矛盾来;稍有文化者可谈论些家国天下大事,却是都不在题意中;最喜不过村妇们了,广场舞跳得且欢,偶尔还会跳出一些风韵趣事,复成背后处小圈话资......于无聊处这姑且富足而又闲下来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人若能长久停留在年少时的那些时光里,该又是多么地美好。尽管最初未必就是最好的,却让使历经人间风雨的生命如此怀念留恋。回不去,总是回不去,谁也回不去。

三月,桃花初开,杏花儿便急急跟在后面,木讷的杨柳也有了动人的样子,草芽儿都探出了可爱的笑脸。北方的春天来得晚,却大有一日千里之势,好不兴盛。我大概是出生于这个时候,那时候,农家孩子大多是没有生日这个概念的,其实,只要有春天在,一切便好,于自然万象里可得无限童贞乐趣。

每每放学或是暑假期间,除过打猪草瞎骡子就是我最好的伙伴了,来去骑在其背上也自是潇洒自在,可惜我不会吹笛子。

据村上老人们讲,瞎骡子少时因力大体健,居然能做得了套车的辕马,且不惜力而挣瞎了双眼,现在可温顺多了,能分得自是以后不愁吃穿,有好日子可奔,骑在其背上我更是有神气的感觉了。这畜牲可也是奇怪了,虽眼瞎,却走的好路。系成双缰绳,左拉向左转,右拉向右回,若是上坡,将缰绳轻轻往上一提,它硬是心有灵犀抬高蹄子轻松越过沟坎,莫说是大路,居然小道也步如平途。现今想来,凡世间事若能恒久之,定也能若此,眼睛瞎了,心不瞎便还有路走。

其他伙伴家大多都是毛驴,或是亮眼的骡子。等我牵出瞎眼骡子,他们早已是一溜风不见了,赶也赶不上。且罢,一人虽生寂寞,却也孤独自在。没有骑过毛驴飞奔,大概是我这一生或是少年时候最大的憾事了。

依照以往经验,将骡子拉到青草茂盛处,任它啃食,偶尔于田地里拔来杂草递于它嘴边,望着竟也好不惬意,它吃草,柔软的喀嚓之声里我也可独享回味,此妙多不可言说,大有我嚼炒白菜质感。若偷懒,最好是将它牵与沟道里,它便能于沟道旁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将能食青草啃个尽光,步步向前。我于前方则自由自在,尽享花草虫禾之童趣,或是静静坐于沟旁望着远方、天空、流云发呆。风从何来,缘何又息,日月电闪可有家么......

大概十年左右,瞎骡子老的越来越不行了,但仍可耕田。我也读书上了初中,很少与它亲近为伴了。

应是秋天了吧,秋色光景正好,温暖恰如春时。一日与同伴们玩耍后回家,看见瞎骡子躺在院中,周围围了很多人。说是吃多了嫩秋苜蓿,涨肚子了,经村上行家里手折腾几番终是无救。死了,曾经给我带来不少童趣的瞎骡子死了。于大人们的惋惜声中我却是暗喜,有肉吃了。

因是族里公共财产,三牛四驴,瞎骡子也在其中。请来屠夫姑爹乘有余气好放血,剥皮取肉,我家应是多得一副骨架。这是我年少记忆里吃肉最爽的一次,只是,父亲眼神里淡淡的惋惜之情却是存留了多日。往后学着耕地,我总是能想起瞎眼骡子来。

一世辛劳却为谁,骨肉分食放得终。
两眼不观人间事,任凭耳畔过秋声。
世间人情何如是,何如畜牲能养人。

后来,马骡尾被我做成一甩子,即可驱蝇,也可拍打身上尘土。今日应是还可用,只不过是落满了尘灰。

我虽少时有志,却也惨淡沦落如今。生为农民,不好言于国家有所贡献,只好且自耕耘一方水土,聊以安身立命。闲时怅叹,天地世事总苍茫。

此时,欲发感慨,已然是没有了感慨。

几十个春秋过去了,虽忙碌辛苦日子却是越过越好,虽非小康,却也丰盈,况且,今日盛世在望,只是心中总是空落落地,丢了魂儿似的。闲暇时,我大多是喜欢写点东西,看看家里不多的藏书,就连此也多不得宁静,毕竟这些于紧迫处顶不了吃,也顶不了穿,耗了电费不说,还耽误了些许更多的银钱收入。只是,人却是越来越痴了。每村上有大事,比若说谁家婆媳吵架吵大了,谁家老母无人管上吊了等等,我竟多不知,此为笑柄。

雪花儿飞来,该冬闲了,打工所剩的余款还需奔走讨要,庄稼地里还有该清理的工作未了,且罢,慢慢来呗。

今得偷闲,琐碎之事为文以记怀之。
                                                                                    

生远于20年11月23日夜

作者简介:程生远,微信名——方圆,甘肃武威人。一个在人间红尘里无奈而放逐自我灵魂的孤独精神流浪者…欲乘一叶文字的轻舟,在世事汪洋里——苦修浮生,梦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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