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师与武士

这个故事发生在日本江户时代。有一位茶师，一直为一个地位显赫的贵族服务。主人去京都办事，要茶师随行。茶师有些害怕，对主人说：“主人，我不懂武道，万一路上遇上事可怎么办？”主人想了想说：“那你就佩上一把剑，扮成武士的样子。”茶师于是换上武士的衣服，腰佩宝剑，跟着主人去了京都。

一行人到京都住下。第二天早上，主人出去办事，茶师逛街。迎面走来一个武士，对茶师挑衅说：“看来你也是武士，那咱们比比剑吧。”

茶师诚实地说：“我其实不懂武道，只是个茶师。”

武士说：“你不是武士却穿着武士的衣服，佩着武士的宝剑，这是侮辱武士，你应该死在我的剑下！”

茶师沉默了一会儿，说：“请给我半天时间，等我把未了之事办完，再来找您。下午我们在池塘边见吧。”

武士同意了。

茶师直奔京都最著名的一家武馆，找到武馆的大武师，深施一礼说：“恳求您教给我一种作为武士最体面的死法吧！”

大武师吃惊地说：“来我这儿的人都是为了求生，你是第一个求死的。请说说为什么？”

茶师把与武士遭遇的情形讲述了一遍，然后说：“我只会茶道，但是今天不得不跟武士决斗了。求您教我一个方法，我想死得有尊严。”

大武师沉吟了片刻，说：“那好吧，请你为我表演茶道，我再告诉你方法。”

茶师定下心来，开始为大武师制作抹茶。他想：这可能是我在世上最后一次演绎茶道了。他默念着“茶道四谛”“和、敬、清、寂”，从容地洗壶，舀水，燃炉，看着壶中的山泉水在小炭炉上慢慢煮开，脸上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以比平常更为安静的心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茶道的一个又一个程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把一盏茶捧给大武师时，大武师缓缓地品了一口，然后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喝到的最好的茶了。我现在告诉您，您不必死了。”

茶师说：“您是要教给我绝世武道吗？”

大武师说：“不用我教您武道。下午，您只要用您刚才演绎茶道的心，去应对那个武士的挑战，就可以了。”

茶师拜别大武师，去池塘边赴约。武士已经在那里。见到茶师，他立刻拔出剑来说：“不错，你果真来了，那我们开始比武吧！”

茶师回味着大武师的话，就以演绎茶道的心面对剑拔弩张的武士。他微笑着正视武士，然后缓缓地把帽子摘下，缓缓弯腰，把帽子端端正正放在自己旁边；再解开外衣，脱下，一折一折地叠好，再次缓缓弯腰，把外衣仔细地压在帽子下面；又拿出绑带，把贴身的衣服袖口扎紧；然后把裤腿扎紧......

茶师从头到脚不慌不忙地收拾利落，准备停当，最后一个动作是拔出剑来。他把剑挥向半空，然后忽然停在那个位置——他不知道往下该怎么用剑。

此时，对面的武士却扑通一下给茶师跪下了，说：“求您饶命，您是我见过的武功最高的武士。”

时间过去了几百年，故事的真假已经难以考证了，但故事要讲述的道理是成立的。一个人内心的从容是一种气场，可以影响在场人的意识，有些特殊情况下，这种影响力可以达到匪夷所思的程度，类同《西游记》中的定身法。

当然，这种特殊心态形成的气场也直接影响主导者自己的生命状态。当我们遇到生命的危机状况时，镇定往往可以救命，慌乱则会加剧危机，甚至失去生命。

对此，我曾经听老师讲述过类似案例，也曾经亲身体会。“稳住心神！”老师的这句教导，是度过类似危机的“四字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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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印章微雕作品 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作者：张同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