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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取消的30000分之8场演出

 zhuangzhangabc 2022-11-11 发布于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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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都以为上海的疫情已经逐渐散去,剧院生活像是能回到正常轨道之时,音乐剧《浮生六记》在首演前一天宣布取消多场演出的消息迅速让整个观众圈震惊和惋惜。

熟悉剧场的观众们一下就能推测出原因,剧院楼下一家超市出现阳性案例,不少演职人员只是下楼买些东西和吃顿午餐便成了红码,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已经是音乐剧《浮生六记》在2022年第二次因为疫情而受到重创,知道消息的我彼时正在结束苏州演出返回上海的大巴上,同是制作人,自然能理解这种揪心的感觉。

同一天,《浮生六记》剧组的工作人员找到我,希望能藉由好戏来和大家分享这几天的经历,以及让更多观众看到她们的此时此刻想说的话,我一口答应。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我们最需要抱团取暖的时刻。

《浮生六记》被取消了8场,而今年全国被取消的演出,大约有30000场。以下的故事来自音乐剧《浮生六记》剧组的成员,截止到目前,她们还在焦急地等待下周最后几场演出的可能性。

一切总会好起来。

“快快快出去,剧院要封控了——你们的负责人呢?《浮生六记》负责人?!两分钟撤离!不走的话被关在里面要关7天!”
明黄色的大型隔离栅栏一个接一个,像麻将牌一样沿着路面搭建过来。艺海剧院的4号门(工作人员出入口),剧组的小伙伴们抱着打票机、电脑、缠成一团的电源线和剧场全通证跑到了门口,有人连衣服都没有穿好,技术组的老师更是手里还捏着激光笔。然后两位保安把警戒线拉起,把剧场门关上。门关得声音很轻,没有想象中那种落幕般的“轰然一声”,就像平常一样锁个门。是的,这里在今年3月的时候,也锁过一次,当时一锁就是三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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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2022年11月4日下午三点四十分。
而16个小时前的3日深夜,音乐剧《浮生六记》因为剧场附近的新发疫情以及严格的管控措施,多位演员和制作组人员需要配合防控,被迫取消了在艺海剧院11月4日至6日的前五场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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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下午,本着“哪怕要在最艰难的时刻也做点什么努力”的导演组和技术组依然想为后续演出做一点筹备,进场做设备和灯光调试,这一次,却连剧场一起封上。
这次封到11月10日,七天。因此,音乐剧《浮生六记》11月8日至10日的演出也立刻取消。剧组大量人员随申码异常,所剩的绿码成员数量实在太少,于是制作人刘重欣和导演田辰明亲自上阵,两位“光杆司令”在剧场门口做起了退票接待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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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11月5日13点半,导演和制作人一起在剧院门口等待错过取消公告的观众们)
这不是音乐剧《浮生六记》第一次取消演出。
3月,距离原来本轮的演出还剩9天时,演出因配合防疫取消。剧组收到消息时,临时叫停了准备好的进场装台计划。当时,大家只是以为剧场关个几天而已,还在思考如果延迟演出,要如何处理票务工作,却没想剧场一关就是三个多月。而剧场之前积压的演出要重新排期,等轮到《浮生六记》的时候,已经是11月初了。说好的春分相见,如今已是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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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一次,11月1日凌晨,制作人刘重欣发来剧场现场的装台工作照时,我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们进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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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日,舞台搭建完成。一个东方写意的舞台从舞美设计老师的笔下,呈现在了舞台上——象征生命的白沙与孤舟,象征时光的圆形檐廊、沈复与芸娘小满时节荡起的秋千。一个梦终于要开始了,而这个梦也迎来了她的第一组做梦人。在故事里饰演天人的姑娘们,第一时间“霸占”了檐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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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从左至右:天人甲饰演者唐雨菲/天人乙饰演者蒋依敏/天人丙饰演者覃一凡)
而坐在船里的“芸娘”(赵嘉艳),在不需要走位的时候,会经常帮助对讲机数量不足的幕后人员在微信群传递消息。
台上总是岁月美好,但后台却是个“战场”:
后台办公室属于一名因为兼任票务而在打票机前扎根的执行制作婷婷。而几名乐于“见缝插针”的统筹姑娘,则永远在思索一个终极命题——如何在有限时间内安排不同组卡司和乐队联排,还要兼顾拍摄剧照,同时保证演员轮换休息。
偶尔在她们争抢着在一张时间表上划出提更省时的想法时,艺术总监余笛(也是沈复扮演者),会好奇地伸头看看姑娘们的表格,留下一句“坚持住啊姐妹们!”随后在姑娘们略显敷衍的“加油加油”回应中赶去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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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日晚,临近收工时,后台办公室中发出首演前一天的时间安排。同时,舞台上,二轮演出新加入剧组的祝颂皓(沈复扮演者)和白倬铭(沈复扮演者)还在一同走台,顺便以奇特的方式“卷”了起来:
“你累了的话休息会,歇会吧,换我。”
“不用不用,不累。”
“不,重点是换我,我想再走一遍这个位置。”
“对哦……这个位置,一起。”
11月3日的凌晨1点,说着“我再试一下这个位置就走”的小白(白倬铭)结束工作。他披着晚风,抽着烟在剧场门口等车,算了算没几个小时又要回来,开心地上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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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3日上午,10点,所有演员进场前,大家陆续收到了几位演员随申码异常的消息:祝颂皓、赵嘉艳、钟嘉媚(天人甲扮演者)、左一平(天人乙扮演者),覃一凡(天人丙扮演者),以及白倬铭。
后面的故事,大家也许有看到剧组在微博和公众号所说的:
当时已经赶到剧场门口的祝颂皓和赵嘉艳选择原地在室外等候,“万一绿码恢复呢?”
管控居家的演员们开始尝试了解情况,向上申诉。“万一申诉成功呢?”
而所剩的绿码演员余笛、王洁璐(芸娘扮演者)、张诗漫(芸娘扮演者)、蒋依敏(天人乙扮演者)、闫乐湟(天人丙扮演者)紧急到场。音乐剧《浮生六记》是一个五位演员饰演的作品,沈复、芸娘,以及饰演其余所有角色的天人甲乙丙三人组。(注:由某位演员饰演多名角色,俗称“多功能人”,在音乐剧这个类型中尤其常见。只是一般这类角色都是由男演员扮演,担当部分喜剧功能,《浮生六记》却另辟蹊径,统一使用了女演员,来表达作品本身的某种柔美感。)
但两位天人甲都被管控居家,只能由执行导演李方然暂代的天人甲,所有演员进行彩排前的妆发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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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指挥及乐手老师们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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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场不知道首演会不会进行的彩排正式开始。
“万一呢?万一明天,演员情况变动,可以首演,我们得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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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的执行导演李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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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没有观众的联排,也是本轮《浮生六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完整的呈现。导演在朋友圈说到这次联排,引用了唐朝诗人刘长卿的句子“青山空向人”。剧场是吾辈人的青山,奈何此刻青山空荡荡。
执行制作婷婷在谢幕的时候哭红了鼻子,但还是强撑着说:“我是发完了取消公告才哭的,之前我都在紧急对接和处理工作,没有哭!”
而这次彩排以后,又有三位演职人员随申码异常,至此,音乐剧《浮生六记》剧组,5个角色备了一共12位演员(3组芸娘沈复,2组天人),但最后,始终绿码的演员只剩3人。
为了不连累家人与楼宇邻居一起被管控,担心之后还有突发情况,当晚整个技术组老师都没有回家,一起睡在了剧场附近的电竞酒店。好在截止到发稿时间,并没有更多的变化了,甚至有一位演员申诉成功,回到了绿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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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陆续隔离的演员、幕后人员有一个单独的群聊——“小红人群”,彼此连麦唱歌的同时,也交流一下居家生活心得,各自倒数自己和剧院到底谁先解封,在最失落的时刻依然彼此调侃,彼此鼓励。嗯,《浮生六记》这个以后可能要以倒霉闻名的组,仅这一个群的人员们就可以进行很多场演出,甚至还可以有不同的卡司组合。
因为截图看起来太有剧组一家亲的氛围,绿码的同事向大家发出了进群申请,想偷偷猫在群里听听他们的居家故事,但遭到了拒绝——“你坚持一下吧。”
嗯,“坚持一下吧”是我们最近最常说,也最掏心窝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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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红人群”里的连麦场景和当时剧组在5月线上排练的画面,无比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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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2022年5月剧组线上排练)
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数据,2022年单是1月到3月底,全国取消的演出就约有9000场。而之后的数据目前还没有更新过,不知道到底是1万多场,2万多场,还是3万多场,甚至更多。考虑到上海这个演出重镇4月初到7月初有近三个月的静默,以及恢复演出后许多剧场还时不时有管控的情况,全国今年或许已经有超过30000场的演出被取消。
而音乐剧《浮生六记》目前被取消的8场演出,看起来仅仅是其中的8/9000或者8/30000而已。但对于剧组来说,舞美制作与迁景的费用,音响租赁与剧场现场搭建改造的费用,灯光多媒体租赁的费用,以及更重要的——
而装台技术组不眠不休通宵连轴工作20多个小时,其中的辛劳;
主创与演员们每个人为一部作品呈现而付出的时间,每个人付出最少3个月,最多2年,这些时光、生命与那些看起来已经落伍的热爱。
戏剧人大多是内敛而单纯的,不声不响,专心做戏。进剧场排练、合成,也是严格遵守24小时核酸记录的。戏剧人的艰难,可能也只是当下时代的一个小小缩影,大家都是在最难的时光里,在各自的舞台上努力微笑,努力发光。
只能期待这些艰难早日过去,舞台上的灯光能真正亮起,也期待音乐剧《浮生六记》11月11日-13日最后的5场演出,能如期举行。在各行各业都各有难处的日子里,让大家还有一个能做梦的地方,能大声欢笑与哭泣的时刻,能安放许许多多酸甜心事的一个出口。
音乐剧《浮生六记》有一句歌词,是芸娘唱给沈复的,也在此用来送给所有人:
“莫说可惜,且言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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