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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马球运动种类及其兴盛原因再论(全文)

 大成教育图书馆 2022-11-25 发布于山东

摘 要:唐代马球风靡全国,高手辈出,成为一项最时尚的体育运动和休闲娱乐方式。通过查阅第一手文献资料,依据运动方式,探讨了当时马球运动的种类主要包括步鞠、马鞠、驴鞠等,并说明了其特点及发展情况。最后简析了马球运动在唐代受欢迎的原因,从中亦可见盛唐气象之一斑。

关键词:马球;唐代;步鞠;马鞠;驴鞠

中图分类号:K2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12-0158-03

马球,在唐代亦称打毯、击鞠,是骑马用毯杖进行击球的一项运动。关于其起源地,有波斯、、中原、西北游牧民族等多种说法,而其传入中国的年代,也有三国、唐代及两千多年前等多种说法。有人据曹植《名都篇》认为三国时已称马球为击鞠,此说几为孤证,可信程度待考,而唐代说则较普遍。据向达考释,唐代马球源于波斯的波罗毯,为一种马上打毯之戏。它与汉魏以来的蹴鞠不同,非“以步打足踢为主”,而“须骑马以杖击之,故云打毯或击鞠也”。马球在唐代长安出现后,迅即风行。唐代宫廷经常进行击球比赛,以为庆典、宴饮助兴。民间亦染此风,女子也有很多人学习打马球,边地敦煌亦不例外。而且,唐代还发展了马球技术和技法、竞赛规则、场地(即鞠场)、服饰等。当时所行之波斯毯,亦可于《金史》卷35《礼志八》见其梗概。关于唐代风行长安的马球运动,论者较多,这里仅对前人较少专门论及的唐代马球运动种类略加分析,并做补充说明,希冀对我们明了马球的多样化有所裨益,并进一步探究了马球运动在唐代兴盛的历史根源。

一、步鞠

步鞠,顾名思义,它不是骑在马上,而是在地面上徒步或跑步持杖打球,这项运动后来发展为曲棍球。因为运动量比骑在马上小,比较适合女子活动。也因此常在后宫进行步鞠。王建有宫词曰:“殿前铺设两边楼,寒食宫人步打毯。一半走来争跪拜,上棚先谢得头筹。”就是宫人寒食步鞠的反映,比赛得胜者还可以领赏,于是争相拜谢。在我们所见史料,步鞠在唐代似乎较少,但由于运动强度较其他种类为小,实际上当是比较普及的,以致宫廷中娇滴滴的宫娥彩女也不怯于此。

难能可贵的是敦煌榆林窟,敦煌榆林窟五代时期第15窟南壁有一幅童子步打球画面。该童子站立在莲花座上,左手持一圆球,右手持一弯头球杖。李重申从球杖的长度可判断为当时步打球所持的球杖。五代出现步打球,显然是继承唐代而来。

唐代还出现了最富有诗情画意的打球诗作,作者为著名女道士鱼玄机,其《打毯作》曰:“坚圆净滑一星流,月杖争敲未拟休。无滞碍时从拨弄,有遮栏处任钩留。不辞宛转长随手,却恐相将不到头。毕竟入门应始了,愿君争取最前筹。”此诗是出于古代著名才女的难得一见的打球佳作,她写到了球、棍及用棍击球的场景,没有写到马,当是步打球。该诗似为某具体而作,希望他打球人能够夺得比赛的冠军,活泼有趣,极富情致。

二、马鞠

马鞠为唐代马球最主要的一种,即打球人骑在马上打球。这可能是唐代最时髦最风行的一种运动,一是可显示骑马技能,二是可显示本人威武英姿,三是可以赶时髦、附庸风雅,很多人热衷其中,不亦乐乎。首先,唐朝统治者,尤其是皇帝多酷爱打球,有的更是个高手。例如:玄宗“好击毯,内厩所养马,犹未甚适。”开元、天宝中,他曾数御楼观打毯为事,能者左萦右拂,盘旋宛转,殊可观。宣宗球技更高,常与诸王击球于十六王宅,“弧矢击鞠,皆尽其妙。所御马,衔勒之外,不加雕饰,而马尤矫捷;每持鞠杖,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至数百,而马驰不止,迅若流电。二军老手,咸服其能。”唐末僖宗不仅擅长击毯,且对自己的球艺极自负,曾对优人石野猎说过:“朕若应击毯进士举,须为状元。”石对曰:“若遇尧、舜作礼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驳放。”僖宗仅一笑而已。图像资料同样显示了皇家对打马球的热衷。据《新唐书》卷59《艺文志三》,韩幹曾画有一幅《宁王调马打球图》,可知宁王对此项运动的钟爱。唐人墓葬壁画中出土的打球图也不少,例如:1972年在陕西乾陵章怀太子墓墓道西壁发现的一幅唐人打马球壁画,就形象生动地反映了七名骑手奔突往来、争相击球的激烈场面。而宋朝大画家李公麟的《明皇击球图卷》更是流传至今,观之令人遐思神往。

由于统治者的提倡,新科进士对马球比赛也跃跃欲试,毫不示弱。唐代长安每当科举考试后,荣登金榜的进士们,照例要去浐水西岸的著名球场月光阁比试球艺。此月灯阁打球之会,同一年考取进士的同年悉集。最有意思的一次是乾符四年(877)的月灯阁打球会。其时“两军打球,军将数辈,私较于是。新人排比既盛,勉强迟留,用抑其锐。”新进士刘覃向同年自告奋勇请缨,“仆能为群公小挫彼骄,必令解去,如何?”征得同年的同意后,刘覃跨马执杖,请求参加球赛。结果此人“驰骤击拂,风驱雷逝,彼皆■眎。俄策得球子,向空磔之,莫知所在。”刘覃和同伴惭愧沮丧,灰溜溜地走了。这次令人大跌眼镜的参赛表现,令“阁下数千人因之大呼笑,久而方止。”

流风所及,军将、小吏乃至乞者亦有酷爱者。由于“打毯乃军州常戏,虽不能废,时复为之。”唐朝选拔军将也比较重视此项技能。建中(780-783)初,能弯弓数百斤的河北军将夏某,尝于球场中,累钱十余,走马以击鞠杖击之。一击一钱飞起六七丈。夏军将居然能以打马球的方式连中球场中堆叠的钱币,可见其打球水平更是技高一筹。会昌(841-846)时,右神策军士周宝与高骈,以善击毯,俱补军将。由于官不进,周宝“自请以毯见,武宗称其能,擢金吾将军。以球丧一目。进检校工部尚书、泾原节度使。”由周宝和高骈得以神策打球军将起家,可见武宗对武将击球技能十分看重。更有甚者,广明元年(880),权阉田令孜还以击球来定西川节度使的人选,四选一的结果是,陈敬■得第一筹,得以代替崔安潜做节度使。

三、驴鞠

除了马鞠,唐代还有驴鞠,顾名思义,即骑驴打球。由于驴体型较马为小,性格温顺,好控制,较适宜女子乘骑。最早见于记载的是唐代大将郭知运之子剑南节度使郭英乂。据两《唐书》的《郭英乂传》,由于在安史之乱中有功,后郭英乂肆无忌惮,尝“教女伎乘驴击球,钿鞍宝勒及它服用,日无虑数万费,以资倡乐。”郭之“聚女人骑驴击毬”,可谓奢侈靡费,出于游戏观赏的性质较多,自然落得“未尝问百姓间事,人颇怨之”的结局。《李林甫外传》也载:盛唐时期,年轻的李林甫在东都好游猎打球,“每于城下槐坛骑驴击鞠,略无休日。”

关于唐代驴鞠,最常被提及的案例是唐敬宗。敬宗皇帝少年即位,酷爱驴鞠,最终也因此而丧命。史载:宝历二年(826)六月庚申,郓州进奉驴打毯人石定宽等四人。甲子,敬宗御三殿,观两军、教坊、内园分朋驴鞠、角抵。戏酣,有碎首折臂者,至一更二更方罢。观此,敬宗少年即位,颇爱击球,即位之初就沉溺于此。由于驴鞠这项运动较剧烈,常有人在或活动中受伤,甚至碎首折臂,而敬宗最终由于溺爱驴鞠,被宦官乘机陷害,死时才仅成年。宝历二年十二月辛丑,敬宗在夜猎还宫后,与中官刘克明、田务成、许文端打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定宽等二十八人饮酒。敬宗打球方酣时,入室更衣,殿上烛忽灭,刘克明等同谋害帝,即时殂于室内,时年十八。除了这位身死驴鞠的少年敬宗,唐末懿宗亦好之。乾符二年(875)九月,右补阙董禹曾上谏皇帝“游畋,乘驴击鞠,上赐金帛以褒之”,说明懿宗肯定常进行驴鞠而非偶一为之,以致引起谏官的注意。

像马鞠一样,驴鞠当然也在军中进行,有其健康体魄和锻炼骑术的军事目的。“打毯乃军州常戏,虽不能废,时复为之。”如唐人“崔承宠少从军,善驴鞠,逗脱杖捷如胶焉”。敦煌文书斯坦因5637号《祭驴文》写一位身为军将的主人因常常进行驴鞠训练骑术,在驴死后,专做一文祭奠:“数汝托生之处,……莫生军将家,打毯力须摊。……愿汝生于田舍,汝家且得共男女一般看。”这位军将希望自己心爱的驴能够托生后换个好去处,而避免被鞭打驱策之苦。到宋代女子驴鞠又有发展,并称其为小打,以区别马鞠的大打。

由上可知,唐代的马鞠与驴鞠,由于竞技性强、运动剧烈,许多人热衷其中,“然马或奔逸,时致伤毙”,不免有一些人为之重伤甚至身死,更兼帝王沉溺于此,常不顾政事,常引起一些大臣的劝谏。有一次玄宗在三殿打球,荣王堕马闷绝。黄幡绰乘机上奏,委婉劝说玄宗可坐观取乐而不亲自为之,以免天下人民失去依靠。景云中(710-711),右率府铠曹参军柳泽曾上书陈事:“臣又闻驰骋畋猎,令人发狂。名教之中,自有乐地。承前贵戚,鲜克由礼。或打毯击鼓,比周伎术;或飞鹰奔犬,盘游薮泽。此甚为不道,非进德修业之本也。”永泰中(765-766),苏门山人刘钢于邺下上书于刑部尚书薛嵩云:“打球,一则损人,二则损马,为乐之方甚众,何必乘兹至危,以邀晷刻之欢耶?”薛嵩高兴地接受了。直至唐末,由于僖宗专务游戏,尤其沉溺于击球,还出现左拾遗侯昌业上疏极谏,结果触怒皇帝被赐而死。

四、余论

由前述可知,马球运动在唐代风靡全国,极为盛行,这是有其现实的社会根源与历史渊源的。

一是唐代统治者的提倡和喜好,起到了开启马球运动风气之先的作用。唐太宗对马球运动后来虽引以为戒,但实有首倡之功,是他开始“闻西蕃人好为打毯,比亦令习。”唐朝许多皇帝热衷于此项运动,还出现了玄宗、宣宗、僖宗等马球健将。上之所好,下必甚焉,他们的做法必然起到上行下效的示范作用。而唐朝皇帝喜好马球这类体育运动,很可能与李唐统治者的胡人血统有密切关系。西北胡人多从事游牧,擅长骑马射猎,重视家族影响的陈寅恪先生进一步阐发朱熹“唐源流出于夷狄”之说,认为李唐先祖与胡人通婚,“李唐一族之所以崛兴,盖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扩大恢张,遂能别创空前之世局。”注入了新鲜的胡人血液的李唐,大有胡风,是许多人曾经论及的,此不赘述。从母系看,李氏确有与西北游牧民族通婚的传统。唐高祖李渊之父李■娶独孤氏、李渊娶窦(纥豆绫)氏、唐太宗李世民娶长孙氏,三代皆是与“胡人”即鲜卑人之女通婚。李唐崇尚武力与此不可谓无关。众所周知,唐太宗就是一位马上得天下的皇帝,凭借他在唐初统一战争中建立的卓越功勋,后来才拥有了与其兄长太子李建成夺帝的资本。大诗人白居易有诗赞曰:“太宗十八举义兵,白旄黄钺定两京。擒充戮窦四海清,二十有四功业成。二十有九继帝位,三十有五致太平。”而且,唐朝前期还出现了“才兼文武,出将入相”的李靖、娄师德等,与后期相对文弱的宋朝是大相径庭的。

二是唐代国力强盛,具有兼容并蓄的开放胸怀,能容纳和接受新鲜事物。这在唐朝统治者的民族观方面表现得最为明显。唐朝统治者公开声称华夷一家,当然这很可能与上述的李氏与胡族通婚有关,唐太宗曾说过:“夷狄亦人,以德治之,可使如一家。”并言:“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并认为“治安中国,四夷自服”,是解决民族问题的上策。这样,就使得李唐统治者较少夷狄之见,这样就使太宗及其后代对原本西蕃人喜好的打毯,少有排斥心理,容易接受。

三是高难度的马球运动可锻炼人们的体制和灵敏的反应,使它成为唐人训练体魄、锻炼骑术和表现战斗力的极佳方式,是唐人富有健康和活力的精神面貌的一种体现。唐朝之初,面临的最主要的民族问题就是北方强大的突厥及西北吐谷浑的威胁,唐高祖甚至一度向突厥称臣,后期吐蕃又在其赞朴松赞干布时期开始强盛。西部边疆防守的现实需要,使对军事问题的重视成为唐朝刻不容缓的一个重要任务,士兵的军事训练与战斗力的培养,自然被提到议事日程。出于防御边疆的总体氛围和便于平时的军事训练,打马球既可作为骑术和体魄的训练,亦带有娱乐表演的功能,自然成为“军州常戏”。杨巨源《观打毯有作》就曰:“亲扫毯场如砥平,龙骧骤马晓光晴。入门百拜瞻雄势,动地三军唱好声。”描摹的就是三军将士在马球比赛前非常精心清扫球场,即打球人英姿勃发令人兴奋的场面。如前所述,唐朝甚至在选拔军将时,马球技艺还受到特别重视,这与唐朝实行府兵制几乎全民皆兵及重视军事训练和战斗力的大氛围,应当是有很大关系的。同时,唐朝前期沿用周隋之制,实行府兵制度。其特点是义务兵役制,兵农合一,府兵的来源由军府所在地“取六品已下子孙,及白丁无职役者点充”,他们除轮番外不负担税役,不脱离乡土和生产,只在冬季集中军训。而唐朝普通民众,不论中原、边地,不论男女,对马球的喜欢,应当与唐朝的强盛及实行府兵制度、唐人拥有健康体魄与富有活力的精神面貌的一种体现。

综合上述,我们认为:唐代马球运动种样较多,花样翻新,并在社会上广泛普及,不论上层下层、中原西陲还是士兵与小民都热衷马球运动,与唐朝的崇尚武力、重视军事及李唐统治者的血统出身及其大力提倡都是有很大关系的。虽然马球运动事小,我们却可以从中窥见唐朝强盛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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