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广州市区，海珠区康乐、鹭江、五凤几个社区连成一片，被很多人称作广州的“湖北村”，作为广州“中大纺织圈”核心区，这里大约有1万多家店铺、1万多家制衣厂，聚集了30多万人，这里面95%以上是外来人口，其中大部分来自湖北。  这里的“湖北村”有着别样的市井繁华，有广州最正宗的热干面和湖北小吃，疫情前可以看到开着保时捷拉货的老板，也发生过月薪过万仍招不到工人的事。  每年正月十五前后的招工季，差不多一公里长的招工面试长廊，更是成为一景。 中国国内一半以上的中低端女装成衣出自鹭江、五凤的制衣厂片区。而坐落在康乐村地块的中大布匹市场聚集区域，则是国内制衣业举足轻重的存在，所以“湖北村”又被称为“制衣村”。 湖北村怎么来的？20世纪80年代以来，广州的许多城中村非农化，许多村内开始兴办集体企业，这时候，村集体兼管企业，招工上往往优先考虑本村村民。  然而，由于存在管理不善、冗员较多、效率低下，这些企业在20世纪90年代倒闭，企业没了，但厂房还在，这时候出租成为村集体主要的经济来源。 这一时期村内的私营企业也开始大规模招募外来工，而本地人变成依赖房屋出租和集体分红谋生，但是这时候老板还不是湖北人，而是潮汕人。 到了2000年，潮汕人转向服装批发，各类小型制衣厂大量涌现，来自天门等地的湖北人开始成为本村的老板。  这些湖北老板更偏向于找家乡人，并带动其他老乡资金来这里创业，因此湖北人的比重上升。 这时候，湖北村已经形成形成高度集中并有有分工的制衣业群，村内既有上百人的工厂，也有几人的小作坊，他们之间存在各种业务关系，尤其是在订单分包上。 往往一个大制衣厂带几个小作坊做衣服。小作坊老板原来在大厂做事的，后来自己分出去，在大厂附近找了个出租屋，但仍然在做大厂分配的订单。 这种方式优点在于，时装波动大，换季快。季节一过，产品就只能以跳楼价抛售。这时候，小型作坊调整快能够快速挤入市场，毕竟船小好调头。  由于合作双方是熟人，一方对另一方的产能、技术和信誉有了解，降低了交易成本。另一方面，亲戚同乡的又强化双方之间的信任，典型例子为合作者之间允许较长期限的赊账。 同时，同乡之间的商业道德也约束着这一产业，在湖北村这个熟人社会内，一旦做出不守信用的事情，日后将无法在任何一个同行面前做生意。  湖北制衣厂很少从劳动市场招募工人，当工厂需要补充劳动力的时候，老板一般直接从湖北天门等地输入学徒工。 这些学徒工工资低，劳动强度大，但勤奋肯干，只需一两年的时间便能培训为熟练工。 很多湖北村的小作坊老板过节回家，看谁家的男孩子、女孩子能做事的，就通过拜年直接和他们家长谈，谈妥了让他们春节过后直接来这里打工。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家长也乐意让他们出来干活学点东西。 湖北方言逐渐就变成社区内最为常用的地方方言。湖北人开始在本村开了一批湖北餐馆、小吃店、肉菜市场、杂货铺、诊所和理发店等，成为居住在广州当地湖北人的第二故乡。  很多湖北人开始在制衣厂里干了几年，后来辞职出来谋生，也往往会第一时间选择湖北村，是因为到处都是天门老乡，用家乡话就可以交流，这边亲友也很多，相互间有个照应。 为什么偏偏是湖北人？湖北天门是传统农业大县，工业差，所以导致人口长期外流。 相对而言，广州二三产业飞速发展，为外来人口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湖北人以一种锁链式的模式，先来者鼓动家乡的亲友外出打工，并帮助在广州定居。 对于湖北制衣厂而言，许多制衣厂老板和湖北籍批发商之间发展出一种合作模式：批发商直接控制从材料购买、生产到销售的整个流程，工厂老板只负责租厂房、招工和机器维护等后勤事务。  这种模式的好处在于：批商可以分得更高的利润，不用负担工资等方面的成本；批发商有稳定可靠的销售渠道，完整掌握市场信息，并根据市场变化及时调整生产，保证了工厂的利润；工厂老板可以少操心，资金回笼也有保障。 一方面，广州市区快速扩张，地方政府采用了征用农用地，绕开居民点的开发模式，也推动了湖北村的发展。  本地社区的湖北村的发展上积极响应，他们在村内集体土地上兴建住宅小区，以腾出村民原有住宅空间；通过内部改造，部分村民自建房转变为多层厂房；在原有层数的基础上，加盖层数以获得租金最大化；首层改建为商铺和仓库，等等。 现在，湖北村大部分的民宅已改造为生产车间和员工宿舍，原村民纷纷搬出，仅在村内留有物业出租。 可以说，湖北制衣厂融合了血汗工厂、弹性车间和家庭管理，在成本、效率、灵活性和企业凝聚力等方面远超竞争对手。  这些制衣厂以工作时间长、强度高而闻名，员工每天工作长达十四个小时，周六日加班，并大量使用工资低廉的学徒工，这样有助于老板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利润。 其次，这些工厂不仅根据市场的变化生产不同款式的时装，更要求员工精通服装生产的各道程序，薪酬支付多用计件制，激励工人提高效率以获得更高的工资。  最后，同乡这个词始终贯穿于湖北制衣厂的经营过程，对于初来广州的湖北人，人生地不熟，唯一的靠山便是带他入行的老板，其个人发展更离不开老板的栽培。 因此，湖北制衣厂从未发生员工集体闹事，更没有员工举报老板的违法经营。反过来，老板对工人的个人困难有更多的理解与关怀，也乐意提拔并信任表现优秀的后辈。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