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东方 拉伤了小腿上的肌肉。 几天之内两次拉伤，第一次是疫情封闭期间下楼跑步，跑得很慢，但可能是因为多日室内生活导致的肌肉僵硬，在一次落脚于地面的简单过程中，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小腿后部爆发出来，肌肉拉伤了。 第二次是几天以后在村口的疫情防控隔离门前。路上的隔离门把路完全隔断了，但是旁边的垄沟上还是能过去行人的，搬着自行车也勉强能过。因为骑车的时候拉伤的部位是没有感觉的，所以下车完全忘记了有拉伤这回事，脚像平常一样一沾地，被拉伤过的小腿承受的冲击力一定是很大的，在这种冲击力的作用下，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另一块肌肉也拉伤了。 拉伤的都是右腿的小腿，只是不同的肌肉。小腿后部的小腿三头肌，深部的比目鱼肌、外部的腓肠肌内侧头和腓肠肌外侧头，到底是哪一块肌肉被拉伤？自己臆测第一次应该是深部的比目鱼肌，第二次是腓肠肌内侧头。因为完全是医学外行，所以判断可能完全错误，只是疼痛清晰地画出了肌肉的位置乃至形状，是一条线索，也是一圈边界，其范围和深度在走路时每迈出一步都会重复出现一次，反复提醒：我受伤了，我受伤了，我不能受力，我不能受力…… 可以肯定的是，第二次拉伤显然是和第一次拉伤有关的，因为第一次拉伤了一块肌肉，用力的时候它不再能起辅助作用，这才导致了第二块肌肉的拉伤。第二块肌肉的拉伤比第一块重得多，立刻就剧烈疼痛了起来，不走路也疼。一直到四十八小时之后才有所缓解，缓解到和第一次拉伤一样，平常静止状态不疼，只有走路才疼的程度，尤其上下楼的时候，更能感觉到腿上的肌肉不得不用力的疼痛。 拉伤了肌肉让人再次确认，确认人就是由实实在在的血肉组成的，一向健康、一向功能性完备的自己也没有例外，任何一个部位受伤，都会导致疼痛和不适，导致功能失调乃至功能丧失。 小腿拉伤这样的事情就能让人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路不能走，眼睁睁地想像过去一样三步两步通过而只能一点点挪动。这是平常总是健步如飞的时候怎么也不能想象的，那时候基本上意识不到自己的腿的存在，更想不到小腿上的肌肉群在走路的时候是时时刻刻都在起着关键作用的事实。 眼睁睁地看着路不能走，能走也不能走得连贯，走得快捷，像是以前的每一天那样。这让人事后诸葛亮地觉悟到应该格外珍惜自己身体健康，而在浑身上下全部的零件都没有毛病的好时候。该走路了要走路，该跑步了要跑步，要让自己的筋骨血肉充分发挥它们本来应该发挥出来的神奇作用。人能在走路，人能跑步，这是平常，也很神奇。这种神奇是建立在人类肢体进化的基础上的动物属性，属于大自然最神奇的作品。 那些大步流星的时光，那些登上山峰的时刻，那些自如地走来走去漫步在平坦抑或坎坷的地方的样子，那些追逐着奔跑、连续蹬踏着前进的场景，现在一一被意识到了全部肌肉组织的参与的重要。就是这被拉伤的两小块肌肉，也曾经参与了上述全部的肢体活动，没有一次例外，从未缺席。因为现在它缺席了以后，一切都已经无法实现。 在拉伤以后的几天时间里，骑车外出基本上不下自行车。以前遇到上坡正好下来走几步路的习惯也不再遵守，不得不走几步，单手掌把推着车子走的时候，车子就很自然地变成了拐杖。 生活中，走路是最经常发生，几乎无法避免的事情：去楼上楼下，去拿快递、去做核酸等事情，只能踮着脚走路。主要让左腿吃力，右腿不吃力，这样肯定会走得一瘸一拐，还走得很慢很慢。看着别人，大多数人都脚步轻松地走过去、走过来的样子，也就可以理解那些成天在路上锻炼的、半身不遂病人的感受了。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都像是在用自己正常的行走来羞辱你！而你这样一瘸一一拐地走自己的路本身就已经是在展示自己的失败……这种因为生理疾病引来的心理的症状是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自己出现的，克服需要理性，也需要尽量避免暴露自己的问题。人会因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尤其是功能丧失导致的不一样而有惶恐或者叫作恐惧。不管承认与否，我们积极治疗想让自己尽快恢复的冲动之中，是包含着要克服恐惧的内容的。 好在这种情况只是短期的，不会是永久的。陆续用了膏药，用了加热贴，用了红花油，用了热敷之后，最后感觉还是给予静止的时间，给自愈以时间，才是最主要的恢复手段。知道保定有一家按摩正骨的小诊所，这种情况只要治疗一两次就会大大好转。可惜的是疫情导致的交通受阻，让这坐高铁只需要半小时的前往异地的治疗，变得完全不可能。 被拉伤的肌肉的功能恢复是以天来计的，每过二十四小时几乎都会有些好转，每次的好转都是一点点，都是只有自己走路的时候才能隐约判断出来的差异：不那么完全不能用力了，不必那么蹒跚了，只需要让右腿不太用力即可，用一点点力也凑合，今天早晨起来居然是比较用力也不是很疼了，还有那种向上传导的某一条肌肉的抻痛基本消失了…… 这又一个早晨，试着走走路，惊喜地发现又有所好转，只剩下了一种像是晚上抽筋以后的后遗症，走起路来有一圈肌肉（腓肠肌）的边沿会有痛感，让肌肉从而也让人回忆起曾经的痛苦，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下楼的时候居然没有用手扶楼梯，没有将本该右腿承受的重量转移出去。可到了平地上，还很难连贯地走路，走路连贯了、形成惯性的话就会对腿形成冲击力，每一步都是在想用力的时候不能真正用力，而过分承重的左脚就不得不向外撇，像是外八字一样走路…… 这大约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下的小问题，点缀在一个人的人生中，几乎可以说完全是小小不言的，但其持续的痛苦、造成的不便，却也绝对不是可以轻松克服的。人在很多时候都不得不重复那一句无可奈何的话：时间，只有时间，才是治疗一切的良药。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