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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在一个小村子。村子的路边上有间老房子，房顶已千疮百孔，风雨可以随意通行，阳光也可以自由进入。光线穿过大大小小的孔照在墙上和地上，好像舞厅的灯光一样，斑斑驳驳。墙壁的墙皮已脱落许多，光线从裂缝透入，照在对面的墙上形成形状各异的小图案，一明一暗显得惟妙惟肖，有趣动人。房子虽有门但无门框，也有窗却无窗扇。这样的房子就是麻雀的天堂，它们可以自由安家，随意生活。我想，让麻雀们更喜欢这儿的，是这里还有一个老物件，是什么呢?就是伫立在房子中央的一盘老磨！这盘老磨已退休多年，早已无人光顾，门前冷落了！麻雀们却不嫌弃，老是落在磨盘上休息，群聊，或开会。所以，磨上尽是尘土和雀屎。磨放在沙枣木做成的一个大圆磨盘上，磨盘安置在一米左右高的磨墩上，磨墩也是圆的。磨有两扇，上扇和下扇，上扇为阴，下扇为阳。两扇磨均用青石雕成。灰尘，鸟屎还有隐约可见的石头的青色，使这老磨显得越发古朴苍老，似乎是汉唐遗物。其实，它并没有那么古老，据说它是我爷爷那一辈的匠人打造的，使用了一百多年了，不知磨了多少粮食，养活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总之，大家都把它当作村里的恩人和老人一样看待，现在虽然无用了，但谁也不愿把它拆掉，谁也无法割舍内心深处对它的那份情感。虽然沙枣木坚硬耐用，但也经不起时间的磨蚀，磨盘早已残缺不全了。我想，中间也肯定更换过多次，起初的那个磨盘应该早已随风了。磨墩是用土块砌成的，呈圆柱形，外皮上抹了一层水泥，现已脱落大半。土块也已腐烂，整个磨墩摇摇欲坠，似乎一股清风就能将其吹倒。真不知它还能坚持多久，我在心理祈愿它能长寿！磨墩的外边是一个圆圆的凹槽，这就是磨道，是拉磨的驴子和赶驴推磨的人经年踩出来的。这盘老磨给我的童年和少年带来了很多的欢乐。小时候，这磨房就是村子的欢乐场。闲暇时，大人小孩都喜欢聚在这磨房门前，男人们抽烟侃大山，女人们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聊张家的猫儿李家的狗，孩子们则嬉戏追逐打闹。那时的阳光是那样的和煦温暖，空气是那样的清甜润泽，就连风也如仙女的柔指，轻轻抚摸着每一个人的额头，让人觉得时光恬淡，岁月祥和。但这磨一直忙个不停，似乎有磨不完的东西，全村人吃的面它要磨掉，家畜家禽们的口粮它也得磨掉，唯独没有给自己磨下点什么，只有那咕噜、咕噜、咕噜噜的磨磨声，日夜响个不停。孩子们最高兴的是磨麦索和磨炒面的时候。记得每年进入六月份，磨房里就陆续开始磨麦索了。麦索是我们民勤当地的一种传统小吃，在每个民勤人的心中都有不可取代的位置。进入六月份麦子灌浆后，人们就开始做麦索了，麦索的制做工艺也不是太繁杂。首先，从麦田里摘一些青稞穗或小麦穗（青稞更好）洗净，然后，放入锅内蒸熟，乘热放在筛子里把麦粒揉搓下来，并搓掉麦壳，用簸箕簸净凉凉，再加入一定量的切碎的蒜苗，最后，就可以放到石磨上磨了。随着石磨的转动，青粮食慢慢地从磨眼里漏下，黄绿色的麦索就会从两扇磨中间扭着身子滚动着出来，一条一条落在磨盘上。磨好的麦索或长或短，或直或曲，或粗或细，形态各异，色泽诱人。吃的时候先用滚烫的香油泼一下，再拌上油泼辣子，撒上点盐、醋等佐料，清香四溢的麦索就大功告成了。孩子们觉得还是从磨盘上直接用手抓一把吃最过瘾，所以，这时就有许多孩子围在磨房门口，看那国色天香从磨上下来，等大人们抓一些分给他们，有的调皮的小鬼还会偷偷溜进磨房去抓上一大把，大人们也不责骂，只是笑笑而已。另一件吸引孩子们的事就是磨炒面了。这个炒面不是饭馆里卖的炒面，而是把成熟的小麦放在锅里炒熟，然后放到石磨上磨成面粉，如果能加入点炒熟的黄豆就更香了。甜瓜拌炒面是民勤人的一种特色吃法，孩子们却更喜欢直接用手抓上吃。前几天驱车去乡里，突然发现这磨房不见了，老石磨也不知所踪，地面已经整平不知要修建什么，心中突然有一种悲凉，好像一位老朋友突然离世一样，让人即伤感又怀恋！不知是磨房自然倒塌，还是人为拆了，我也没有打听，心想，每个事物都有寿终正寝的时候，这盘老石磨和磨房大概也已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但愿有人能把那盘石磨好心保留下，以留给后人们去品鉴！ 张有喜，男，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英语专业，现任教于甘肃省民勤县第四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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