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9月13日,下午,景南县(现属景县)后赵柏村。 正在屋内,与家人坐着闲聊的赵书祥老汉,突然听见村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枪声。 “有情况?!” 赵书祥猛然站起身,才走到院内,院门便“呼啦”一下被人推开,只见两个穿着灰衣服的人,气喘吁吁地闪身入院,随后便立马关上了院门。 “陈科长,金生?是你们!” 赵书祥看清了来人样貌,顿时吃了一惊,这俩人自己认识,一个是景南县抗日政府教育科长陈雷,一个是县参议会的参议崔金生。 因为赵书祥老汉的大儿子赵杰在抗日政府内当秘书,平日里,家里经常来往一些游击队和抗日干部。因此,对于此刻眼前的两名不速之客,赵书祥倒并不陌生。 “大爷,敌人快追上来了,您快想想办法!”崔金生的脸有些煞白,焦急地轻呼着。 当天上午,陈雷、崔金生两人在乜庄一带工作,却不想进入了日伪军包围三区游击队的包围圈之中,激战之际,两人虽然跟着游击队一起冒死突围而出,但身后的日伪军却一直紧紧尾追不舍。 两人眼见甩不掉敌人,最终来到了附近、后赵柏村秘密堡垒户——赵书祥的家中。 赵书祥一看眼前这个情形,也来不及多问,他赶紧回头将老伴和大儿媳妇春梅给叫了出来: “敌人来了,你俩一会儿可得记清楚。陈雷是我的大儿子——赵杰,在贾村教书。”赵书祥一面安排着,一面指着院内的牲口棚对崔金生说道: “金生,你赶紧去牲口棚给牲口筛草,有人问的话,你就说是我家的伙计,待会儿别忘了在身上、头上洒些土。” 匆匆安排之后,赵书祥又让众人对了一遍身份,随后低声对老伴、儿媳说道: “待会儿甭管鬼子怎么打咱们,谁也不许改嘴。”说话间,村里的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敌人已经进村,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着。 不一会儿,八九个日军和汉奸便闯入了赵家,进来之后便是满屋搜查,陈雷、崔金生和赵老汉一家当即便被对方赶到了院子当中。 “他俩,什么的干活?”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日军,走到赵书祥老伴的跟前,指着陈雷和崔金生问道。 “这是俺大儿子,那个是俺家的伙计,都是大大的良民。”赵书祥的老伴沉着地回答道。 “良民?他俩八路 老人的嘴角、鼻子被打得直淌血,但依旧一口咬定,眼前的这俩人,绝对不是八路军,就是她儿子和家里的伙计。 眼看从对面的老妇人嘴里掏不出任何东西来,另外一名日军围着陈雷转了转,然后拉起了陈雷的手,发现对方手上没有茧子,顿时狞笑着对赵老汉的大儿媳妇问道: “他的,八路的干活?你的说实话,太君的有赏。” “他是俺家男人,”春梅一看对方的架势,赶紧上前护住陈雷,大大方方地解释道:“俺家男人在贾村当教书先生,太君,你可千万不能冤枉他呀!” “太君,这是俺大儿子,从小在王千寺上学,毕业后就在贾村教书,昨天是他奶祭日,他从那边回来给奶奶上坟,没想到今天遇到村里打仗了。”赵书祥陪着笑在一边解释着,一面指着崔金生继续说道:“他是李章村的,叫李希庆,在俺家已经帮工两年多了,村里人都知道。太君要是不信,去问问村里管事的村长,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赵书祥横下心,摆足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样子,这倒让眼前的一群日伪军众不得不半信半疑起来,眼看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对方也就收起了枪。 “你的,说假话,全家死了死了的。”最先动手打人的那名日军,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随后,门口几名日军便准备转身离开,院内赵老汉一家和崔、陈等人一直提着的心,还没等放松下来,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慢着!”院外面突然闯进了一名汉奸,赵书祥一看,心里不由一紧,对方是本地人,对后赵柏村的情况非常熟悉,对赵书祥家中的家庭成员自然也不陌生。 果然,这名汉奸进院之后,绕着陈雷和崔金生两人反复打量了几下,随即抬头质问赵书祥: “你说什么!他俩是你的儿子和伙计,那我怎么就不认识呢?” 他这一句话,让本已缓解下来的院中气氛,顿时再度紧张起来,几名靠近赵书祥的伪军,登时将枪抬起,对准了赵家一众人等。 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赵书祥先前那丝慌乱一闪而过,他随即将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鬼子好欺骗,汉奸难对付,已经到这般地步了,软的不行就给他来点儿硬的。 想到这里,赵书祥反而坦然了下来,他神色泰然地回答道: “老兄,咱们三乡五里的,谁还不认识谁?你现在混上阔差事了,怎么连我家大儿子赵杰都认不出来了?你再仔细看看,你们俩过去没少打过交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你难道还不清楚?” 这话里有话,一众日军没听出来,那名汉奸却听得真切,一时有些吃惊,抬眼又向陈雷那边看了看。 陈雷也听明白赵老汉的话中意思,他向前跨了一步,靠近那名汉奸,然后死死盯住对方道: “刚才俺爹已经把我和伙计的情况,向大家解释的一清二楚,咱们十里八乡,非亲即友,谁还不知道谁?你们村我经常去,你们家的人我也见过。我到底是不是八路,你可得看清楚,不能冤枉人呀!” 最后那一句话,说的语气很重,让那名汉奸听罢,不禁心里一揪。 对方知道自家根底,这话里有话,今天自己要是把这事儿给办绝了,家里的妻儿老小恐怕也难逃清算,一想到平日里抗日政府给各个汉奸打的“黑红点”(抗战期间,抗日政府针对汉奸所作所为打的黑红点,黑点就是干坏事,红点就是干的好事,黑点儿多了,锄奸队就要对其展开行动了),这名汉奸就不由逡巡起来,那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送个人情稳妥得多。 想清楚这一点,那名汉奸便赶紧转脸向门口的日军陪笑道: “太君,您看我这眼神儿,看错人了。也怪我这么多年没来这村,好多人都竟都记不清了。刚才凑近一看,我才想起来,他确实是王瞳火车站东边贾村的教书先生,俺们村还有好几个孩子跟着他上过学呢。”那汉奸给门口日伪军肯定地解释着,“太君,他们俩,人没错的。” 一看闹了个“乌龙”,一众日伪军也就再没心思待下去,众人匆匆离开了赵家院子,随后去搜查其他村户家中去了。 第二天清晨,赵书祥确认日伪军彻底离开之后,便给了陈雷一担水桶,崔金生一个粪筐,让他们装作出门干农活的样子,让二人顺着村北的干河沟悄悄转移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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