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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俊评：正数第6回是“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倒数第6回是“刘姥姥三进荣国府”，再次体现了红楼梦的结构美。)
话说宝钗掀帘子进来，见宝玉和蒋玉菡在炕上紧抱着翻滚，（俊俊评：宝玉象征传国玉玺，蒋玉菡谐音“将玉含”，象征装玉玺的盒子。宝玉和蒋玉菡抱着翻滚，象征新朝建立后，各方对传国玉玺的争夺告一段落，重新放到了盒子里。另外，第28回，宝玉和蒋玉菡交换汗巾已说明他们俩关系很暧昧。有的网友觉得这个情节有点雷人，其实第9回顽童闹学堂中的搞基情节比这个更雷人：金荣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一对一日，撅草棍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惊出一身冷汗，忙捂着脸斥道：“你们俩作死啊，羞死人了。”说着急忙往外头走。宝玉和蒋玉菡见状唬了一跳，赶紧下炕到门外探看，只见宝钗红着脸往袭人屋里去了，二人都有些懊悔羞惭。蒋玉菡追到袭人屋里，正见宝钗一声不吭跟袭人在铰鞋样子，笑道：“我过来瞧瞧你们的鞋做好几双了。”袭人道：“我看你是才待了几天了，又憋不住要出去了，要走你就走罢，我也管不了你了。”蒋玉菡道：“娘子又挖苦我，这些日子也没有见你笑，成日都板着个脸。”袭人道：“我也懒待说了，你出去逛罢。”蒋玉菡笑道：“宝姑娘今儿怎么不帮着劝劝了？”宝钗道：“你们夫妻俩的事我犯不着插嘴，你放心，以后我不再说你和宝兄弟了。男人们都是心口不一，今儿说改了，明儿又犯了，说一百遍也没有用，还不如不说。”蒋玉菡笑了笑出去了。宝钗起身掀开帘角，见他走远了，转过身道：“他心里有病，怕我告诉你知道，巴巴的过来一趟。”袭人纳罕道：“哦，你倒说说，又是什么事？”宝钗道：“只是你别跟他闹，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好听。”袭人道：“放心，我岂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宝钗便在他耳边悄声说了。袭人听罢，如被雷击了一般，不觉掉下泪来道：“咱们怎么都摊上这样的男人，料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闹也无益。”宝钗道：“由他们去罢，咱也管不住，丢死人了。”两个都拭泪长叹，抱怨自己的命不好。 暂时言不到这边，且说刘姥姥在集上买齐了东西往路上走，板儿又嚷着腿乏了，要在亭子里坐一会儿。刘姥姥也觉脚酸腿沉，把包裹往亭台上一放，和板儿坐下缓口气。只见对面有两个汉子边坐边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偶尔听见什么贾家被抄，家破人亡了，刘姥姥吃了一惊忙打断道：“两位大爷，请问你们说的是那个贾家败了？”那两个汉子道：“你老人家是从那里来的，竟连这都不知？俺们说的是金陵城的贾府，早已经家败人亡了，抄家的抄家，充军的充军，杀头的杀头，劫财的劫财，害命的害命，不死绝也差不多了。”刘姥姥和板儿都诧异，要二位讲的明白一点。那两个汉子便把贾府近几年的事说了一番，只说的刘姥姥拿袖子擦泪，因又探道：“听大爷们说他们家的凤哥儿在监牢里吊死了，可知道他的女儿到那里去了？”那二人道：“你说的是贾琏的女儿罢，就在咱这渡口上待着，也该有一年了。说来也可怜，豪门势败，无处可逃，自个儿投身青楼，做了风尘女子。”刘姥姥听了含泪大惊道：“大爷莫要骗我老婆子家，那次我把他托给蓉哥儿了，他不会到那脏地方去的，你肯定是听错了。”二人道：“绝无虚言，胡员外曾多次到烟香院去过，（俊俊评：据藏家透露，“烟香院”应为“红香院”，她亲戚在过录的时候做了改动。）说这妮子年纪小，又是入行不久，就多光顾了几回。也曾问过他是那里人氏，他自己说是贾家的人，他娘亲叫做王熙凤。”刘姥姥哆嗦着擦泪道：“巧哥儿受苦了，父母都死了，他又落到那场子里，好个命苦的丫头啊！”说着不禁放声大哭，板儿也陪着落泪。那两个汉子见他伤心，都道：“老妈妈去过他家不成，或者竟是他们家亲戚？”刘姥姥道：“是有些瓜葛。”又对板儿道：“姑奶奶以前对咱有恩，施舍了不少银子给咱。现在他家败了，人也都亡的亡散的散了，巧哥儿又落到这步田地，咱说什么也得把他赎出来，不能忘恩负义。”板儿道：“那咱就启程罢，就是不知烟香院在那儿。”那两个汉子道：“就在那州南一条街上，有一个乌衣巷，你到里面一找就看见了，挂着几个大灯笼。”刘姥姥听罢思忖着往那里走一遭，忽见十几个村民进了亭子，一看见他都笑道：“姥姥也在这里，集上有好东西没有？”板儿一看是他们庄子里的人，兴冲冲赶上去同他们说笑。一个精壮小伙笑道：“姥姥这是给谁添置的衣裳？”刘姥姥笑道：“我给青儿买了件新衣裳，福臣也换新衣裳啦。”福臣笑道：“趁着农闲，咱们也到集上走走。”刘姥姥看他旁边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女孩，笑道；“这闺女是谁家的，好像看到过似的。”女孩笑道：“姥姥不认得我，我可认得姥姥，那年姥姥到贾家走亲戚，陪老太太、二奶奶吃酒，我都看到了。”刘姥姥吃惊道：“你是他们府里的丫鬟罢？”女孩笑道：“我叫春燕，因连年灾荒，同母亲投奔了这里的亲戚，往后就是这庄子里的人了。”（俊俊评：刘姥姥到乌衣巷附近的烟香院救出了巧姐。贾府的丫鬟春燕跟母亲一起到村庄投奔亲戚，后来还遇到了已嫁给板儿做村妇的巧姐。[藏家的亲戚嫌打字麻烦，把此情节删去了。]这几个情节化用了唐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指王熙凤，”谢“指王熙凤应该谢刘姥姥，”燕“指春燕和巧姐。）刘姥姥叹道：“你还不算命苦，有个人可比你苦命多了。”说完举袖擦泪，哭了起来。大伙儿听了惊讶问他道：“姥姥说的是谁。”刘姥姥泣道：“就是那府里的巧哥儿。”乃把贾家诸事讲了一遍，大伙儿听罢都叹息不已，要陪刘姥姥同去找老鸨儿救人。事不宜迟，大伙儿簇拥着刘姥姥叽叽呱呱动身，往渡口寻去。只见秦淮河上余晖斜照，秋风凄紧，渔人划双桨，烟水泊客船。数丛沙草，三两只鸥鹭驰飞，客登舟楫马嘶鸣。刘姥姥叫板儿回去多取些银子，自己同大伙儿先行往乌衣巷赶来，见巷子里挂着几盏大红灯笼，从里面进进出出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和几个嘻笑的客官，便知定是这儿了。刘姥姥独自踱了过去，要往院里走，却被把门的壮夫拦住了，问他找谁。刘姥姥笑道：“给太爷道个万福了，我找这里的老板娘。”把门的瞪着眼道：“这里是男人取乐的地方，你一个老婆子家进来做甚？老板娘那有你这样的亲戚，穿的倒还差强人意，就是这付老脸怎么象是打那乡旮旯里来的，敢是个种地的不成？”刘姥姥不觉动了气道：“庄稼人又咋啦？如今我做了生意，又买了地盖了房，还雇人种了几亩田，多少也是个东家了。大兄弟不就是要我拿银子通融通融吗，我这里有！”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绽银子要塞给他，那人笑着推辞道：“老妈妈别生气，我不要你这银子。你要找人我给你禀报去，你老先在这儿等着。”说着进去通报去了。刘姥姥伸着头往院子里瞧，只见里面的人穿红佩绿的，着实让人眼花。 过一会儿，鸨母出来扶着门框剔着牙道：“是谁找我呀？”刘姥姥忙道个万福道：“给老板娘请安了。”鸨母瞟了他一眼道：“你是谁呀，不认识，到这儿来干什么？”刘姥姥道：“我是来花钱赎人的。”鸨母听了道：“看这费工夫的，来了个穷婆子赎人，我那有闲心跟你瞎扯！”说着转身要走。刘姥姥忙上去拉了衣裳道：“我大老远诚心诚意来赎人，怎么是瞎扯呢！”鸨母道：“别拉我衣裳啊，瞧你那手脏的。既然要赎人，就进来谈罢，银子不够了可不行。”刘姥姥道：“有银子，有银子，老板娘放心。”因跟他进了后院房里。鸨母坐了问道：“你要赎那个，说来听听，我叫他出来见你。”刘姥姥道：“你这里有个叫巧哥的吗，就是贾家的孩子。”鸨母道：“是他呀，来人，把巧姑娘叫出来。”下人答应一声到外头去了，不多时把巧姐推了进来。刘姥姥打量了半天，见他脸上涂脂抹粉，目光却怔怔的带一丝愁意，正是巧姐，已长成个大姑娘了，于是含泪叫了一声：“巧哥儿，你受苦了，姥姥来赎你了。”巧姐呆愣着望着他道：“你是谁，我不认得。”刘姥姥道：“孩子，你那时小，还不记事，我是你的远房亲戚，你该叫我姥姥的。”巧姐猛然想起以前父母说过有个刘姥姥到过他们家，他的名字就是这个姥姥起的，不觉大哭着扑到刘姥姥怀里，刘姥姥也不住擦着泪。鸨母不耐烦道：“银子带来了没有，光哭个什么劲。”刘姥姥道：“我孙子回去取银子了，明儿就送来。我先在客栈里住一夜，老板娘等好了。”鸨母道：“那你快出去罢，等明儿带了银子再来。说好了，得一千两银子，少了我可不依！”刘姥姥为难道：“这也忒多了罢，一时真凑不齐。”鸨母推搡着刘姥姥要他出去。只见外面闯进十几个人，都嚷嚷道：“你们拐卖了良家女子，还不放人，想讨打了。”鸨母一看是些庄户人，厉色嚷道：“你们进来干什么，又与你们什么相干。”福臣等嚷道：“张口就说一千两银子，当初我们弟兄们劫富济贫，曾绑过几个大家，也没有要过几千几百，你这分明是抢了。”鸨母仔细打量他们，心内暗惊：看他们的样子是有来头的，前些年兵荒马乱，这些人定是队伍里出身，不好招惹。乃笑道：“算了，看在大伙面上，不收这么多了，五百两如何？”众人嚷嚷道：“一个子儿也没有。”上来就要拉人，这时进来七八个壮汉，大叫道：“谁在捣乱，吃我们一拳。”鸨母急忙劝住了，笑道：“确实不是我们拐卖来的，我们也是花了本钱的，三百两如何？”大家商议半天都答应了，看刘姥姥带钱不足，纷纷替他垫了许多。鸨母接了银子也不清点，把巧姐一推道：“走罢，你姥姥赎你了。天天也不听话，使也使不动，服侍客人也不尽心，留着也是赔钱，走了倒好。”巧姐哭着跪谢，被刘姥姥急忙扶起，拉着同大伙儿往渡口来。一路上巧姐哭骂舅舅和蓉蔷不停，说自己是被狠舅奸兄所卖。（俊俊注：第5回：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刘姥姥听了气的浑身乱颤，道：“这算什么一家子骨肉，简直连牲口都不如！”众人也大骂不止，又带他到饭铺里吃了饭，要带他到城外乡下自己家里去住。巧姐道：“姥姥恩情终生难报，只是孙女惦记着家里，想回去再看看。”刘姥姥道：“我也怪想着老太太、姑奶奶他们的。虽说人不在了，可园子的一草一木都叫人想的慌，我陪着巧儿一起回去看看。”大伙儿一听，都兴兴头头道：“早就听姥姥说过有个贾家气派富丽，仰慕多时，咱们也一同去看看。” 刘姥姥笑着同他们雇了马车一同上路，只到了未时才颠簸着来到贾府北门。（俊俊评：甲戌本第6回眉批：此回借刘妪，却是写阿凤正传，并非泛文，且伏“二进”、“三进”及巧姐之归着。）众人下了马车，有说有笑往大门望去，都咂舌叹道：“好气派的公府豪宅，若是往年，别说进去逛逛了，探头往里头看，守门的就要打人，如今咱们也进去了。”只见荣府大门石狮子犹在，三间兽头大门被涂抹的脏兮兮的，画了些人脸猫狗，匾额歪斜着要掉下来。有个后生兴冲冲跃起去摸匾额，被刘姥姥扯住了，骂道：“猴撅猴撅的，还不老老实实的。”后生笑道：“这上面的字真好看，我想凑近了瞧。”刘姥姥笑道：“里头好看的多着呢，进去叫你看个够。”打量一番，不见了簇簇轿马和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看门人；门前歇着些生意担子，有两个老者拿了草纸匆忙到园子里去方便；几个小孩子骑在石狮子上打闹，还有一个正在拿脚去蹬大门；墙头上也骑着两个顽童。刘姥姥和大伙、巧姐、板儿踏进园子，只见残垣断壁，枯草摇曳，落叶遍地，煞是凄凉宁静。雕梁画栋破损缺失，游廊厢房不见了往日的各色鹦鹉画眉，只有几只麻雀停栖。穿过一条大甬路，进了荣禧堂，却见大紫檀雕螭案上铜鼎蒙尘；桌翻椅歪，墨画被人扯烂，不禁感叹。又来至贾母房中，只见屋里摆设齐备，却不见了珠围翠绕之人，更听不到往日笑语欢声。刘姥姥想起当年情景，鼻子一酸大哭道：“老太太、姑奶奶，今儿又来看你们了。怎么一个个都去了，留下我这老妖精还活着。我把巧哥儿带回来了，姑奶奶，你看看巧哥儿罢。”说完哭的堆坐地上大哭，巧姐、板儿也大哭起来。(俊俊评：此为巧姐一哭大观园。)刘姥姥扑到案上泣个不住，板儿拽他不住，任他哭了一会。福臣蹲在案上，几个后生蹲在椅子上笑道：“让咱们也过一把主子瘾，你小子还不赶紧跪下听令。”一后生笑道：“你抢我的位子，还要训斥我，那边有的是椅子，快让开，不然一脚踹你下来。”（俊俊评：福臣影射满清入关后的第一个坐上龙椅的皇帝福临，即顺治。）几个人在屋里打闹说笑。刘姥姥不管他们，同板儿、巧姐又到别处看了看，皆是触景伤情，心里着实难过。刘姥姥陪巧姐到贾琏院里看了看，更是牵动旧情，号啕大哭。巧姐到了自己房里伤心去了，刘姥姥想起平儿等如今都不在了，只哭的肝肠寸断。三个又到宁府看了，皆是一样的哀痛。巧姐道：“刚刚在那府里看见几处住着人，都不大认识，想是别处还有人住着。咱们到大观园里看看还有没有人住着。”谁知到了园子里一瞧，更是苍凉萧条，不见一人。巧姐不免大哭了一场，又到各人屋里看了看，忽然看见贾蓉、贾蔷说笑着往这边走来，急忙躲在一边。因到怡红院一探，忽见王仁在里面翻找东西，不免悲愤盈怀，上去指着骂道：“好个狠心的舅舅，不问骨肉亲情，把外甥女卖给妓院，连猪狗都不如！”王仁吓了一跳，惊道：“巧儿怎么回来了？”巧姐道：“幸亏恩人相救，不然我终生也报不了仇。”说完扑上去又抓又打，王仁一边躲闪一边道：“是你哥哥指使的，不怪我！”说完急忙跑了出去。板儿也攥紧了拳头去追他，幸亏王仁腿跑的飞快，没有被追上。巧姐往那边望了望，又哭道：“我明白了，如今这园子被这些畜生霸占了，我为园子一大哭！娘亲在天有灵，也来看看罢，这里不是咱们的地方了，都是强盗的天下了。”不觉哭的死去活来。(俊俊评：此为巧姐二哭大观园，共“两哭”，点题。)刘姥姥好歹把他劝住了，三人又往惜春房里来。刘姥姥在惜春房里翻出一张画来，哭道：“四小姐手巧的很，把这么大的一个园子都画下来了，我拿着回去，以后时常看看这画，权当又看到往日的园子了，（俊俊评：惜春的一幅画见证了贾家的兴衰，作者的构思非常精妙。）怎么四小姐那样一个聪明灵巧的人却出家了呢。”不禁长叹一声，泪如雨下。板儿把大观园图卷好了，放在包袱里带着。三个找到那十几个村民，看到他们都往包袱里塞东西，笑道：“亏得跟着我，不然诸位也不会有这样见识。”福臣等都笑道：“还是姥姥历练深。”大家离了园子，出了贾府，叫了马车，往乡下去了。 且说刘姥姥的村子在城外的小王庄，一听说王家带回个公府小姐，都挤了一屋子的人来瞧，都感叹道：“这闺女真俊，怎么好好的就家破人亡了呢？”一时议论纷纷。刘姥姥拿出大观园图给大家看，一边指道：“这是正门，这是角门。”众媳妇婆子都道：“哎哟哟，好气派的园子！要是能住上几天，死也值了。怎么上面画的还有人？姥姥都说说是谁。”刘姥姥道：“这个是老太太，那个是姑奶奶，这个是二小姐，还有林姑娘，都在上头呢。”一媳妇笑道：“这个定是姥姥你了，画的还真象，一眼就认出来了，在拿筷子夹菜呢。”刘姥姥笑道：“四小姐真逗，连我这粗老婆子也画上去了，还真象那么回事。”看着看着，又忆起往事来，不觉眼框又湿了。这时，王狗儿做完活计回来了，和刘氏进来道：“巧姑娘带回来了吗，真可怜见的。”板儿拿眼去瞟巧姐，越看越爱，竟有些呆了，看的巧姐红着脸扭到一边去。刘姥姥见状，也笑了笑。等众人都散去了，狗儿夫妻把刘姥姥拉里间道：“岳母也忒傻了，竟花了恁大的价钱把人赎出来，虽说知恩图报，也不至于倒贴恁多。”刘姥姥道：“如今咱们有钱，还不是姑奶奶帮的，咱能忍心看小姑娘掉火炕里不救出来吗？”狗儿道：“算了，钱也已经花了，再提也要不回来了。我想着巧姐在咱家住着也不是个事，想把他说给邻庄的周家，可是人家听说是从窑子里救出来的，说什么也不肯要。如今巧姐在咱家供着也不是，使着也不是，倒是怎么着才好？”刘姥姥道：“你要敢偷偷把他赶走了，我跟你没完。他在咱家，有我一口就有他一口。他饿了给他端吃的，渴了倒水喝，你少动歪脑筋再把他卖了。”狗儿夫妻劝不过他，都叹着气出去了。刘姥姥刚把画儿收起来，只见板儿进来道：“姥姥，不如把巧姑娘许给我罢。我见了他那模样，爱还爱不过来，怎么忍心再说给人家？”刘姥姥听了一怔，道：“我倒不嫌弃他，可就是怕你爹不允。”板儿道：“我去跟爹说去。”转身出去了。青儿进来陪巧姐叙家常，两个倒也亲热和睦。狗儿一听儿子说要娶巧姐，拿着擀面杖要打他，板儿是个不怕打的，伸着头要他打。狗儿坚决不允，板儿一赌气离家出走了。狗儿夫妻慌忙四处寻找，见他在哥们家喝醉了，就把他劝回来，答应了他娶巧姐，板儿听了兴冲冲的，干起活也有劲头了。可邻居们都看不起巧姐，说他一个烟花女子不配跟板儿成亲。刘姥姥忍耻为板儿、巧姐办了喜事，（俊俊评：甲戌本第6回脂批：【老妪有忍耻之心，故后有招大姐之事。】）邻居们也都不再议论。（俊俊评：第41回板儿和巧姐交换柚子和佛手之事已伏下二人姻缘，旁边的脂批也暗示了这一点：柚子即今香团之属也，应与缘通。佛手者，正指迷津者也。以小儿之戏暗透前回通部脉络，隐隐约约，毫无一丝漏泄，岂独为刘姥姥之俚言博笑而有此一大回文字哉？）从此巧姐成了一名纺绩的村妇，和板儿过起了日子，倒也和合。 且不说巧姐后来如何，只说宝玉在紫檀堡因与宝钗情意不合，夜里也不肯上床去睡，只干坐着发愣，心里还念念不忘已逝的黛玉。宝钗几次催他睡觉，他都不理不睬，即便勉强睡了，梦里喊的还是黛玉。宝钗不免动了气，和他吵闹了起来。宝玉起身就走，要去找蒋玉菡。宝钗见他恋着蒋玉菡，哭着去和袭人商议说：“他两个竟是分不开了，咱们算是什么？”袭人也气的七窍生烟，（俊俊评：温柔体贴的袭人也有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佚趣！另外，袭人的“袭”可以拆为“龙”和“衣”，袭人又是宝玉的贴身丫鬟，温柔体贴，所以袭人影射的是龙袍。）去和蒋玉菡哭闹，要他别跟宝玉过于亲密。蒋玉菡借故离开紫檀堡，又到外头和别人鬼混去了，竟五六天不归家，袭人只有坐着生气落泪。忽有一天，蒋玉菡回来拿东西，还带回来一个女的，模样儿比袭人俊俏一倍，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妖精。蒋玉菡说从此再不回来了，要跟这小娘子过了，已经在城里置了房舍。袭人越发哭闹，拽着小妖精就是撕打，却被蒋玉菡怒着拉开了。他二人掉头而去，一去不回。袭人眼见没了指望，日日在屋里啼哭，幸好有宝钗来陪他倾诉，两个皆是一样的悲戚，都说这世上没一个男人可信的过。袭人又几次到城里去找蒋玉菡，苦口婆心要他回心转意。谁知蒋玉菡对他已死了心，再也劝不回心来。袭人只得在山庄干巴巴的度日，也非一时可道的尽。且说薛姨妈因儿子命绝而一病不起，将养了几个月，才有些好转，见宝玉和宝钗不合，便来劝宝玉道：“我的儿，可别再做傻事了。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这玉非金不能配的，这都是月老预先注定，你再想着你林妹妹又有何益？你们注定今生无缘。既然你和宝钗有缘作了夫妇，这也是月老的意思。你不可再有别的念头，想了也无用，早晚还是一散。宝钗待你够尽心了，你还对他那样，你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你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谁救你出了虎口，摆脱赵姨娘他们的？没有宝钗找人救你，你现在还有命吗？从此可别再怄气了，老老实实过日子要紧。”宝玉听了颇觉惭愧，低头半日道：“姨妈说的在理，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不惹他生气了。”薛姨妈道：“这还算是明白。蟠儿死了，你再不成个样子，我还指靠谁去？”说罢哭了起来。宝玉忙好言劝住了，只见宝钗进来眼圈红红的，宝玉道：“我以后好好用功，不让姐姐操心。”宝钗道：“只是别哄我才好。”宝玉便回屋里看书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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