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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清生平九大问题的粗浅考析（二） ——张子清马日事变后秋收起义前行踪 刘德云 对张子清在马日事变后秋收起义前的革命行踪，史学界出现了两种相互矛盾的观点：一种是《中共党史人物传（第一卷）》记载他去了武汉，进入警卫团，后随警卫团参加秋收起义；另一种观点是《湖南党史通讯》1985年第一期载文：他没去武汉，直接进入浏阳工农义勇队，在铜鼓参加秋收起义。笔者发现两种观点都有失偏颇，现据有关史料考析如下： 1、赴岳阳整顿农民武装。1927年3月张子清由中共湘区委从澧州政治讲习所调至黄埔长沙三分校任政治教官，马日事变后他首先去了岳阳。①干什么？1927年5月中旬，中共湖南省委对即将发生的反革命事变有所警觉，在夏曦、郭亮组织下连续召开三次应变会议，决定派员分赴各县整顿组织工农武装，拟定“长沙附近数县进攻长沙”的反攻计划。这在《湖南党史大事年表》[1]47-48《李维汉而立人生》[2]213及《郭亮李灿英传》[3]119中均有相同记述。5月21日晚马日事变发生，22日成功转移出去的郭亮、柳直荀等在长沙河西召开湖南临时省委扩大会议，以省总工会、省农民协会名义，命令长沙周边浏阳、岳阳等县工农自卫军迅速组织参加反攻长沙的战斗，23日柳直荀在湘潭发出通电。②为何会选中张子清？张子清是郭亮、夏曦介绍入的党，到三分校后积极参加革命活动，表现出坚定的信念与坚强的党性。他擅长军务，又在岳阳呆过两年，人脉较多。张子清的住处在河西对面的沙河港成光耀寓所[4]，离临时省委扩大会议地点很近。约在5月22日夜，张子清就接到临时省委赴岳组军指示，成为临时省委的岳阳使者。③怎么出城的？马日事变后，白色恐怖笼罩长沙。张子清没有被吓倒，经仔细观察，发现穿长袍者容易混出去。据1927年6月10日的《湖南请愿代表团关于长沙事变经过情形第二次报告纲要》：“他们遇到穿中山装的即拘捕审讯，遇穿中山装衣背有叉子的即共产党人（叉子说是共产党共字的两点），均枪杀不论。”[5]15在6月22日《第三次报告纲要》中说：许克祥等反动分子“又作出一个好听的歌，长沙一班流氓和小孩子，在街衢大道，大歌特歌，其歌云：'长衫子，万万岁，短服西装用枪毙’……”[5]20张子清的妹妹叫张芝城，当时
他们一家人住在长沙，张芝城见证过做长袍之事。1977年12月井冈山革命博物馆走访她时，就记录了此事：哥哥出去了，一下子就回来了，对母亲说要搞几件长衣服，妈妈就到衣店里搞了几件长衣服，后来听说一部分同志穿长衣服脱险了[6]。张咏是张子清弟弟，他在1980年撰写的《张子清烈士传（手稿）》记载：张子清“要求妈妈上街买回布匹，送到怡长街杨吉顺缝衣工人家里，赶制了七件灰布长衫，分给当时转入地下工作的同志化装用”[7]24。2013年12月张芝城的女儿罗秀岳写过一封给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的信，也涉及这件事：1958年发生了一件令我们印象深刻的事。当时我家住在汉口花桥离武汉市委不远的头道街长江航运委员会宿舍。一天，报上登载了毛主席到汉口老通城吃豆皮的消息（*确有此事）。听到这消息后，我们看见外婆（*张子清母亲）催促着我们的母亲（*张芝城），拿着张子清的烈士证，说：“润之来了！快陪我去找毛润之，七件长衫还冇把钱的！”[4]④结果如何？1927年4月，岳阳县农民协会夺取县团防局枪支组建县农民自卫军，由共产党员徐坚石担任自卫军主任。张子清约于5月24日到达岳阳，并与岳阳县地执委书记刘士奇及徐坚石等取得联系。此前刘士奇曾派人到长沙打探消息，此时从张子清口中得知马日事变确切情形及临时省委要求，遂火速派员通知召开紧急会议。据《中国共产党岳阳历史（1921-2005）》及《刘士奇传》记载：“马日事变后的第四天”即5月25日，刘士奇在岳阳县城主持召开应变会议，张子清也参加了此次会议，会议“作出了5项措施”，其中一项就是“农民自卫军到新墙集中”“刘士奇布置好应变措施后，与县农民自卫军主任徐坚石及张子清率领农民自卫军100余人，迅速离开县城，移驻新墙”[8]26、[9]43。5月26日，柳直荀以省总工会、省农民协会名义下令于31日合攻长沙。5月27日上午，刘士奇来到新墙相公岭学校操场，检阅已集中的农民自卫军。但他讲话还未结束，一些人便起哄索要军饷，军情骚动，检阅草草收场。由于中共中央不同意湖南临时省委做法，下达撤退工农武装的命令，十万工农武装围攻长沙的计划被迫流产。岳阳县农民自卫军虽是共产党武装，但有不少坏分子混入，思想混乱，纪律松弛，缺少训练。27日晚刘士奇、张子清召集党员开会，决定解散这支农民武装，士兵各自回家[9]45。所以张子清只得赶回长沙。 2、送新兵到武汉。回到长沙后张子清找不到临时省委，三分校陷入困境。《湖南人民革命史》是这样描述的：“长沙各学校一律停办，学生军不准住校，而此时各县均发生白色恐怖，捉拿和侮辱学生。故在省垣的学生求学不得，归家不能，生命朝夕难保”[10]225。三分校一部分学生已去投奔蒋介石，剩下的不知所措，张子清决定带着这部分学生到武汉去寻找党组织。怎么去呢？1927年4月底武汉政府取得第二期北伐的胜利，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长张发奎升为武汉政府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四一二”反革命事变发生后，武汉政府明令讨蒋，张发奎是拥汪反蒋派，拟东征蒋介石，在武汉长沙等地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据1927年7月9日《北京晨报》刊载的《四战之湘局》一文：鲁涤平之第二军，张发奎之第四军，程潜之第六军，陈嘉佑之第十三军，纷纷派员来湘设募兵处招兵处，各地皆是。每日招得数十人或数百人不等。救党会同人（*许克祥等）认此为将来绝大隐患，然无法制止，惟函请省政府将在省垣驻扎新兵，设法使其出境，以防未然[5]327。张子清与第四军募兵处衔接妥当，三分校剩余学员转为新兵。《张子清烈士传（手稿）》载：张子清“于6月3日带着两支驳壳枪，与蔡连祥、王世友及一些新兵”[7]26奔向武汉。《湖南人民革命史》也记述了此事：6月初“湖南一些有影响的上层进步人士董维键、朱剑凡、张唯一等人以及长沙中央政治学校第三分校大批学生，陆续抵汉”[10]226。 在武汉，张子清找到了毛泽东及湖南省委的一些领导人，按照指示，进入第二方面军总指挥部警卫团。对张子清进入警卫团，有三个证据。一是采访鄢辉记录。鄢辉，1900-1985，沅江人，1927年6月进入警卫团，参加秋收起义，和张子清关系友好密切，张子清是他的领导和入党介绍人。1974年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采访了他，他说：“张子清同志为了避免被蒋介石集团的逮捕，改装离开了家乡。不久就到国民党军张发奎部当招募员，他将新兵送到武昌时，就在武汉警卫团任副营长。”[11]二是何长工谈话。何长工进入了警卫团，后来与张子清成为挚友。1977年3月24日，何长工到了井冈山，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采访了他，回忆张子清时何长工说“他是武汉出发时三营的副营长，他跟主席很熟……”[12]三是《欧阳健传》，2011年8月公开出版。马日事变后欧阳健等人也进了警卫团，“被分配到第三营当战士”“报到时，第三营副营长张子清接待了他们”，而且张子清给他们介绍了警卫团不平凡的历史[13]69-70。这三个史料以细节形式，从不同角度证明张子清确实进了警卫团。
3、返华容寻找革命武装。张子清进入警卫团时，湖南省委已不复存在。6月24日，中共中央决定组建新的湖南省委，由毛泽东任书记。毛泽东立即回湘着手恢复党的组织关系，同时指示张子清等回湘收拢革命武装，具体是去华容寻找该县团防队长兼农民自卫军总指挥何长工。有三个史料可证明这一点。一是《张子清烈士传（手稿）》：“组织上要他们先到南华安找何长工、段德昌，没有联系上”[7]26。二是何长工的系列记载。1982年出版的何长工《难忘的岁月》中说“我们听说毛泽东同志在武汉负责湖南省委的工作，他曾派张子清同志到中共岳阳特委找我们联系并指示行动方向。”[14]31因何长工下洞庭湖执行任务未归，张子清未能找到他，只留下了联系地址。另在1987年出版的《何长工回忆录》[15]70、2000年出版的《何长工传》[16]114中也有几乎一致的表述。三是《欧阳健传》。马日事变后欧阳健、何长工等六人结伴去武汉找党，“毛泽东在武汉租了一家小旅馆，收容湖南来的同志。欧阳健一行按照张子清说的位置，找到了那家旅馆”[13]67。说明张子清确实来过华容。 寻找何长工大致是什么时间呢？先看来华容时间，有两个背景时间点可资推断。一是中央决定组建新的湖南省委是在6月24日，之后才有张子清奉命回湘。二是6月24日国民党正规军张空逸连进驻华容，大肆捕杀中共党员和农运骨干，当天晚上进攻华容县农民自卫军，杀害副总指挥蔡大勋，并布置军警捉拿何长工等革命者[9]41。张子清没有找到何长工，主要原因是何长工不在，且“军警盘查甚严”[15]70。从奉省委之命与“军警盘查甚严”这两个细节上可见，张子清到达华容的时间是在6月24日以后。那么张子清离开时间呢？6月29日何长工率县团防队归来，张空逸闻讯带队追赶，欲捉拿何长工。团防队副队长张振甲欲逮捕何长工邀功，何长工只得离队出走。这在《何长工回忆录》《何长工传》[16]112-113中均有记载。所以张子清来去华容的时间应在6月25日至28日之间。 4、再度回湘转入浏阳工农义勇队。 据《毛泽东年谱》记载，约7月3日毛泽东也奉陈独秀之命回到武汉[17]217，张子清即向毛泽东汇报了华容情况。7月4日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讨论湖南农民协会与农民自卫武装的应变问题。会后毛泽东要求张子清再次赶赴岳阳，去平江寻找革命武装。据国民党中央政治讲习班《同学录》，张子清在平江有10余位同学。在《毛简青传》中，平江县委书记毛简青也曾是夏曦安排的三分校政治教官[18]73，与张子清相熟，所以张子清到平江是很自然地事情。有两个史料证明他确实到了平江。一是《张子清烈士传（手稿）》：“7月份因工作需要，张子清由组织上派到平江”[7]26。二是潘心元报告。潘心元是当时的中共浏阳县委书记，他在1929年7月向中央写了秋收起义前后《湘东各县工作报告》，其真实性不容置疑。该报告中的《浏阳义勇队退往平江之经过》写道：“恰好当时一个岳州负责军事的同志张子清（现在朱毛部当师长），带了三四十支枪到了平江边境……后来经平江县委介绍，和我谈话，要他和我一路同到浏阳队伍里去，他很愿意。我听他谈话，很有点能力的样子，因此便要他主持浏阳的队伍”[19]71。 这两个证据反映出两层意思。第一层张子清到了岳阳，且是岳阳军事负责人，非个人身份，而是一个组织成员的身份，即他是湖南省委派来的，而当时主持湖南省委工作的恰恰就是毛泽东。第二层是主持浏阳工农义勇队。为什么会这样呢？该队大队长苏先俊是黄埔四期第一名，于1927年3月由省委派来负责军事工作。5月31日中止围攻长沙后，苏先俊几次想开小差，后又密谋把该支队伍拉到唐生智部接受改编，遭到潘心元阻止与痛斥，6月初苏先俊一气之下离开队伍，赶往武汉向中央汇报。7月7日该支队伍退向平江。潘心元因不很懂军事，急找主持军务之人。《张子清烈士传（手稿）》载：潘心元“经过平江时，会到县委吴黑撑，谈到苏出走后急需干部时，吴说最近湖南省委派来了张子清等几个同志，张是广州政治讲习班毕业的。潘不太放心，认为学政治的怕不懂军事，要求见一面。当他初见到张子清时……举止文雅，性情谦和，显得非常沉着老练，就决定留下张子清负责浏阳来的工农义勇军之事”[7]27-28。张子清是郭亮介绍入的党，毛泽东的学生，夏曦的表弟，在澧州、长沙当过教官，此次还是省委密使，获悉这些情况后潘心元彻底放心了。《浏阳义勇队退往平江之经过》载：“我便与张子清等同志约定，以半个月为限，我到中央去找关系，无论如何要回来。如果在半个月以内军队倒台，归他们负责。半个月内我没回来军队倒台，归我负责，我于是决定赴汉口。”[19]72短时间内张子清就成为浏阳队伍的军事顶梁柱。 综上所述，1927年5月底至7月中旬，张子清的革命轨迹是：5月底赴岳阳组织农民武装未果；6月3日从长沙送新兵前往武汉，找到毛泽东，进入警卫团，任该团三营副营长等职；6月底奉毛泽东指示赴华容，未找到何长工；回武汉后遇到何长工一行，把他们安排进警卫团；7月初，再次密使岳阳，找到平江县委与该县义勇队；旋应潘心元邀请，进入浏阳工农义勇队主持军务，直至参加秋收起义。
（待续） 本文参考资料 [1]《湖南党史大事年表》，中共湖南省委党史委主编，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10月版，第47-48页 [2]《李维汉而立人生》，夏远生等著，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10月版，第213页 [3]《郭亮李灿英传》，段开琏著，湖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11月版，第119页 [4]2013年12月20日罗秀岳致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的信 [5]《马日事变资料》，中国革命博物馆、湖南省博物馆编，人民出版社，1983年11月版，第15、20、327页 [6]1977年12月2日《访问张芝城同志记录整理》，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采访专题资料第1593页 [7]《张子清烈士传（手稿）》，张詠著，桃江县档案馆72-3-70卷，第24、26、27-28页 [8]《中国共产党岳阳县历史（1921-2005）》，中共岳阳县委史志办编，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年11月版，第26页 [9]《刘士奇传》，彭新华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11月版，第41、43、45页 [10]《湖南人民革命史》，中共湖南党史委，湖南出版社，1991年7月版，第226页 [11]《张子清烈士的革命经历》，鄢辉，1974年叙述，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采访专题资料第1584页 [12]1977年3月24日《何长工首长在茅坪的讲话》，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采访专题资料第1665页 [13]《欧阳健传》，郭清彬、李立娥著，党建读物出版社2011年8月版，第67、69-70页 [14]《难忘的岁月》，何长工，人民出版社，1982年6月版，第31页 [15]《何长工回忆录》，何长工，解放军出版社，1977年10月版，第70页 [16] 《何长工传》，中央文献出版社编写组，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11月版，第112-113、114页 [17]《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逄先知主编，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12月版，第217页 [18]《毛简青》，凌辉著，中共党史出版社，2003年12月版，第73页 [19]《潘心元资料专辑》，中共玉环县委党史研究室，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年11月版，第71-72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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