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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湖北人，可是对武汉不熟也就算了，感情也不怎么深厚浓烈。武汉比不得我求学四年的广州，比不得现在停留的上海。大概因为我长成的时候，人们已经走得越来越远，动辄北上广，省城难以勾起人们出走的渴望。 昨晚读聂华苓《三生影像》。知道她是她和保罗.安吉尔的情缘，据说保罗对她一见钟情，因为她“头脑性感，身体聪明”。她是大作家，可我从没读过她的书，看照片的确是身体聪明的女子，长得真娇小，穿旗袍穿套装都好看。脑袋性不性感，大概是要读文字才知道的，毕竟我没机会和她聊天。在图书馆看到这本儿《三生影像》，知它是本儿影像回忆录，估计是聂华苓的“居家”版本，性感多是在小说里吧，这本书里大概是没有的。就算这样还是义无反顾地抱走了这部厚书，封面便是她和保罗的合影，对于诗人保罗，作家聂华苓，所有的作品都比不过二人的执子之手。 1925年，聂华苓出生在汉口，一出生便是南北军阀混战，父亲是保定军官学校出身，服务于不同军阀，最后在贵州剿共运动中牺牲。她在汉口生活到13岁，便逆着长江而上去了母亲的外祖母家恩施。童年和少女时代她都是武汉的泼辣女子，身为大小姐，爱听家长里短，爱说话，爱提问，爱美，爱吃，爱玩儿。这身爽辣之气的确是她性感的头脑，甚至把我也带回了武汉。 我去武汉，多是路过，求学时从广州到襄阳需经过武汉，支教时从襄阳去大理需经过武汉，现在从上海回家还是要经过武汉。就像大爽说的，我虽然向往北方，可是转来转去都在长江以南，武汉就这么成了我所有回家和离开的中转站。小姐姐嫁到武汉黄陂之后，我自然是能中转中转不能中转也要创造条件也要在武汉逗留两日。 武汉的天气是令人懊恼的。冬天冷得鼻青脸肿嘴唇发乌，脖子永远缩到羽绒服里，腰背也无法伸直，一天下来脊椎都要变形了。夏天呢，那个热啊，有一年夏天到武汉，从珠海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干干净净一美少女，到武汉第二天在镜中赫然发现自己已成了发酵过度的大面团儿，心情烦躁得想嚎啕大哭。可是哪儿敢哭啊，哭了更热。每年暑假我都会去武汉，不过都要避开七八月，我不想先成为发酵的大面团儿，再烤成个巨无霸大面包。春天吧，好不容易风和日丽，却又连绵阴雨，满大街都是一股厚厚的霉味儿，从武昌坐地铁去汉阳，经过长江隧道，头顶都要滴下水来。 本来冬天也想避开的，奈何武汉的瓦罐莲藕排骨汤实在好喝，作为吃货虽然怕冷，为了这一口汤我也得忍。小姐姐的婆婆是一位性子泼辣却谦和善良的老太，冬日里她每天都在瓦罐放满满的莲藕和排骨，把瓦罐扔进土灶里或是坐在煤炉上，一整天的小火慢炖，排骨和莲藕就分分合合最后在汤里和解。那莲藕，甜，糯，真是不像话。武汉人爱莲藕也爱莲子，现在农村的稻田都换成了一塘一塘的田田莲叶，夏日里红白荷花开满塘，若有风来就一阵风来一阵香了。 冬天太冷，夏天太热，人们便难得有说话的好脾气。姐姐第一次带我去喝喜酒，新娘的母亲和两个女人吵吵嚷嚷，我大惊问姐姐：“不是结婚吗？怎么吵架啊？”姐姐没好气地说：“人家在说话。”我细听，可不是，就说些家长里短，可这音量之高和气势之大，明明是吵架啊。从此我便明白，三个武汉女人在一起聊天就像吵架。她们吵架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也想不出。 冬日的夜里，我在武汉的公交车上向外望去，萧瑟的梧桐树，街道和昏黄的路灯，竟在心里莫名地美起来，暖起来。作为和上海纬度差不离并且沿长江分布的城市，武汉的武侯也像极了上海。街道上的法国梧桐优雅萧瑟，但是因为道路宽阔，少了好多上海的美感。春天山茶开得红火，秋日桂花也香飘十里。就连历史也极相似，都是不平等条约开放的通商口岸和商埠，都在国民革命战争中意义重大。算上文学，也还是相似。上海有张爱玲，有王安忆；武汉有池莉，有方方，还有年少离开的聂华苓，当然她去了台湾又去了美国。 每次回答别人“你无亲无故为何要来上海”这个问题，我都会说因为张爱玲啊。瞧瞧，说得多虚伪多矫情。我也喜欢迟子建啊，比起张爱玲，迟子建的文字有才不说还特别鼓舞我，她文字里面的人都跟小白桦似的，可是我怎么不去哈尔滨，怎么不去漠河呢？池莉也很棒啊，小姐姐天天盼我去武汉工作，我也还是只把它作为中转站。 武汉人真爱吃，哪里都是小吃街，真的，湖北的吃食是论街算的，除了户部巷是给游客开的，躲在居民巷里的小吃街真是良心啊，太好吃太地道了。那个精瘦干净面色红润老头儿的豆皮儿摊，队永远那么长。热干面吃起来怎么能那么香，要甩出名气颇大的“蔡林记”好几条街。还有鱼丸鱼糕肉丸的“三鲜”组合，真是鲜，全都是从河里捞起来活蹦乱跳的草鱼啊。我小姐姐生活的黄陂县城，我侦查了一下，饭店比人多。只是这些再好，都比不过那一锅莲藕排骨汤。 小哥最近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小店，现在是他们小城里美团排名第一的店铺，据说招牌菜是干煸藕丝和干煸土豆丝。现在的吃货也还真识货，小哥这样大厨级别的人物来做外卖，点了就是赚了。小姐姐下班帮忙送外卖，忍不住给我打电话：“秋秋，你啥时回来啊？给你现做，刚出锅菜好吃呢！”看到我怀孕的堂妹和堂姐还有堂弟三姊妹逛街，又打电话：“你啥时回来啊？” 还真有点想回武汉了呢。闻到了长江水，想吃小哥做的酸菜鱼，想喝那罐汤。它们于我，都是武汉特有的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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