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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的风,永远没停过

 雨萌小站 2022-11-15 发布于辽宁

Nov.

15.2022

晚上八点半,大多数人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我家三间卧室的灯竟全关了。黑暗的房间里本该属于夜晚的沉寂,却在一阵巨大的轰鸣中震荡得破碎,起身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很像是隔墙的空调或抽烟机启动的声音,可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声音的来源,最后回到窗边,玻璃的震动让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这竟是风声。入秋至今风声不断,此刻最狂,已经到了令人质疑的程度,可见万物凋零的原因不仅天寒地冻,还有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大连疾风。

自从2013年来到大连上学,我如今已和这里有了近十年的牵绊岁月,很难想象在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里,竟有一半出自这座城市的扰攘与嚣尘。起初我谈起这座城市,更多的口吻是来自外乡的疏离感,我调侃这里的方言和人文,时而对这里寄予厚望,时而对缓慢的发展唏嘘长叹。而如今,很多情愫变成了宽容与感恩,我理解了这里人常说的:“烦躁”,就像我家乡的高频词:“闹挺”一样,是人们在纷扰的片刻才会感叹的红尘嚣嚣。

一夜疾风叶纷纷,枝桠空向苍穹伸,满目山河灰白撞,百花飞尽难忆春。大连的风是有股子说不清的傲劲儿的,与星海广场陷落的华表有着相近的意志,对待窘迫的境遇有着焦躁且妄求的奢望。这也许是倒下的地标给这座城市最后留下的墓志铭吧——永远以旺盛的精力对抗自然,屹立或颠沛都不服输。

大二那年社团招新,也是在这样一个风吹叶落的时节。那天我们要早起,在宿舍楼区里搭建临时棚和宣传牌。队里一个男生是大连本地人,校外联部的,口音很重,想必也是个社交达人,他那天负责立广告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社团成员们就开始陆陆续续为搭建展棚忙前忙后了,慌乱中出现的最大问题就是风太强了,展板根本立不住。那时我负责机动,可面对狂风的这般架势也只剩下“激动”了。同学们顶着风,手足无措地试图站稳脚步,可计划外的天气情况却让活动临近失败。那天,我们一直在想拿什么压制宣传板,什么东西又沉又方便抬,在学校里还容易找到,可最后还是那个本地的外联部男生解决了问题,他跟老师汇报情况直接取消了迎新活动,理由是风太大,没有人会出门参加室外活动。可是就在我们大部队即将撤离的时候,他却从水果摊那里借来了遮阳伞的石撑,搬过来压住海报然后用胶带横七竖八地将本来的立牌撕下来粘在了水泥地上,他说:“站是站不住了,但可以躺平,这样在楼里的人不出门也能看到宣传内容了。”线下活动变成了“地下活动”,大家躲进了宿舍楼,在疾风呼啸声中继续寻找磐石般稳固的生活常态。

或许从那时起我才对这座城市有了更真实的感受,是多年沉浸在海风中成长起来的智趣,是与自然对抗时由内向外的“躺平”。

这个世界的思考很多时候是从安静中诞生的,人们研习茶道,禅修礼佛,需要的是静气,“心宁则智生,智生则事成”。可是对于一座风声常在的城市而言,安静却是相对的,很多夜晚万籁俱寂的时候,只剩下海面上的狂风踏浪而来,呼啸而至,穿透街道上郁葱的树丛,斩落繁花直击门窗。这时我便想,原来安静是一种心态,而不是对环境的形容,这个时代的喧哗之音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座城市的繁荣与停滞也不过往来熙熙坐拥话语权的强人们辗转拼杀的结果。正因这份强扭不来的自然之力,这里才有了逆流而上的朝气和“躺平”的释然,专注于规避激流的沉静,是这座城市磐石般存在的景致。正如我此刻试图将身体放扁,心态放平,任疾风从身体上呼啸而过,不留下一丝反抗的伤痛。

近十年来的狂风怒号,从广袤的海岸线上流淌至我身上的能量不止萧杀果敢,还有顺势而为的涣漫安然。我想,或许大连的风永远也不会停了,但这里的人们却因习惯了风声而潜沉嘈杂,独守一份“躺平”的勇气以至内心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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