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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它结束了早期中国分裂的局面，最终却快速衰落。为什么会这样？后世对于秦制，又有怎样的反思？在访谈中，王珊老师说道，对秦的否定，成了中国政治思想正当性的认定。因而也造就了，即使实际行秦制，却始终要在思想上划清界限的局面。 
01.秦大一统，只是想管理自己的私人财产知鸦通识：秦朝对中国历史的影响很大，车同轨、书同文就是很多人称道的一大亮点，您怎么看这种做法？王珊：很多人说“车同轨，书同文”的意义很大，但其实这件事的主要利益，还是在于它自己管理方便。秦并天下、海内一统，那么他自然就以天下为自己的家，把天下看作自己的私财。 秦始皇颁布并实行车同轨、书同文的诏令，图源豆瓣知鸦通识：但是，历史上反而很流行“天子无私财”这样的说法啊？
王珊：所谓天子无私财，不是说他不爱财，而是说天下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你的身家性命，也属于他。“天子无私财”一种以天下奉一人的概念，不要拔高了封建君主。 那么既然天下都属于我，我自然要管理；而管理自己的家，当然是采用同样的方式更好。比如说走一样的车子，用一样的文字，说一样的语言，这些都很容易理解。这件事中，其实没有什么后代所蒙上的所谓“先见之明”，各种捍卫大一统、包括伟大的历史先验主义这样的东西。我们总是喜欢讨论秦朝，因为它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当然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迹。但是，我们要知道，它也同时造成了“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局面。 皇帝万国来朝图（局部），图源：北京故宫博物院这样的观念，可以说不仅影响了整个中国的政治制度、官僚制度，更是影响了整个东亚文化圈。
当我们站在历史的末端，去回顾历史的前夜时，不应该倾注太多今日的情绪。我觉得我们在看秦朝的时候一定要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秦朝开启了以天下而奉一人的制度，到了汉代以后才收敛了些，皇帝不再那么极端。02.
百代行秦政之实知鸦通识：确实如此，这样的制度导致了秦朝的迅速灭亡。那么在秦以后，接替统治的汉朝等朝代，又是怎么得到人们认可的？王珊：如果你要去评价一个朝代，首先要看它给当时的百姓造成了什么影响。 举个例子来说，老百姓是过得比六国的时候好，还是过得比六国的时候差多了？老百姓是愿意在秦的统治之下活下去，还是愿意回归到六国？或者不回归到六国，而是愿意换个新的皇帝？ 刘邦之所以建立起汉王朝，就是靠着对秦治的反动与否定。 陈道明饰演的刘邦，图源：豆瓣
开国君主都反复地说：前朝行桀纣之政，行暴秦之政；我们应天受命，要推行仁政，反对他们的暴政。每一代都这么说，没有人说我们是因为追随大秦王朝伟大的脚步，因此才得了天下。知鸦通识：是的，对秦政的反动，似乎成了一种“政治正确”，不然可能得不到百姓的拥护。王珊：这是中国政治思想的一个正当性的认定，也算是秦对中国历史的一个深刻影响。虽然人说，百代都行秦政法，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即使他实际上用了秦政，但是它也要在思想层面跟秦政划清界限。也就是说，哪怕你可能从政治上，确实奠定了君主专制的中央集权，但是从思想上，你也得明确与暴秦划清界线，表示要仁政而爱民，要让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 03.天下没有皇帝则会大乱，是幸存者偏差造成的观念知鸦通识：我们一直都在反思秦政。然而，却总是陷入回归的怪圈之中。王珊：是，因为推行暴政对皇帝有好处。毕竟，这世上还有比皇帝更好的事吗？如果我是皇帝，控制力强，那么这天下就都是我的了。海内九州，都只听我的命令，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拿什么拿什么，这当然就很棒。虽然天下只有一个皇帝，可是有这样的地位存在，大家不都有希望吗？中国民间老百姓不也都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吗？很多人都会在内心安慰自己说，也许五百年之后我们家就会出个皇帝，这是人们普遍的一种心情。但如果没有皇帝，大家自然也就不可能指望着自己，享受这样的地位了。所以按这个逻辑，秦政理所当然是成立的。秦制对于皇帝、对于一家一姓的天下是有很大的好处的。而至于其他的人，其实也可以在这样的制度下找到自己安身立命所在。比如做官僚，协助他治理天下；做知识分子，制约皇权的无限制膨胀；做老百姓，编户齐民。人是很容易被这样的幸存者偏差，这样的现实所说服。甚至认为，天下既然一直有皇帝，那要是没有皇帝的话可能就会大乱，老百姓会得出这样朴素自然的观点。所以，百姓会希望一直有个皇帝，哪怕有一个坏皇帝，也比没有皇帝好。所以，这样的幸存者偏差就长期延续下去了，构成了我们特色的历史传统。一直到辛亥革命，我们才最终终结了这个两千年的帝制时代，才迎来了今天这样一个共和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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