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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瑞:行行重行行

 作家荟 2022-11-12 发布于四川

文/陈希瑞

1、

山子明天就要办喜事了,槐树庄的人都说十八岁的山子有福!

槐树庄的老少爷们都知道,二里外的三湾庄老秋叔没儿子,只有个俊闺女,名字叫秋葵。看看秋葵到了十七岁如花似玉的年龄,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一棵掐掐就会出水的小梧桐树一样,人见人爱,谁家有年龄相当的儿子,都会砸着嘴说,哎呀,要是秋葵给俺儿子当媳妇,可就美死了!更有心计的,嘴上不说,暗地里省吃俭用,闷声发财,悄悄攒钱,指望着有朝一日跟老秋叔攀上这门亲。

哪料到有那么一天,老秋叔发话了,只听他说,我老秋没有儿子,就指望闺女找个有力气的男人,为我撑起门户!并且他还信誓旦旦地打赌说,谁能把俺家场院里那个石磙子搬起来转三圈,俺家秋葵不要彩礼,白送!

消息一出,大家一听这话,头皮都是一炸一炸的。谁不知道他老秋大门前有个大石磙子,夏天碾压场院,碾压麦子,得两个人才拉得动;秋天碾压谷子或高粱,同样是两个人才玩得转,如今要一个人搬起来就地转三圈,这不是哄小孩吗?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就不信搬不动这个大石磙子,只要搬动了这个大石磙子,那个貌美如花的秋葵,就成了自己的媳妇,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诱惑太大了啊!为了探听虚实,这个犯傻的小子一口气跑到三湾庄,找到老秋叔,问,此话当真?

老秋叔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句,哪能娘娘们们的!

山子再问一句,当真!

老秋叔拍着胸脯跺跺脚,说,吐口唾沫砸个窝儿!

这人是谁?正是槐树庄的山子。

说来,山子模样倒也一般,就是浓眉大眼,一膀子两肋扇好力气。能吃,这对槐树庄的老少爷们来说,无人不知。

说来那还是在村里禾禾结婚那会儿,山子出了一回洋相。那天,借着酒劲儿,禾禾撺掇山子说,山子,听说你饭量大,很能吃,这是真的吗?

山子说,能吃这还有假啊?山子心里说,老子喝汤,一顿饭喝八碗,撑得个肚子像皮球,你们没看见吧?

禾禾又说,今天碰上这么个好日子,你就放开肚皮吃吧。说完拿过一根筷子,比比划划着说,把这根筷子,穿满了锅饼,你能吃上吗?

在大家的一片起哄声中,山子当即拍着胸脯,满不在乎地说,没问题!就这样,插满一根筷子的锅饼,山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如同风卷残云,转眼间,就下了肚。在场的人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着山子一口气吃下那么多锅饼,禾禾不是心疼锅饼,倒是害怕闹出人命,别人纷纷责怪他说,你净胡闹,万一吃出人命,可咋办?别人这么一说,禾禾也怕了,一直尾随着山子,转悠了一宿。山子事后也后悔起来,担心撑死,因此不敢喝水,怕涨死,在村外溜达了一宿,害得禾禾一宿也没合眼。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山子娘耳朵里,山子娘不但没怪罪山子,反倒说,有心开饭店,不怕大肚子汉,儿啊,不怕,能吃就能干!

山子爹反倒不以为然,嗤之以鼻,道,能干算个球?老牛倒是能干,一辈子只能吃草,吃不上一口荤腥!

娘骂道,你这个老东西,说话就知道抬杠!

爹说,这叫实话!我能吃也能干,还不照样给老财主当长工打短工!

娘道,那是旧社会,现在解放了,只要肯出力,就能过好日子!

打擂这天,消息一出,人们奔走相告,十里八里的人都来瞧热闹。大家围在老秋叔的大门前,一起看这出好戏。

场子中间,几个膀大腰粗的青壮劳力,争先恐后,跃跃欲试。只见一个小伙子扒下棉袄,紧紧腰带,往手心里吐一口唾沫,握了握拳头,走上前去,伸开两臂,指头紧紧扣住大石磙子两边的石眼,只听得“啊”了一声,石磙子刚离开地皮一条缝,就一腚蹲在地上,大口喘气,惹得众人一片哄笑。

随后又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来,学着刚才那个小伙子的样儿,搬了一下,石磙子就像生了根儿一样,一动未动,只得怏怏不快地走开,免得丢人显眼。

就在大家唏嘘不已的当儿,不知何时,山子靠近了石磙子。只见他,一件薄夹袄,腰扎一根青带子,虽说不是白头巾、灯笼裤,从上到下,却是干净利落。他先是扩胸猛一憋气,迅速半蹲腰身,用力掀起石磙子的一头,随即两臂合力,飞速搬起石磙子,借着惯力,眨眼的功夫,三圈转完,随后石磙子“噔”地一声落地,众人随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老秋叔样子很难看,吧嗒着嘴,喃喃道,看样子,这彩礼是要不成了!

可不是,当初你老秋叔说得明白……

这不,山子明天就要跟秋葵办喜事了,槐树庄的人都说山子,憨人有憨福!也有的说山子,这叫打赌赢媳妇!也有的调侃老秋叔道,刘备大意失荆州,老秋大意失闺女!

2、

当天下午,山子就得了信儿,村长要他出民夫,推车子送军粮,支援前线。

跟他一起去的,还有禾禾,两个人一辆车子,一推一拉,搭配正好。村长说得好,家里一切事情,由村里照顾,你们就放心去吧。

山子心里就好笑了。照顾好?禾禾家里有个水嫩嫩的媳妇,你村长能照顾得好?俺山子眼看就要结婚了,俺媳妇你怎照顾得好?要不是前线吃紧,俺才不去呢!

村长说话怪有趣,人家说了,禾禾出去,也不要惦念着媳妇,来日方长嘛!至于山子,一身好力气,等完成支前任务回来就结婚,好力气留给未来的媳妇嘛!一番戏谑的话,他俩心头原本不高兴也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山子和禾禾推着车子,来到镇上装粮食,他们的车子上装了两大口袋白面,足足有二百多斤就出发了。山子和禾禾从没出过远门,没想到,支前大军——还是说推车子的队伍吧,竟然有那么多,多得前面看不见头,后面看不见尾,沿着乡间土路朝前蜿蜒而去。山子还看到,每个民工头上,都戴着一顶苇笠,那是为了防雨防晒。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只听见独轮车发出的吱悠吱悠的声音,听见数不清的脚步声,又仿佛是咚咚的战鼓声,敲击在每个人的胸口上……

昨天晚上,吃晚饭时,娘咽不下饭,难过地说,儿啊,娘实在舍不得你去!

山子说,娘,我这是去支前,送军粮,又不是上前线打仗,挨不着枪子儿,没事的!

娘知道这是儿子宽慰她,不让她难过。不料爹算了另外一笔账,只听他闷声说,你这一走,家里少了一个好劳力!

山子说,村长都跟我说好了,有困难,找村长,等送完军粮,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都放心吧!

娘又说,你走了,人家秋葵那闺女,可就难受死了,你总得给人家说一声!

娘这句话,真说到山子的心里去了。可不是,眼看明天就要成亲了,秋葵就要过门给他当媳妇了,山子的心好凄惶,秋葵的心能不凄惶吗?可是,个人的事情,毕竟是小事,国家的事,才是大事!想到这里,山子说,对,我给秋葵说声去!

槐树庄离三湾庄,不过二里地,中间隔着一条芦青河,秋葵的家,就在芦青河边。每天晚上,秋葵吃了饭,就到河边溜达一会儿,这不正好遇上了山子。月亮躲在云层里,刚好露出一半的笑脸,偷偷看着他俩。

秋葵,我,给你说个事儿。犹豫了许久,山子终于开口了。

是不是你变卦了?听说,你要去当兵,就不要俺了!

不是。

是不是俺家里出不起嫁妆,你反悔啦?

也不是。

俺不信,明天咱们就要成亲了,你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事!

是有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哭呀!

你说吧,俺不哭!

我、我要支前去了,送军粮。

哪天走?

明天,明天就走!

去多久?三天五天,还是十天半月?

这个......不知道。

话音刚落,秋葵转身伏在河边那棵老柳上,嘤嘤地哭出了声,一边捶打着老柳树,嘴里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哭声惊动了水里的几只野鸭子,发出“鸭、鸭”的叫声,扑打着水面走远了。

山子伸手去拉秋葵的衣角,没拉动,就不拉了。

山子害怕,害怕秋葵骂他不要脸,害怕骂他耍流氓,就不敢动了,就那么看着秋葵耸动着肩膀,抽抽噎噎,直到他悄悄走了……

山子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就想跟禾禾说说话。因为避免路上出现困乏瞌睡,领队的早就说了,大家各显其能,会讲笑话的讲笑话,会唱小曲的唱小曲,一时间,笑声和车轱辘声回荡在五月的旷野中。

五月,路边的树早已经枝繁叶茂,各色野草野花一片葳蕤,充满生机,叫人满心欢喜。麦子还没有成熟,布谷鸟在歌唱。谷子和豆子,那得等到秋天才能收获。在这样的氛围中走路,说说笑笑,唱个小曲,倒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山子和禾禾不会讲笑话,也不会唱小曲,就想说说心里话。

禾禾哥,你才二十就有了媳妇,你真有福气!

你不是也有媳妇了吗?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办喜事啦。

谁说不是呀,可我们……

没事儿,等支前回来再办喜事也晚不了。

你不知道,秋葵她不愿意了。

怎么,你媳妇跟你吹了?

不是,是哭了,就在昨天晚上,我去见了她,听说我要走了,哭得挺厉害。

噢,是这样。你没劝劝她?

劝了,她不听,只是哭。

那,你没哄哄她,女人嘛,哄一哄,就会好的。

我不会哄,就拉了她那么一下,没拉动,就不拉了。

你真笨死了,亲个嘴嘛,亲个嘴就好了。

我不敢。禾禾哥,女人的滋味,好受吗?

那当然!女人的滋味,好受着呢。

山子以前听人说过,头一次拉女人的手,那滋味儿,简直就跟通电一样,麻酥酥的,有说不出的舒服。山子想想自己连秋葵的手都不敢拉一下,真是亏死了!此时此刻,山子打心眼里佩服禾禾了,就想,支前快快结束吧,等支前结束了,好回家拉拉秋葵的手,体验一回那种通电的感觉,那种麻酥酥的滋味儿……

正昏头昏脑走着,忽见前边的车子停下了,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山子一打听,才知道前面是一条河,河上的桥,早早被敌人破坏了,要想过河,只能从水里过。

时值五月,天气渐暖。河里水大流急,齐腰深。领队的先安排两个会浮水的民工下河游了一个来回,实地查看,确认过河无险,队伍才慢慢涉水过河。领队的号召几人一组,将小推车和粮食一并扛在肩上,下到河里,避免弄湿粮食。山子望了望宽宽的河面,不由分说,让别人把车子上的两大袋子粮食,一齐放在自己肩膀上,迈起大脚板,蹬蹬蹬下了河。

禾禾这才想起山子转动石磙子三圈的厉害,赶紧扛起车子,跟着山子下了河。河水冰凉刺骨,大家小心翼翼,磕磕绊绊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到达对岸。上岸后,山子和禾禾的衣服都已湿透,凉风一吹,冷得瑟瑟发抖,好在粮食完好无损。出发时,山子和禾禾没有捎带换洗的衣裳,只好脱下湿衣拧干水,重新穿在身上,推起小推车继续前行。

3、

一路上,沿途尽是沙土公路,小推车木轱辘不住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一路上,山子和禾禾推推拉拉,走上十里八里地,就轮换一次,走累了就歇息一会儿。这一天,正走着,忽听前面的人说一声,到了铁路了!

这些从穷乡僻壤过来的汉子,已经走出几百里路了,铁路到底什么模样,山子见过吗?禾禾见过吗?当然都没见过。他们只记得家乡的几条土路,几乎天天围着土路转,割草、剜菜、收拾庄稼,还会追赶兔子,谁见过铁路什么样儿?

不过山子还是听说过,那是听槐树庄有个在蓝村铁路上上班的老段回来说的,铁路老长老长的,看不见头尾,火车老长老长的,吭哧吭哧,就像老牛喘粗气,趴着跑,跑得太快,比兔子还快!山子说,火车要是站起来跑,兔子撵不上吗?

老段肯定地说,当然撵不上!现在他们见了铁路,就想见识一下,到底是火车跑得快,还是兔子跑得快!不过,大家当然不会知道,火车早就停运了,因为铁路早就被炮弹炸了个稀巴烂。此时此刻,山子和禾禾他们已经隐约听到了沉闷的枪炮声。

山子和禾禾终于看见铁路了。哎,不就是两条铁轨吗?黑乎乎的,像是用老槐树一根一根接起来差不多,没什么好稀奇的,走吧走吧。可敌人的飞机不让你走,它们不时地盘旋在空中,似乎是专门寻找打击目标。前头不时地传来有人被炸死的消息传来进山子和禾禾的耳朵里,这使得他们的心情分外沉重,眼前老是晃动着有人被炸身亡的影子。好在听说,白天不让走了,就地找一片树林和隐蔽的地方休息,躲过敌机的轰炸,等到了夜晚再走。

这回终于可以好好歇息歇息了。人一旦闲下来,除了睡觉,养足了精神夜里好走路之外,就是东拉西扯说说话解解闷。

禾禾结了婚,故事肯定多。山子没结婚,就目前来说,还是光棍子一条,没什么好说的。那好,就听禾禾讲他的故事吧,刚才,刚刚开了个头,就煞了尾,勾俺的魂哩。

禾禾躺在树荫下,眯着眼,山子跟他并排躺着,两人不时地摸索着头上身上的虱子。大家天天和衣而睡,虱子们一个个就跟绿头苍蝇的脑袋大小差不多,喂养的胖胖的,一捏一泡血。大家好久没刷牙了,禾禾嘴里的臭气直冲山子的鼻子。

山子说,等我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灭虱子。我自己抓不完,就让爹娘帮忙抓,抓出来,不是捏死,而是放火里烧!不,我还是一头扎进村前的大湾里,扎几个猛子,淹死虱子!

禾禾知道, 他俩小时候,经常在大湾里洗澡,扎猛子,有一回,还摸到一条大鱼。

禾禾说,不对,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亲亲我媳妇。一句话,就勾起了山子跃跃欲试的欲望。

禾禾不抓虱子了,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掐一根草放嘴里慢慢嚼着,沉醉着说,山子,你不知道,女人好受啊!都说温柔乡、温柔乡,什么他妈的温柔乡,不就是女人吗?

山子知道有戏了,停止了动作,瞪大了眼睛,听禾禾说。

正说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飞机的轰鸣声,没多久就飞到头顶,盘旋了一会儿,就掉头飞走了,吓得山子脸都黄了。山子说,哎呀,快别说啦,要是一个炸弹掉下来,咱的小命就玩完了,要回家搂媳妇,别做梦啦!

俺可不想死,俺不能丢下媳妇去死,俺媳妇才十九,水灵灵的一朵花呢!禾禾肯定说的口干舌燥,累了,含糊地喃喃着睡了,大约与媳妇梦中相会去了,山子想。

山子起身看了看禾禾,只见禾禾嘴边流着口水,轻轻扯起了鼾声。山子忽然觉得自己身湿了,粘糊糊的。这是怎么了这么没出息。山子想想自己十八岁了,竟然连媳妇的手,都没拉一下,万一被不长眼的炮弹炸死了,岂不是亏死了白活了!

4、

为了避免敌机轰炸带来的伤亡,部队首长要求大家将小推车统统抛弃在一个河套里,一律改换成扁担挑粮食,一百多斤重的担子压在每个人的肩上,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有时候,还会遇上担架队抬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伤员,从他们眼前匆匆而过,山子看一眼禾禾,禾禾看一眼山子,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感到心情无比沉重。

那天,一弯残月挂在西边天上,大家稀里糊涂地走着,听说到了一个叫碾庄的地方。天哪,这不是打仗的前线吗?大家听了这个消息,吓得头都大了,还是跟着队伍硬着头皮往前走。不时地听到机关枪哒哒哒响着,子弹从头顶上“嗖嗖”飞过。禾禾吓得一腚蹲在地上,不想走了。这个禾禾,大概又想媳妇了吧,走在后面的山子一阵好笑。

不知领队的从哪里冒出来,从后面赶上来,踹了禾禾一脚,狠声狠气地骂道,你不想活啦?这是什么地方,子弹可不长眼睛,还不快走!禾禾趔趄着爬起来,挑起担子,还没走上几步,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禾禾“哎哟”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走在前面的山子,听见喊声,急忙放下挑担赶过来,蹲下一看,只见禾禾用手捂住还在淌血的胸口,已经不能听说话,地上有一摊血。山子疯了似的大喊起来,救命啊,快来救命!

带队的几个人很快围上来,只听禾禾艰难地说,救我!快救我!俺媳妇……还等我……回家……禾禾说着话,脑袋重重地垂了下去。带队的流着热泪说,禾禾你不能死,不能死,过了夏天是秋天,到了秋天,我们打了胜仗就能回家了!

到了秋天,山子终于回家了,娘满心欢喜地望着他。整整三个月了,就这样衣不解带,人还是很结实,变黑了些,好像还蹿高了一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娘抹着眼泪,老泪纵横起来。

娘让山子脱下衣裳,衣裳缝里,堆满了黑黑的虱子、白白的虮子,抓也抓不完。娘心疼得直掉泪,索性将衣裳放进锅里煮,娘的眼泪,一滴滴滴进沸腾的锅里。

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六六粉,按住山子,让他别动,往山子头上使劲揉六六粉,爹要拿六六粉杀死头发里的虱子和虮子。六六粉味足,直呛鼻子,呛得山子流出眼泪,用手一抹,抹进了眼里,痛得他怪叫一声,跳起来,飞身冲出家门,跑到不远处的大湾,一个纵身,跳进湾里。

湾里的水,被八月的秋阳热辣辣映照着,温热着山子的全身,温热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山子感到惬意极了。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呵,山子打心眼里感觉到,明天我就能把秋葵娶进家门啦!有个家,真好!

山子的儿子,出落得跟山子一个样,膀粗腰圆,一身好力气,把一台二百多斤重的柴油机一个大拇指提溜起来转三圈,当然这是后话。

作者简介:陈希瑞,网名神仙哥哥,山东省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平度市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西北文艺》《天柱》《墨水古韵》等海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1000余篇,创作出33部吕剧、微电影和电影剧本等网络文学作品300多万字,《亲亲的土地》荣获全国首届鄱阳湖文学“陶渊明”杯散文大赛优秀奖进入前二十名并被结集出版,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编辑出版的作品专辑,古装吕剧《状元郎》搬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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