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不会哭的小孩‖文/萧策

 522小窝 2022-11-16 发布于河北

不会哭的小孩


大概我们从小就听过一句话“会哭的小孩有糖吃”,而生活教会我们的,也确实如此。
我研究生就读于G省某个大学,学校一般,但是初入学的我,自认为只要我自己做到最好,总能在一堆瓦砾碎石中熠熠生辉。
我大概是有一些天分的,研究生一年级,当大多数同学都还在为了课程不挂科而殚精竭虑时,我已经发表了一篇一区SCI论文、一篇专利,走在了大多数人的前头。说句不自谦的话,研一在课程重压下能拿到这样的成果,在这所很一般的学校里的我,即使到那些最顶尖的高校里,也有傲视一方的底气。
可是噩梦,恰好是这样开始的……
我的导师,姑且叫她S君吧,来我们学校已经十三年,只是一个副教授,借用一个历史名句——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同样,如果天下有了一个十三年的副教授,那一定是某方面出了问题,或是能力、或是心理、或是其他。
查阅S君的科研履历,已经多年没有成果,所带的学生有两个延毕,科研方面亦是一无所出,所以我的到来,可谓久旱之甘霖、救命之稻草,研一发表的两篇成果,均是由她占去了第一作者的位置,当时不谙世事的我以为此举无伤大雅,没有与其争辩,当时的我自然也无力与之争辩。
日常生活自然也少不了压榨盘剥,诸如递交材料、打印报告、批改试卷与作业已经不稀奇,偶尔还要帮她搬水、带小孩、帮小孩复印资料,此类琐事不胜枚举、不胜其烦。某次晚上八点多,S君要我将她办公室的一张证件照送到她家,地铁来回两个多小时,当我回到寝室时,道路两旁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将我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如果说日常琐事只是使我的身体产生困乏,那学术上的掠夺让我的精神近乎崩溃。
或许是见识到了我研究生一年级过人的科研能力,到了研究生二年级,没有了课业的分心,更是能肆无忌惮的差使,或者说奴役。
不出所料,我研二上学期再次发表了一篇一区TOP的SCI,不出所料,这篇SCI依旧被S君拿走了一作,并且信誓旦旦,下一篇文章的一作肯定是我的。
此时的我大概和老舍先生《骆驼祥子》里的主人公很像,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第一辆车被抢走了,没有关系,我努力挣钱,终究还是会有第二辆车的,第二辆车再次被抢走,仍旧没有放弃希望,只要人还在,只要努力挣钱,终究会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我也一直在为了我的“车”而努力着,那辆“车”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触及,却总是在差之毫厘之际,被一只手无情的抢走。
我第三次为了我的“车”而努力,终于,在研究生二年级的暑假,我的第三辆“车”初见雏形,如果有了这辆“车”,给我带来的不止有心灵上的满足,更有许多物质上的回报,例如研究生三年级开学评定的国家奖学金、博士研究生的申请,我开始对生活充满期待。
但是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哪有那么容易放手,至死方休,或者说死后也会化作魂灵无休止的索取。
一匹饿狼对于眼前的肥肉垂涎欲滴,一双幽冷的眼睛里透出的只有贪婪,它终于探出了爪牙。
我自然是要抗争的,动之情晓之理,甚至用不作为来宣告我的不满,但是在饿狼面前,一切的反抗都显得太过羸弱,S君一句“你毕业也需要这篇文章的数据,如果你不把这篇文章搞好,毕业论文是没法通过的”将我那笔直的脊梁直接打断,再没抗争的勇气。话外之音听得真切,我不发这篇文章,并不是我数据有问题,而且也不缺这篇文章,为什么毕业论文会没法通过?S君只是没挑明了说,她不放我过。
一切如她所愿,第三辆“车”终究是被抢走了,抢走之前,我自然也想留住点什么,便说了我要申请博士研究生,如果没有一作文章,会很麻烦。S君再次信誓旦旦,博导她帮我联系,还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或许这就是抢走第三辆“车”之后,兴之所至,赏下的“恩遇”。
我又信了S君许下的承诺,一直到今年国庆之前,相安无事,差使也少了,大概也是内心残存不多的良知作祟,但是对联系博导的事只字不提,我于是主动找上她,S君一句“我认识的博导名额都满了,你自己想办法吧!”,将我最后的念想化作齑粉。
与此同时,噩耗接踵而至,国家奖学金的评定,我离入选,仅毫厘之差,倘若她少拿走我一篇一作,只要少拿走一篇,其余人都不会是我的对手,只是人生哪有什么倘若。
我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了博士申请上,无数的邮件发出,石沉大海,每当抓住一星光亮,挣扎着往前时,一阵风吹过,那一星光点瞬间消散,似乎从未出现。我像极了一个不会水的可怜虫,却又掉到大海里,双手双脚胡乱的划动,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哪怕是一片树叶、一根稻草,但是什么也没有。
我发出的邮件依旧石沉大海,直到一个读博的朋友跟我说“你的成果都是二作,好一点学校的导师根本就不会看你的,你毫无竞争力。”一切原因都明了,不是我不够优秀,而是一些原因显得我没有那么优秀,在终究不是那个会哭的小孩,想要得到一块糖,难比登天。
国家奖学金落选、申博遥遥无期,我以为S君对我的压迫总该是到头了,但是人怎么斗得过狡猾的狼呢?
我的同门,且叫她Y君吧,Y君是由别的专业调剂而来,业务能力较差,所以即使到了研三,依旧没有论文以达到毕业要求,所以导师S君叫我帮她。出于同门之谊,我帮助她分析数据、帮助她图表绘制,满心以为,这样我就能拿到一个论文三作的位置(一作自然是S君,不管是谁的肉,只要在眼前,哪肯放过)。
经过一番呕心沥血,论文终于完成,就在前几日,S君让我做论文最后的校对、排版工作,点开文件,我的名字赫然排在四作的位置上,原来我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拿不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三作。于是我便故意慢怠拖延,想以此抗议,但是Y君找上我,毕竟时日无多,Y君还要指望这一篇论文毕业。
即使心中有再多怨愤,终究是帮Y君校对完成,四作便四作吧,权当是为了同门情谊。
时不过两日,论文终于定稿,准备投送,可是我的名字已经不在作者行列中,换上了一个领导的名字。
我最后一丝价值被压榨盘剥干净,就再也没有留存的必要了,我依稀听到那饿狼心满意足的吼叫,它的目光狰狞凶恶、它的利爪血痕依稀、它的獠牙森寒可怖,而躺在空旷荒原上的我,只剩下了雪白的骨架,连骨髓也被吸食干净,只要风沙一起,自然会掩埋在广袤的土地下,而饿狼,则继续寻找它新的猎物。
祥子终究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而我也没有一篇属于我的文章。
祥子在失去最后一辆车之后,不肯再努力,变成了行尸走肉;我在失去了所有价值后,成为尘埃,最终随风而散。
我终究是一个不会哭的小孩……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