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传说佛经里记载有一类半神半鬼，名夜叉，勇健暴戾，善走，能食人，后经点化而成佛的护法，乃天龙八部之一。
（榆林窟 25窟 壁画 夜叉） 在纷繁血腥的十六国时期，有一支羌族的血脉，漂泊流转，曾臣服于诸多势力，也曾打遍几乎所有势力，强顽不息，几乎贯穿始终，活跃整整一个世纪。 当十六国刚刚拉开大幕，姚弋仲也就开始登场，其为羌族的部落首领，居于陇上，自祖上已接受中土王朝的任命，经永嘉之乱晋室南渡后，姚弋仲亦先后归顺于前后赵政权。到石虎当朝，大规模迁徙边疆各族填充中原，公元333年，姚弋仲率数万部众从榆眉（陕西千阳）迁至清河的滠头（河北枣强），这是一次跨度近两千里的迁移。 姚弋仲有着极高的声威，暴君如石虎，也对他甚为优容，或也是因为羌人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可以驱使着为己征讨杀伐。如此过了十多年，石虎死后，其诸子争夺帝位，举国大乱，到处是血腥的杀戮，姚弋仲也卷入争斗以及对冉闵的大战。 公元351年，后赵灭亡，随着鲜卑人大举南下，羌人无法立足，患病的姚弋仲交代后事：本因晋室大乱，而石氏待我们不错，所以征讨贼臣以报答他，现在石家已经覆灭，中原无主，我死后，你们就归顺晋室吧，应当竭尽臣节，不要做不义之事。于是遣使向东晋称臣，在那个年代他算是高寿，活了73年，于公元352年去世。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晋归义羌王金印，应为某位归顺晋室的羌族部落首领印信） 他的儿子姚襄为第二任首领，续统部众南下。此际，本同是从关陇迁徙过来的氐族亦乘天下沸腾，进占关中，建立前秦，姚襄冲破秦军在河南的截杀，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终于抵达东晋，被安置在谯（安徽亳州）一带。 两三年间，羌人同样被用作征杀，而东晋权臣殷浩又对他们极为忌畏，不断排挤，终于接连爆发武装冲突。羌人亦怀念故土，于是决定北返，向鲜卑人建立的前燕称臣，东晋调集大军追截。这不亚于一次长征，从江苏、安徽进入河南，从许昌攻击洛阳，不利，再转进山西，姚襄知道前燕也不可能相容，于是就想占据关中，遂渡河进入陕西。 姚襄雄武博学，明察善抚，很得人心，千里转战中，前后几次惨败，但部众始终跟随，不断振作。众人打听到姚襄在什么地方，就扶老携幼赶去投奔。有时传说姚襄受重创不行了，被晋军俘获的男女无不向北流泪。 姚襄抵达杏城（陕西黄陵），关中的许多羌人部落都投靠他，前秦皇帝苻生派出精兵强将发动攻击。最终，姚襄在三原（陕西三原）大败，被擒斩首，年27岁，其弟姚苌无路可走，率众投降。这一年是公元357年，值得注意的是，姚弋仲的灵柩竟一直被部众携带着四处流动作战，整整五年！苻生以礼葬之。
姚苌，成为了这支羌人部众的第三任首领。当时，秦军准备杀降，但参与讨伐的苻坚看见了姚苌，欣赏他是人才，于是在刑场上解救下来。苻坚登上宝座后，也一直信任和重用姚苌，甚至把至为珍惜的龙骧将军授给了他（因为苻坚就曾是龙骧将军），姚苌亦累建战功，东征西讨，南至垫江（重庆垫江），西至姑臧（甘肃武威），君臣之谊维持了足足26年。 公元383年淝水之战，苻坚大败，前秦分崩。姚苌也最终背叛，率部奔到渭北，被羌民和西州豪族推为盟主，改元建制，自称万年秦王，发动对苻坚的反戈一击。此际，关中大乱，氐人、羌人、鲜卑人…，各种势力互相厮杀，尸横遍野，饥馑处处，一时人间地狱。
姚苌围攻新平（陕西彬县）。此城早年曾谋害过长官，被苻坚特意削去城墙一角，以作警示，新平的士绅豪杰，深感羞愧，打算用忠义行为，洗雪耻辱。他们忠于苻坚，异口同声拥护郡守苟辅固守新平，惨烈的围城战一直持续了6个月，直至箭尽粮绝。姚苌通告苟辅：我正要用大义夺取天下，怎会仇恨忠臣？你只管率部众离开，我目的不是杀人，只是取得城池。苟辅相信，率居民五千出城，结果姚苌立即包围，全部活埋，男女老幼，不留活口。 残酷的杀戮每天都在持续。公元385年，苻坚在五将山（陕西岐山）战败被俘，被姚苌拘禁于新平，他杀了两个女儿以免遭辱，他拒绝了索要玉玺及禅让的要求，最后被姚苌缢杀于佛寺，时年48岁，其夫人及儿子亦跟着自杀。这悲剧连羌人士卒都感到哀恸（他们大多都曾追随过苻坚）。 之后姚苌攻入长安，正式称帝，史称后秦。但厮杀仍在继续，姚苌帐下攻破自卫堡寨，俘获忠于前秦的徐嵩，徐嵩痛骂姚的忘恩负义，被三斩（先斩脚，再斩腰，最后斩脖子），部众全部活埋，妻女全部赏给军队。在与前秦残余势力的激战中，姚苌屡屡受挫，乃至气急败坏挖出苻坚的尸体，鞭尸。
（敦煌石窟254窟 壁画 夜叉） 姚苌一生精于谋略、善于用兵，但在对待旧主上却有如豺狼。这个时代，城头的旗帜几乎时刻都在变换，我们无法要求每个人都忠贞不渝，慕容垂与姚苌，先后背叛苻坚，确信都有充足的理由，但慕容垂的离开，堂堂正正，仍是英雄本色，而姚苌的所作所为却是如此暴戾卑劣。其晚年常常被梦魇所困，疑被苻坚索命，反照出其不无心虚愧怯。 对关中的平定，一直等到姚苌死后（终年64岁），才由其子实现，公元393年，第四任首领姚兴继位。姚兴可算是十六国后期较有作为的君主，在位22年，先后消灭关陇诸多割据势力，极盛时疆域“南至汉川，东逾汝颍，西控西河，北守上郡”，其勤于政事，发展经济，称雄一时。
（此图应约为公元401、402年之态势） 值得注意的是，姚兴极为重视儒释，尤其广建寺院，使佛教得到很大发展，长安一度成为当世的佛学中心。这是经历漫长杀戮之后，祈求抚平内心的煎熬？这是让苦难民众无所依归的心灵，有所寄托？反正，至今我们仍可看到他庇护下所留存的宝库：壮美的麦积山石窟，正是后秦开凿了第一镐；迎取鸠摩罗什，译注的大量经卷奠定下佛学的重要基石；法显，先于玄奘两百余年的伟大西行取经者，亦正是从长安出发…… 但佛或是儒，终没有挽救后秦的衰落，赫连勃勃的纠缠、仇池的侵扰、更强悍的北魏拓跋鲜卑的崛起、南方刘裕的征伐，还有皇室的内斗，终于摧毁帝国。公元416年，姚兴病逝，终年51岁，一年后，后秦灭亡。至此，这支姚氏一脉，在徘徊一个世纪后，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值得庆幸的是，羌人没有如羯、氐一样完全湮灭，他们或以族群进入西南，或以融合于其他民族，生生不息，直至今天。 2019.11.23
（麦积山石窟 壁画 出行图） 汉末以来，边疆各族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动迁入中原。当中原王朝强盛的时候，作为被征服者，他们被强迫内迁屯垦；当中原衰败内乱的时候，则被征调参与混战，填充人口锐减的郡县。 到了十六国时期，黄河两岸早已成为他们世代相传的故土，他们的变乱不是因为他们是异民族，而是因为统治政权的腐烂与残暴，即使没有胡人，汉民族亦会暴动，实际亦已纷纷暴动。 中土经过血与火的淬炼，渗入了更多的基因，她终将浴火重生，经历了五胡十六国，经历了南北朝，度过了种种黑暗，一个全新的融合而成的中华民族终于诞生，她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一个强盛喷薄的时代也即将到临。鲸鱼腹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