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新干线  血锁双关（二）  日本国全权大臣小村寿太郎道：“ 元帅阁下： 这个李鸿章，可以说是清国办洋务的老手了。五年前敝国与大清国的《马关条约》就是他去日本签订的。当年为了签这个条约，他可是吃足了苦头的。” 瓦德西来了兴趣：“ 什么苦头？讲讲。” “ 这位李中堂刚到日本，正是我们两国之间 ' 黄海大海战 ’ 结束不久，他一手建成的北洋海军全军覆没，实际上他是来乞和的。我们就把他先晾在一边。但他是三番五次地催着要求签约。后来被我们大日本一位年轻的武士打了一枪，差一点打瞎了他一只眼睛。看在他可怜的份儿上，我们才同他签了约，还让清国少赔了几十万两白银呢。” 俄罗斯国的内廷大夫格尔思讽刺道：“ 你们日本人做的这件事，并非光明正大，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小村寿一郎立刻反唇相讥：“ 你们俄罗斯从清国攫取了比我们全日本国土还要辽阔的土地，哪一次不是逼着清国政府签的条约？据我所闻，最近你们正在逼这位李鸿章先生跟你们签订《中俄密约》，有没有这回事，全权大臣阁下？” 瓦德西忙阻止二人：“ 先生，先生，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清国政府，你们之间的争执是否可以暂时放一放？” 他回头问自己的副官：“ 这么说，这位李大人是个只会挨打受气的人物了？” 副官道：“ 元帅阁下有所不知，这个李鸿章并非是等闲人物。他为大清国办洋务，兴工业，建海军，也是做了一些事情的。当年他游历欧洲，到访我德意志帝国时，曾经与我们的前首相俾斯麦见过面。首相对李鸿章说 ：' 我听说有人称你为 '’ 东方俾斯麦 ’’ ，是真的吗？' 您猜李鸿章是如何回答的？他竟然说：’ 噫？我只听说过有位 “ 西方李鸿章 ” ，可是阁下么？'” 瓦德西听了哈哈大笑。说道：“看来这位中堂大人是个挺有意思的老头儿了。不过这十多年过去，一切都今非昔比了。大清国内外树敌，那个不知好歹的老女人竟敢向世界宣战，我看她今天应该是吃足了苦头了。李鸿章的腰杆还能不能硬得起来，也由不得他了！“ 副官试探地问道：” 这么说来，司令下令我军和法军讨伐娘子关，只是做个样子吓唬吓唬躲在西安的那个老太婆，并不是真的要打进山西的了？” “不对不对。你的想错了。” 瓦德西摆了摆手里的烟斗: “ 山西是义和拳的一个大巢穴，那里的拳匪比直隶还要多。你别忘了，去年杀害我们传教士、商人、医师和慈善人员最多的就是山西 。光是在太原就杀了一百多人，他们竟然连修女和婴儿都不放过，也要一个个把脑袋割下挂起来。信了教的清国人也被他们杀了五、六千人。如果我们今天不给这些野蛮人一个教训，他们是不会长记性，也永远不会接受文明的！” 英国全权大臣萨道义接上来说：“ 不只是太原，还有平定、寿阳、大同、定襄、代州、霍州、新绛、河津，还有山西的许多县都杀光了我们的人，这些地方的暴徒都应该受到惩罚！” 瓦德西：“ 只要我们进了娘子关，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横扫山西，打到西安。到那个时候，还用再费嘴舌跟李鸿章他们议什么和？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他就得答应什么！” 说罢得意地冷笑起来。 德国钦差大臣穆默先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说：“ 如此说来，我这个' 大德钦差驻扎中华便宜行事大臣 ’ 的活儿就轻松多了。” 他招手唤来一旁端着盘子的侍应生，端起一杯酒来：“ 感谢我们的皇帝陛下给了我这次来远东旅游观光的机会。为我们即将到来的巨大收获，干杯！“ 鲍渥先生、萨道义大臣、萨尔瓦葛侯爵和各国的钦差代表们都纷纷附和，举杯狂饮，哄笑一片。日本国的全权大臣小村寿太郎挤在一群高大的西洋人中间，犹如鸡立鹤群。他也在笑着，只不过笑意中露出微微一丝阴险和讥讽。 七 慈禧、光绪与几位大臣议事。 慈禧：“ 京城那边，和洋人商谈的事情定下了没有？” 荣禄：“ 回禀太后：昨日庆亲王北京来电称，联军方面仍然坚持要先 ' 惩凶’ 后议和。总理衙门多次交涉，并且向他们宣示了太后 ' 先停战再议和 ’ 的旨意，但彼等一直不予理会。这几天联军继续在京津城郊搜捕拳匪，兵势似有扩大之兆。近日新任联军总司令的德意志国元帅瓦德西已经率领该国的数万援军到达北京，联军的司令部就驻扎在紫禁城中的仪銮殿内。张家口、山海关已被联军占领，保定亦危在旦夕。庆亲王说，洋人似有扫荡直隶全境之势。如何才能阻止他们的军事行动，他暂无良策。专请太后的喻示。” 慈禧：“ 奕劻无能，这点事都办不了。” 稍顿。又问道：“ 李鸿章那边怎么样了，到了北京没有？” 荣禄：“ 禀太后：李鸿章行程拖沓，前几天就到了上海，至今尚未继续北上。只是来电给太后、皇上请安，说他将不日赴京办差。” 慈禧：“ 李鸿章还说什么了？” 荣禄：“ 他还说洋人此次实为报复拳乱而来，并非意在朝廷。为当前计，他奏请三点：一是下旨各地清剿拳匪，以合洋人之心；二是相机推行几项新政，以迎洋人之意；三是加强山西东部的防守，以防联军进犯晋境，威胁两宫。” 慈禧：“ 李鸿章算得上是老谋深算了。实在点说，这次朝廷被人蛊惑，贸然与各国宣战，他就曾上书力谏。现在要他与洋人议和，他心中当然是不愿意，不痛快，又不能不去。可是目前来看，要同洋人周旋，让他们同意停战议和，除了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了。” 载湉奏道：“ 我看李鸿章是老奸巨猾。今次洋兵进占京津之际，朝廷几番命他派兵北上勤王，他不仅不派兵，反而污蔑上谕是' 乱命’，还约集张之洞、刘坤一， 搞什么' 东南互保’ ，这不是明着和朝廷分庭抗礼是什么？臣看这些汉人到了关键时候，和咱们总归不是一条心的。” 闻听此话，岑春煊、马玉昆、鹿传麟还有吴永等几人面面相觑，复又低头无言。 慈禧：“ 过去的事儿就不提它了。李鸿章我是知道的，他提的这几条，我看可行。剿灭拳匪之事已经发过谕旨了；至于推行新政嘛，你们拟几条出来，由皇上下诏颁行就是了。最要紧的是加强晋境防卫的事，你们看看从哪儿调兵合适？这洋人真要打过来也用不了多少时候，这件事必须要尽快办妥。” 荣禄：“ 昨日锡良从平定来电称：' 晋省防务日紧，兵心愤激，如果洋兵阑入晋境，断不能不拼力抵御。’ 山西军兵断非直隶可比，太后尽可宽心。” 慈禧：“ 洋人凶残，兵器又好。娘子关那边，还是增兵为妥。” 荣禄：“ 太后吩咐的极是。不过目下看来，直隶省内已经无兵可调，各府各州驻军碰见洋兵皆是一触即溃，有些甚至不战而逃。此时再从南方派兵北上，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依奴才看，太后和皇上应尽快移跸西安，才是上策。” 慈禧：“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你看从袁世凯那里调兵如何？” 荣禄：“ 依奴才看，恐怕有所不妥。这袁世凯就是第一个不可靠之人。戊戌年他先是跟了康梁一党，后来反过来向我告发了谭嗣同等人，但那是他权衡利害之后的奸诈卑劣之举，他骨子里是看不起朝廷的。六月朝廷的诏书他压根儿就没有理会，而是跟 ' 东南互保 ’ 的几位大员一个鼻孔出气。北京城危急之时，军机处曾几次电报催促他派兵拱卫京师，他的山东和直隶交界，就他最近了，袁世凯竟然说什么 ' 无兵可派 ’ ，一口回绝。说实在话，如果当初他能派兵勤王，北京城还未必能落到洋人手里。” 众人听了荣禄此言，都有些吃惊。许久， 岑春煊奏道：“ 荣中堂所言甚是。两宫銮驾事关国体，理应远离洋人之锋芒。” 随即话题一转：“ 但娘子关距离太原不过二百余里，倘有差池，平定、寿阳一线皆无险可守，联军数日即可到达。依卑职愚见，娘子关也是必守不可。不如就近将太原附近的绿营调往那里，以固晋东之防。” 马玉昆奏道：“ 微臣愿率部下驰援娘子关，抵御洋兵。为保太后、皇上的平安，臣万死不辞！” 荣禄：“ 马军门还是算了吧，就你那些兵，还敢再和洋人打仗啊？” 马玉昆不悦，正想争辩，鹿传麟道：“ 马军门的武卫左军还要护驾，确实不能远离。我这次在南直隶募兵来太原之前，听说大同镇总兵刘光才的忠毅军由江宁北上勤王，已经到了直隶。荣中堂，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荣禄摘下帽子，拍拍自己的大脑壳道：“ 鹿大人不提，我一时还真想不起这件事情呢。” 忙将帽子重新戴好，向慈禧奏道：“ 奴才该死。那是洋人寻衅之初，军机处就命刘光才率部火速进京勤王。前些时候到了山东，近日刚刚进入直隶境内。奴才这几天净顾了联络京城那边，竟把此事忘记禀报了。太后，皇上，这可是一支劲旅哪。” 慈禧问道：“ 这个刘光才是个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荣禄：“ 刘光才现任大同镇统制，领总兵衔。湖南白马田人，十八岁就从军，随着他的老乡曾国藩跟长毛打了十几年的仗。他的人马还是原来湘军的老底子。打起仗来那是不要命的。” 慈禧：“ 跟长毛打过仗？那他如今多大了？" 荣禄：” 现在怕有六十岁了吧？“ 慈禧摇摇头：” 恐怕太老了吧？“ 荣禄：“ 湖南向来出老将，黄忠六十多了还和关羽战长沙呢。刘光才身经百战，忠勇有加，一定不会辜负朝廷重托的。” 慈禧：“《战长沙》这出戏我是看过的。既然这样，你们就赶快拟诏，命他速到娘子关布防。” 荣禄：“ 太后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九 大路上传来马蹄声。骑马前来的是藁城县的知县、典吏和两个衙役。知县和典吏下了马，把缰绳交给衙役。二人匆匆走向大帐。 知县向亲兵拱手施礼：“ 请问军爷，刘总兵可在帐中？” 亲兵：“ 刘大人正在帐中。您们二位有何公干？” 知县：“ 在下是藁城知县戴耀真。求见总兵大人，有紧急公文呈递。请军爷通禀一声。” 大帐内点着灯烛，刘光才与师爷和几个军官在商议军情。亲兵进来通禀：“ 报大人，藁城知县求见，说是有紧急公文呈递。” 刘光才抬头：“ 哦。有请，有请！” 回顾诸人：“ 说着说着就来了，说不定北京还真去不成了。” 知县走进大帐，刘光才起身迎接，两人施礼相见。刘光才：” 不知贵县到来，刘某失迎了。还望大人见谅。” 知县慌忙道：“ 哪里，哪里。总兵大人亲率大军到敝县，我等应该箪食壶浆远迎才是。不想刘大人军纪肃整，行军神速，戴某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大军就到了城外。请大人今晚是不是进城到县衙歇息，我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刘光才：“ 贵县的好意刘某心领了。军务匆忙，就不讨扰了。快，给戴大人看座。” 两人分别坐下。知县：“ 戴某刚才得知大军到来，正要前来拜见刘大人，电报局恰好送来太原行在的一份急电，要我即刻面呈总兵大人。我这就匆匆赶来了。” 回头吩咐典吏：“ 赶快呈给刘大人。” 刘光才起身接过纸筒，问知县：“ 是圣旨么？” 知县：“ 不是圣旨，是荣中堂发来的。” 刘光才打开电报，看了一遍，拈须微微一笑。转身交给师爷。师爷看罢也是微笑。几个军官问道：“ 刘大人，电报上说了些什么？” 师爷答道：“ 你们刚才不是还跟我打赌来着么？你几位输定了。“ 刘光才：“ 荣中堂说了，德、法联军已于十月十三占了定州，意图拿下井陉，进逼娘子关，威胁山西。两宫已经定了继续南下，驻跸西安。” 一军官插言：“ 怎么，皇上和太后还要跑哇？” 师爷眼一瞪：“ 怎么说话？！” 军官忙低头后退。 刘光才：“ 荣中堂命令我们改道西进，即日奔赴井陉，协防娘子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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