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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性嗜京剧，然资望甚浅，今敢大放厥词者，盖有抛砖引玉之厚望焉。 吾人乍见“字正腔圆”四字，似甚轻而易举，故每遇讴歌者，恒赠此四字，以为习练数年，能管弦调和，高唱入云，即已合此四字之身份矣！敦料竟有大谬不然者。 余习京剧约将十年，中途曾受教于陶雪芹、苏雪厂、唐谨庵、陶笑舫诸老师，而尤以追随陈师道安时间为最长，至今尚与陶师同在请益中，书至此，余尤沾沾自喜，盖近日朱尧文先生常为余操琴，张小渔先生允授身段，特志出以自庆也。 诸长者教授京剧时，辄参以学理，于是恍然悟戏学之深邃、复杂、细腻，直令人为之咋舌。兹将受教所得之皮毛，信口雌黄于后—— 先以“字正”言：初学者，吐字每失之似是而非，骤聆之，似乎不倒，稍研究者，能分尖团，则感满足。 然细加研究，又不能如此易易，盖尚有四声之讲究，即如“平上去入”者是，而此四声，又各有阴阳，在阴阳声中，因求音韵之悦耳，又有各种灵活之妙用，此非有深湛之学问不能运用之。 例如，伶工谭鑫培之《卖马》“兵部堂王大人”之“人”字，《庆顶珠》“二贤弟”之“贤”字，均系阳平高唱，又《捉放宿店》原板中，第二个“悔不该弃县令”之“该”字，系阴平低唱，字既不倒，且圆活异常。 
谭鑫培、杨小楼之《阳平关》 此外字之切音，亦占重要条件，例如阴平声之“东”字，如不切音唱出，则觉呆板单纯，必须以“多翁”切出，方有韵味，字正岂易言哉？ 次以腔圆言：吾人易犯者，即行腔拖长转折时，辄将字音变更，至收音时已完全失其根据，例如“叹”字始终以“安”音唱倒底，然往往有唱又成“乌哇”等音者，其他字音，讹错者甚众。 又直出无收之音，例如“儿”、“祸”、“花”、“罢”等，均不能收音，不知者常易闭口，此等误唱，甚觉刺耳。 又行腔时，应清而浑、浑而清，换言之，不能过于清楚，使轮廓毕露，又不能过于模糊，抹煞抑扬顺挫，至腔拖长成一音时，须含蓄复音，带弹簧性，例如倒板“玉兔东上”之“上”字，最后尾声拖长时，应有波浪声，否则又失之单纯呆滞矣。 此外尚有出声要件，五音唇、齿、喉、舌、牙，及鼻音闭口音，又四呼开、齐、撮、合，五音乃字之所从生，四呼乃字之所从出，均非楮墨所能尽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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