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阿姨在60岁的生日宴上,提出了要和林叔叔离婚,林叔叔当场摔门而去,儿子林斌也拍了桌子: “妈,你孙子都好几岁了还闹离婚,丢不丢人呐!” “我不怕,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我还怕那些干什么! 我只想在往后的日子里,为自己活一回……” 郝姨和林叔是转亲。 三十八年前,22岁的郝姨被母亲逼着嫁给了28岁的林叔,就为了给比自己大十岁的哥哥换一个媳妇。 直到现在,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五十岁出头的母亲拿着一根麻绳顶着花白的头发跪在她跟前的情形: “妮啊,妈知道你不乐意,也知道妈对不起你。 可是,你爹去的早,咱们郝家就只有你哥这一根独苗。 要是他真的娶不上媳妇,百年之后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你们的爹啊!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你要是不答应,娘也就不活了,绳子这么一搭,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看着苦苦哀求的母亲,再看看躲在门外不敢吱声的大哥,郝姨倒底是心软了,答应了母亲的请求。 就这样,郝姨嫁给了其貌不扬的林叔,林叔的妹妹嫁给了另一户李姓的人家,李姓人家的姑娘成了郝姨的嫂子。 郝姨的大哥人虽木讷,不爱说话,但是会疼老婆,也有的是力气,在母亲的帮衬下,小两口的日子很快便过得红红火火的。 郝姨的小姑了为人泼辣,她也是被父母逼迫才答应转亲的,嫁给了李家的老三,很快就和婆婆分了家,自己当家做主了。 她的男人是个跛子,根本没能入得了她的眼。但她又无力抗争,却把自己的不幸记恨到了郝姨身上。 她说,如果当年郝姨不同意,这转圈的亲事便会成不了。 因此,她经常回娘家挑拨母亲哥哥和郝姨的关系。 郝姨从小就长得好看,一米六五的她站在一米六的林叔面前,常常让林叔自卑,为了刷存在感,林叔对她是非打即骂,稍不顺心便把她当成了出气筒。 越无能的男人越爱在家里称王称霸,这话一点也不差。 看着儿子不把媳妇当回事,婆婆更拿她不当自家人了。 郝姨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婆婆只看了一眼,借口给大儿家带孙子,空不出手来伺候转身就走了。 林叔下了一锅面条,卧了两个鸡蛋,自己呼呼啦啦喝了两碗,等郝姨挣扎着下了床,锅里只剩下几根面条孤零零地飘在那里。 月子里的第一顿饭,郝姨喝了一碗半面条汤。 仗着年轻,底子结实,郝姨第二天就开始自己做饭洗衣服…… 娘家妈是第三天女婿回门报喜才跟着过来的,进门的时候郝姨正在给女儿洗褯子。 自己的女儿别人不心疼,可当妈的心疼,母亲跑上前,劈手夺过了女儿手里的东西,去找亲家理论。 亲家一句话把她噎了回去:“我当年生这几个孩子,一天月子没做到现在不还好好的? 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想让人伺候,咋想的呢!有本事也给我生个带把的,一天三食六饭,我当祖宗伺候!” 郝姨抓住母亲的手,把她拽回了自己家,她知道母亲嘴笨,在婆婆面前根本讨不到好。 母亲是哭着走的,她对女儿的愧疚更深了,回家以后三天两头地打发儿子给闺女送鸡送蛋的。 嫂子对这个小姑子即是同病相怜也是同情,嘱咐婆婆鸡炖好了再送,并让男人看着小姑子喝完再回来。 摊上这么一户人家,她怕送过去的东西不盯着,便不会落到小姑子的口中。 在一个家里,男人都不向着她,她还指望谁?也只有娘家是后盾了。 郝姨第二胎有了林斌,婆婆借口年纪大了依然不肯给帮忙带。 当时大女儿才五岁,两个孩子闹起来的时候,郝姨常常连饭都吃不上,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挨了第一次打。 原因很简单,林叔从地里干活回来,她还没有做好饭。 㸓饭的勺子抡到头上,前额便添了一道口子,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那一刻,郝姨的心彻底死了。 除非必要,她不再和林叔说话,做好了饭,也拒绝上桌,端起碗在厨房就吃。 这样的日子,让谁看谁都明白不正常,可林叔却恍然未觉。 他以为是郝姨怕他了,找碴打架更是常事,他知道郝姨不敢离婚,因为他威胁过她,要是敢提离婚,他就让自己的妹妹也回来: “你哥对你那么好,真到了那一步,看你怎么交待!” 那个时候,郝姨也没想过离婚。孩子还小,离了婚怎么办呢? 糊弄着过吧,就当找了个合伙过日子的,能往家拿钱养儿育女就行。 后来,郝姨的婆婆瘫痪了,林叔把她接到了自己家,借口母亲是女的,自己伺候不方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郝姨身上: “你既然嫁给了我,伺候我妈就是应该的……” 郝姨第一次反抗,女儿上高中了,儿子也初中住校。 林叔说女孩读书多了没用,早就不想让女儿上学了,她不伺候婆婆,就怕林叔会让女儿辍学。 她提出条件,伺候婆婆可以,但必须保证女儿有学上,否则的话,她不介意带着女儿离开家。 林叔看着她绝决的样子,胆怯了,说只要伺候好了母亲,女儿愿意上多久学都行,他不拦着。 伺候婆婆,又是七年,直到女儿大学毕业,婆婆才去世。 女儿问母亲,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家? 郝姨说:“等你俩都结婚以后再说吧。谁家愿意自己的孩子,嫁(娶)一个离异的家庭里的人做另一半?” 后来,儿子结婚了,闺女出嫁了,她又跟着去带孩子。 终于,孙子上学了,她也没用了,又回到了这个一辈子都想离开的家。 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再将就: “嫁到这个家里一辈子了,暖心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到过。 我额头这道疤,是你们父亲用勺子磕的,因为我饭做晚了,我腿上这道疤,是你父亲用劈柴砸的,就是因为他要喝水我没听见,没给他倒…… 这些年来,我吃你们剩下的菜,喝你们剩下的汤,一件衣服穿十年,他不开口我都不敢再做一件新的穿。 你姥姥去世,礼钱我没听他的,用我卖鸡蛋攒下的钱多放上了200块,他都用皮带抽着我,让我去把钱要回来…… 这一辈子,我活得太憋屈了。 如今你们都大了,我也老了,以后的日子我想为自己活,难道不行么?” 林斌沉默了:“你不愿意和我爸在一起,你可以再跟我回我家、或者去我姐家住也行啊,也不用非离婚不可啊!” “百年之后,我也不想和他埋在一起,这就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你们支不支持,我都决定了……” 后记: 从儿子家回来的时候,郝姨也想过只要林叔的脾气若有收敛,她就将就下去。 谁知道回家后的第一天,林叔的一句话让她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看到她身上穿着儿媳妇给买的新衣服,林叔说:“都回来了,穿这么花哨给谁看? 这里不是城里,没人能让你勾搭!” 恶语伤人六月寒。 想起若是以后都要和这个人日夜相对,郝姨忽然不寒而栗。 郝姨说,那一刻,她决定了,今生来世,再不愿和他有半点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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