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美国工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故事

这部纪录片并没有给我们一个立场明显的倾向性观点，当然我们会从中得到很多结论。

正如制片人奥巴马在接受外界采访时说：“这部纪录片之所以有力，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并没有呈现一种黑白分明的观点，这样一个好故事有助于我们所有人感到彼此之间的某种团结。”

01产出，效率、效益

产出，效率、效益，是老板曹德旺最关注的点之一，也是几乎所有民营企业老板都会关心的问题。

改革开放为什么中国制造业所向披靡？

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成本优势，这是相比美国的比较优势。中国劳动力成本便宜，而且中国工人有强大的执行力和奉献精神。

虽然福耀玻璃在行业处于优势地位，但这个行业利润薄。而且，玻璃行业是一个典型人工密集型行业，当然你在片子最后你看到人工智能在逐步代替很多原来人工的岗位。

而在美国，大家看到美国人工即使在中国目前工资这些年大幅增长的情况下，时薪还是超过了10美金，这个中国及东南亚其他国家相比还是非常高的水平。而且，同样的岗位，通过片子你能感受到单位劳动生产率是远远低于中国工人的。

原因当然不是单一的，也不能说“美国员工就是太烂了”。一方面，美国工人年龄偏大，体能当然不能和年轻人相比，而中国工厂工人相对年轻，动手动眼能力差距摆在这里；另一方面，美国工人受劳动保护程度更多一些，假期也更多，也更懒散自由……

这些因素累积起来，单位劳动生产率的差异是非常明显的。这对玻璃行业这样的微利行业产生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实际致命的。

02工会

如果你是一个老板，假如你收购过欧洲或者美国的公司，甚至是一家韩国的公司，你会知道工会真不是省油的灯。

这和片子里提到里中国的工会和工厂作为命运共同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一个概念。

福耀在美国开工厂前，曹德旺对这些肯定是花了很大功夫去了解，也是有足够思想准备的。因此，在福耀代顿项目竣工仪式上，俄亥俄州参议员薛罗德·布朗不合时宜地提出了工人要成立公会的正当性，在台下的曹德旺脸上立马就挂不住了。

去除刚开始的蜜月期，很多因为通用汽车倒闭失业的工人虽然赚到钱，但是单调的高强度的工作还是让一些人很难忍受，一方面工资少了一半，另一方面劳动强度更大。

而且，安全保障也让人不爽。片中有个情节，安全检察员在工厂里跑来跑去，测量各个地方的温度，然后问一个工人：“你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十分钟？是一次十分钟还是一天十分钟？一次十分钟，这不行……”

于是，一部分员工自然而然把这些遭遇和没有建立工会进行了挂钩。他们认为个体劳工在资本家的面前只能受到碾压，所以必须捆绑在一起，有一个代表他们的组织工会来谈判，才是最基本的保障。

而且，美国的工会UAW也希望打入到福耀内部，当然你不要以为加入工会是免费的午餐。

UAW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比如会员要缴纳会员费。当然，还有一些政治投票等因素的影响，所以，UAW在美国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关于是否建立工会的投票

那么，福耀美国工厂为什么在最后的投票中大比例获胜？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所有的人都害怕再次失业，比起在工作中受到损伤的风险来说，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所以甚至给孩子买双球鞋的钱也没有，甚至没有自己独立居住的空间……这都是血淋淋非常现实的问题。

而且，参加工会后，工会组织的罢工必须参加，这期间是没有薪酬可以拿的。

03文化冲突

曹德旺对文化差异这方面是有充分预期的，比如片子开头里他明确说在美国就要入乡随俗，虽然后来他也有了蛮大幅度的改变，比如启用中国人（华裔）代替美国人做总经理。

就像美国人来中国投资建厂一样，中国人到美国开工厂一样面临文化冲突的问题，这并不奇怪。

这方面，我认为美国人是中国人的师傅，首先是他们来到中国开厂，也都是他们派遣管理人员和技术工程人员，并设定一个较长时间的过渡期。事实上，日本人、韩国人来中国开厂基本也是差不多的操作方式。

而这次，是中国公司往美国派遣了大量的管理人员和技术工程人员，培养当地的员工。

这里面必然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融合，消化彼此之间的文化差异和冲突。当然，有些冲突不可能消失。事实上，也不需要被解决。

04管理方式

中美之间的管理方式还是有蛮大差异的。

这方面，其实美国人也是中国人师傅，你去看看目前流行的和占主流的管理学理论和实践也都是美国人搞出来的，当然日本人功劳也不小。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是博采众长，那个理论或者实践有用，就用那个，福耀也是如此，不仅仅是学美国人，日本人……

中国大陆工人采取较为严苛管理（喊口号，报数稍息立正等参考部队的管理方式），而且在生产作业时不像美国人那样佩戴安全保护器具。其实，台湾不少工厂也很严苛。

中国工厂的管理方式也不会像美国工厂那样平等，因为人性假设不同，管理的逻辑起点，法律规范……都不同。

但是，你也很难说曹德旺对工人不好，他是公认有口碑好的老板；你也很难说美国工厂的老板就很好，或许美国工人有很多不满（美国CEO和一线工人那个薪酬差距不是一点点大，是非常非常大）。

所谓的管理方式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一切都要交给时间和结果去验证，由每个工人的人心去评判。

05这是一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故事

因为UAW这样的工会存在，美国的汽车制造业承担着较高的人力成本，工人时薪超过20美金，这当然是美国工厂这样工人的中产快乐时光。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高人力成本等因素，美国的汽车公司在竞争中根本不是日本汽车公司的对手。

结果，你们看到了？

通用汽车倒闭了，很多工人失去了工作，不要说时薪20美金，10美金的工作也找不到了，房子也丢掉了……

我想丢掉同时还有做人的尊严。

所以，片子开头福耀要来开厂，他们是多么的开心，政府也是非常开心。

因为，工会的过度保护，工人们很难被管理，生产效率不高，成本高企，工厂关门，工人失业……

这就是一个“完美”的闭环，而曹德旺认为打破这个魔咒，就是不设立工会，最终工厂盈利了，似乎他是对的。但同时付出的代价，是对比如安全、环境和生命安全的蔑视。

要饭碗还是要高薪，这是一个永恒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故事，这个故事没有非黑即白的故事，只有永恒的轮回。

今天你我都是旁观者，假如你是曹德旺，你会做得比他更好吗？

我想大概率不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