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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荐读 || 江北川先生散文二集

 昵称49660804 2022-11-28 发布于江苏

倚天翻手

气如虹

若得蒲翁奇剑术

今日贪狼又出笼

位卑未敢不思忠

位置偶

​偶感
徐润群

·。

书讯

本期作者:董正元

本期供稿:徐润群

本期校对:肖芹

本期微刊​目录

刊首诗 偶感……徐润群

新书推荐……董正元

甘瓠乎?坚瓠乎?五石之瓠乎?

--序徐润群《瓠子集》二集……张增荣

​序《江北川散文二集》……王乃森

北川诗文……徐润群

悠悠故乡情(散文)……徐润群

附 徐润群老师简介

新书推荐

江都本土作家、诗人徐润群的新作,由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王乃森先生作序的《江北川散文二集》(50元)、由曾任空军37师团长、樊川乡贤张增荣先生作序的诗词《瓠子集》(45元)。欢迎大家选购。

电话: 13921947097董正元          18932360383徐润群

甘瓠乎?坚瓠乎?五石之瓠乎?--序徐润群《瓠子集》二集

     徐润群先生第二本诗词集《瓠子二集》付梓在即,作为乡党和朋友,他想让我说几句话,乡谊难却,那就顺嘴说说吧。

    《隋唐演义》的作者,明末清初的苏州人诸人获,曾经编著过一部笔记小说《坚瓠集》。该书内容丰富广博,涉及典章制度、风俗民情、历代名人、鬼怪神异、历史掌故、诗文品评等。诸人获在《坚瓠甲集·引》中说:“甘瓠可食,康瓠可宝,五石之瓠可容,惟坚瓠无可用,故取以名编。”五石之瓠,出自《庄子·逍遥游》:“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结果因为太大,装水浆其坚不能自举,剖开作瓢,又没有适用的物件可装,于是“吾以其无用而掊之”,直接把它砸烂了。诸人获的意思,是自谦所作《坚瓠集》空洞无用。然而人们倘以无用为用,“乃得受用”。这里所说的瓠,实在就是葫芦瓜,嫩的时候可以当菜食用,老了可以储水储酒,剖开可以作瓢取物装物。《水浒传》里“风雪山神庙、火烧草料场”一回,林冲用花枪挑着草料场老军送给他的酒葫芦,到二、三里地外的酒肆买酒,结果风雪太大,压塌了草料场厅房,林冲搬到山神庙暂棲,躲过了奸人火烧草料场欲至其死地的阴谋,拣了一条命。这便是瓠的实用之处。所以在《庄子·逍遥游》中,庄子责怪惠子“拙于用大”,说你有容量五石的大葫芦,为什么不把它作为“腰舟”(犹救生圈)浮游于江海之上呢?庄周和惠施两位老先生,碰到一起总打嘴仗,一个也不肯“葫芦提”一些。

     以瓠命名作品集,或者以瓠作书斋名,在我国古代文人中不乏其人。民国时期合肥人陈诗,他的书房名便叫“尊瓠室”,他的诗集叫《尊瓠室诗》,他著的诗话便叫《尊瓠室诗话》。而将瓠入诗,最早可推到《诗经》。《诗经·卫风·硕人》:“齿如瓠犀”,形容美人的牙齿象瓠瓜的籽一样整齐而又洁白。据这首诗的“小序”,《硕人》写的是卫庄公夫人庄姜。“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来庄姜夫人确实美丽,《硕人》也就成了我国古典诗歌中描写美女的名篇。《诗经·小雅·瓠叶》:“幡幡瓠叶,釆之亨之”,飘飘翻卷的瓠瓜叶儿呀,我釆摘来烹炒(以便待客)。可见我国对瓠瓜的栽培和食用,早在诗经时代(春秋战国)以前就进行了。陆游吃到新鲜的瓠子时赋诗称赞:“轮囷瓜瓠是常珍”(《食新》)。历代咏瓠瓜的诗句不少。

     在我国江浙一带,种植的瓠子不同于葫芦,虽然它们之间有着亲缘关系。查百度百科,瓠子属被子植物门,一年生草本,葫芦科葫芦属下的一种,为本属植物葫芦的变种。它还有许多别称,例如瓠瓜、天瓜、长瓠、扁蒲等等。我至今弄不懂的是,瓠子也是一种贬人的称谓。在我们这儿,往往将不谙世事、不知进退、不分轻重、不顾缓急的人称作“瓠子”,或者说那人有点“瓠”。但又区别于“瓜”,“瓜”则侧重于不问场合、不知轻重、不分深浅上。然而绝少人用“瓠子”自贬,如果自称“瓠子”,则有“二百五”的嫌疑了。

     徐润群先生题其诗词集为“瓠子”,我想决不会是自贬,盖取自诸人获名其著作为《坚瓠集》以自谦同一命意耳。著作无用,而以无用为用,斯为大用。以瓠子或葫芦而言,甘瓠可食,康瓠可宝,坚瓠可器,五石之瓠可容,即如苦瓠,亦可作药用,服之清热解毒,去暑降燥。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提出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口号。这是一个响亮而又沉闷的口号。说它响亮,是它被叫了一千多年而不衰;说它沉闷,是它将责任压给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化人,或自认为文化人的人身上。我辈俗人,更是凡人,虽好文字但还不能称作文化人,自然更不能担负如此重大的责任。在当今社会,一是要拥护共产党,二是要爱国爱家,三是要支持现行的政体和制度。在此前提下,在职的做好工作,退休的安享余年,以余力、余暇、余钱读读书,旅旅游,写几篇文章,做几首诗词,陶冶情操,健体强身,过好日子,不给社会添麻烦,做一个好公民。至于那些轰轰烈烈、名垂青史,或者在文学史上留名的事儿,自然会有人去做,我辈们看看就行了。

     徐润群先生聪颖旷达,博闻强记,阅历丰富,交往广泛,观察入微,文字表现力强。学历虽不高,许多领域却能通过钻研无师自通。润群的两位伯曾祖父皆是前清秀才,他虽出身于书香门第,由于种种原故,少年即浪迹江湖,身上自然也沾染了一些草莽、草根气息,他的内心却是憨直、风趣、敏感的。除了诗词,他的散文、小说、游记亦颇有可观。对于风土人情,民俗世故,更是了然于心,驾轻就熟。

     为诗集作序,一般总要对集中作品发表议论,品评褒扬。往往是意境有多深远,内涵有多丰富,格律有多严谨,声韵有多谐响,辞藻有多繁丽,对仗有多工稳,用典有多典雅,篇制有多精当。然而品评诗歌,特别是点评古典诗词,必须具大法眼,需要另类手眼方可胜任。即便如此,也往往见仁见智,难具真解。其实许多作品,若非作者本人,其他人是很难窥见真义的。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所谓“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箇中甘苦,不足为外人道,更非外人所能道。土和尚既乏正法眼藏,这方面也就付诸阙如了。

    本集所收诗词,按体编排,计800余首(阕)。譬如种瓠,白纸便为沃土,创作便是种植,歌诗即成果实。其为甘瓠乎,坚瓠乎,抑五石之瓠乎?读者诸君自可认识体味,不遑多言也!

岁值辛丑年上巳后二日张增荣:

​序作者简介

     张增荣(1948年--)江苏扬州市江都樊川人。1965年于樊川中学应征入伍,曾任空军37师团长。戎马倥偬读写不辍,诗歌、散文曾先后被《解放军报》、《空军报》、《丹东日报》、《昌吉日报》等报纸刊发。1988转业任江都财政局副局长,2008年退休。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江都诗词协会主席。其作《江都赋》一出,人们争相传阅。中央组织部老干部局与《银潮》杂志社共同举办的全国离退休干部“与党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庆祝建党90周年征文,张增荣的《穿越蘑菇云》荣获一等奖。

​序《江北川散文二集》

     徐润群先生的散文二集即将付梓,嘱我作序。润群是我的表弟,老家也是邻县,相去不远。儿时便相与嘻戏,成年后亦常相往来,甚是亲密。多年来润群常以其诗文相赠阅,所记述的人和事我都很熟悉,读来亲切无比。作序之说虽未免过于抬举,但是谈谈一些读后感想,我也不能推却。

     徐润群的文学创作有一个历史的大背景,这就是近20多年来里下河文学和作家群的兴起。中国地域广大,山川地理、民俗风情各具特色,由此孕育出不同的地域文化和文学。江苏的里下河地区是指京杭大运河以东地区,范围涵盖了高邮、江都、宝应、兴化、泰州等市县。这一地区河网密布,水乡泽国,独特的地理风貌形成了独特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孕育出具有鲜明特色的地域文化。

     近20多年来,高邮人汪曾祺先生以家乡生活为题材的文学创作,在全国产生了很大影响,好评如潮,也激发起家乡很多文学爱好者的创作热情,优秀作家和作品纷纷涌现,里下河文学渐成气候。徐润群的乡土文学创作也在这股潮流中应运而生,先有小说集《故里人物》,再有散文一集、二集,还有其旧体诗集,在里下河文学中拥有一席地位。

     汪曾祺先生以家乡生活为题材的作品,常为人称道的是描绘出丰富的家乡民俗风情画卷,这一点也正是徐润群作品,尤其是其散文二集的鲜明特色。由于是散文集,文笔自由灵活,比小说中的环境描写更为方便和充分。举凡水乡风光,文物古迹,割麦插秧,日常饭食,逢年过节,婚丧嫁娶,读书上学,拜师学艺,乃至小儿争斗,老人洗浴,都被作者以细致生动的文笔,描绘得形神毕肖,简直可以说是里下河地区民俗风情的清明上河图。都说文史相通,这样的文章,的确既可作为文学作品来欣赏,也给后人留下这一段历史的真实记录。

     里下河地区的水乡风光是作者特别着力的地方,也尤其能够显示作者的文学才华。例如首篇《悠悠故乡情》中对家乡樊川板桥塘的描写:板桥塘的傍晚,三五成群的渔船陆续归来,喧闹了一天的板桥塘慢慢平静了,晚霞、渔火映红了青黛色的塘面,映红了英姿勃发的船家少女。稍焉,月出东皋,波光粼粼,清风徐来,风送箫声,一曲未尽,水调飞来,箫在桥上,歌在塘东,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箫声歌声在板桥塘的上空和鸣、回旋,久久不散!歌者的小名叫“二妹子”,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弄箫人就是我的老伯父,他的名字叫滕箫。这一段描写,恍如苏轼《赤壁赋》。末尾还特意交代,歌者的小名叫“二妹子”,还说不知道她现在何处,毫不掩饰对当年的这位小女子的惦念,真是妙趣横生,性情中人的本色。对家乡劳动生活的描写也极具水乡特色。里下河地区地势低洼,许多农田终年积水,不能种麦,只能种水稻,因此最具特色的农活就是车水和插秧。

     在《开秧门》一文中作者写道:栽秧,凌晨3点钟左右就摸黑就到秧池扯秧,天大亮后才吃早饭。小伙子、男人挑秧把,姑娘、妇女栽插。栽秧时节,河边车水号子连天,栽秧手们在“领头趟”的带领下也打起栽秧号子。领头趟不是人人都能领的,能领趟的必是出众之人,必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单栽秧手快,还得有一条脆生生的好嗓子,满肚子的栽秧号子张口就来。栽秧号子也不是整天都打,一般多在中饭前晚茶后,有解闷鼓劲之功,也叫做不栽哑巴秧。太阳快躔土了,领趟的秧把一上手就亮开了嗓子:

“一根(么)丝线牵是么牵过了河(虐)”

众人跟着吆道:“一根(么)丝线牵是么牵过了河(哎)”

“哥哥哎,郎儿买个梳子姐呀姐呀梳(了)头(虐),哟咿哟嗬嗬,撒趟子撩在外。”

众人跟着吆道:“哥哥,郎儿买个梳子姐呀姐呀梳(了)头(虐,哟咿哟嗬嗬,撒趟子撩在外)。”

“一见(么)脸儿红(虐),哥哥哎,明呀明(个)白白就把相(呀)思来害(虐,哟咿哟嗬嗬)。”

众人跟着吆道:“一见(么)脸儿红(虐),哥哥,明呀明(个)白白就把相(呀)思来害(哎,哟咿哟嗬嗬)。”

     作者的这一段描写,不但写出里下河水乡的劳动场景,辛苦之中不失欢快,还让人直接欣赏水乡民歌的本色,领略上古民歌“桑间陌上”的原始风貌,非常珍贵。原文的下面还有车水的汉子们与插秧妹子的对唱,相互挑逗,乐不可支,限于篇幅不能全引。现在人常常感叹汉族民歌的贫乏,只能欣赏少数民族的民歌,殊不知里下河地区的民歌民乐本来十分丰富,只是缺乏应有的发掘、整理和传播,十分可惜。在这本散文集中,作者还专门收集了一大批江都地区流传的秧歌、锣鼓车号子和器乐曲“邵伯锣鼓小牌子”。所收锣鼓车号子近百首,洋洋大观。作者还对“邵伯锣鼓小牌子”来历,性质和邵伯地区的演奏方式进行了详细的考证,据作者介绍,邵伯锣鼓小牌子起源于道教音乐,曲牌有《梅花三弄》《二六》《八段锦》《鹦鹉歌》《青阳扇子》《剪靛花》《柳青娘》等30余种。在邵伯地区的演奏技巧也有种种创造,如著名琴师颜琦的“堆字加花”,被誉为小牌子优美乐章的“华彩”。作者对里下河民歌民乐的发掘和整理,显示出作者敏锐的文化意识和强烈的历史责任感,让人钦佩。

     里下河地区河网密布,陆路交通很不方便,赶集购物,运粮卖猪,出门就要撑船,因而形成了水乡特有的生活方式。这里的迎亲送嫁,轿子没法行走,于是就用“轿子船”。作者在《轿》一文中描绘了用轿子船迎亲的场景:

     听妈妈说,早先有钱的人家迎亲都是出动三条船,第一条船叫“六书船”,六书先生乘的,在轿子船前面引路,谓之“领亲”;第二条船是“轿子船”,船上放披红挂绿的花轿,轿门有对联:上轿千金小姐下轿一品夫人;第三条船是“嫁妆船”,装女方陪奁的。我家大舅舅迎亲就是三条船。这是作者听妈妈说的早先的事,而且是大户人家迎亲的排场,普通乡民的轿子船在我下乡插队时常常见到,那只是在一条农船上搭一个简单的棚子,挂两条红布,有些甚至连棚子也不撘,撑一条船来就将新娘子接走了。虽然船上没有轿子,但这船用来接亲,仍叫轿子船,水乡特色还是有的。

     水乡地区的日常饮食也自有特色,作者在这本散文集中有大量述及,可以细看。在《闲话待客之道》一文中,详细介绍了他的外婆招待客人的两样名菜。汪豆腐油润如玉、鸡血子红似玛瑙、蒜叶碧绿,盛大碗中,又浇一勺熟晕油上桌。用瓢子舀了吃,吃时要小心,不能性急,因为很烫。滚开的豆腐,上面又是滚开的油,吃急了会烫得嘴里起泡。白汤小㓠肉圆子汤似奶,比起鱼圆毫不逊色,鲜美可口。表哥们说:“你们来了,奶奶才做这个菜呢!”

     另有一处写到农村人家的招待临时来客方式,就是请来客吃“蛋瘪子”即荷包蛋,称为吃蛋茶,碗里还要放一点白糖,很是珍贵。农村人家日常少有鱼肉,只有家中养的两只鸡下几个蛋,平日舍不得吃,只有稀客上门才用来待客。这吃蛋茶还有很多讲究,一只太少,两只也不合适,因为“两个蛋”另有不雅的含义,于是要让客人吃三只。此外,客人不应将碗里的鸡蛋全吃完,显得太“穷吼”,要留下一只给人家的孩子,这样一来讲究的人家碗里就要放四只。日子虽然穷,乡村的传统礼数却毫不含糊,民风淳朴。我在农村做教师的时候,曾有一次与一位同事去了一位学生家,人家捧出两碗蛋茶,8只荷包蛋,让我大吃一惊,这可要把人家积存的鸡蛋全吃光了,此后我轻易不敢上学生家里去。作者在这部散文集中多处写到当年的种种“吃”的情景,特别是孩子们对吃肉的渴望,以及偶尔吃一回肉的馋相,让人看了不免心酸。说明当年的里下河地区的民俗风情,并非只是田园牧歌。

     汪曾祺对家乡民俗风情画的描写带动了徐润群等一批里下河作家对家乡风情的关注,但是,徐润群清楚地认识到,任何文学作品的重点还是人,是各个历史时期中人的生存状态,他们的喜怒哀乐和命运沉浮。他认为,汪曾祺作品中最重要的价值,是关注家乡社会各阶层特别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为他们立传。徐润群的散文集中也写出一批这样的人物。作者的生活经历十分丰富,有两个方面很突出。一是他出生于里下河乡镇樊川的乡绅家庭,早年受到乡绅阶层的文化熏染。二是他早早失学,十几岁就从师学艺做过多年木工。因此在他笔下,乡绅和瓦木工的人物形象特别丰富,成为里下河人物画廊中引人注目的亮点。

     乡镇中的乡绅阶层是中国农业社会的重要支撑力量,包括乡镇教师,工商业者和土地所有者等等,在稳定农村的生产、民生和文化传承中发挥重要作用。在《父亲的三位老师》一文中,详细介绍了他父亲的三位私塾老师,和入学读书的过程,宛如鲁迅笔下的三味书屋的情景再现。在当年的乡镇,新式学校很少,更多的是私塾,许多旧式知识分子在私塾任教,使得乡村文化教育得以传承。这些塾师学养丰厚,人品也足以为范,学生对之毕恭毕敬。尤其感人的是多少年以后,有学生在街上遇到晚年落魄的先生,仍然恭敬有加,师生彬彬有礼,当年的传道受业,馨香犹存,令人感怀不已。

     救困扶危,也是乡绅阶层的常见善行。作者的文章中多处写到他家前辈悄悄资助贫苦儿童、接济贫困工友的往事。在《耄耋父母辈的外婆桥吉家厍》一文中作者介绍说,当年一位赵姓乡绅,家有田产和工商企业,曾经先后为自家的三位伙计娶亲,帮助翻修房屋,张罗媳妇,筹办婚礼,热闹非凡。

     散文集里还有大量的瓦木工的劳动生活场景,打家具,建房屋,修农船,造犁耙,由于是亲身经历,巨细皆备,在一般文学作品中难得一见,选材和叙说显然是受到高尔基的《在人间》和《我的大学》的影响。在《上梁说好》一文中作者详细描绘了农村造屋上大梁时的热闹情景。

     那里的瓦木匠称上梁“说好”为“喊彩”。按规矩,上梁时瓦匠头在上首(东边),木工头在西边。凌晨四点,两把酒壶,年长的瓦匠头和我各执一把。先朝披红挂绿的中梁一挹,点一点酒入炭火盆,火苗窜起老高;再朝主家作挹;三是相互对挹。然后便是“喊彩”,即瓦木工头一人一句大声念诵吉祥祝语。还要比谁人喊得多,叫做“斗彩”。他用吴越方言,我用江淮方言颂起天无忌、地无忌……。谁知瓦匠头第一节说过,就到了“酒浇金梁头……”我方说了一小半,他没词了。我清楚地听到一个老人喊道:好!小徐师傅要“斗彩”来,上红包,上红包。

接下来的情景更喧腾,瓦木工头儿接过递上来的篮筐,篮子里装满蒸好的馒头,一个一个地抛掷下来,邻里大人小孩纷纷争抢,一片笑语喧哗。有些小孩抢得好几个,高兴得又蹦又跳。有些年轻妇女则向着瓦木工头伸手讨要,工头儿嬉笑着将馒头砸向她们怀里去,双方都乐不可支。主人家站在一边,也笑得合不拢嘴。这情景我在农村多次见过,读着作者这样的文字,亲切无比,忍不住掩卷而笑。人类的劳动不仅仅是创造了物质财富,劳动的过程也常常是一种精神享受,包含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审美愉悦。作者亲身从事这种劳动,又亲笔写下这等文字,更是享受了双重的愉悦。

     作者这部散文集在行文上还有一些重要的特点。一是有意识地使用大量的里下河方言,例如“跟朝”,即今天,“跟”的读音实际是“今”字的古音。姑妈叫“摆摆”,习惯了普通话的人看似不可解,实际上是吴方言的流转,苏南有些地方如邻近长江的江阴、常熟等地,称姑妈为“伯伯”,传过江北来音变为“摆摆”。还有“五嗲”,就是“五爹”,六七十年前,我们幼时称呼父亲就叫“爹爹”,这是中国北方地区千百年来的习俗。散文集中还有多处把“吃”说成“顺”,意思是大口吃,这是里下河地区的普遍用语。还有一处写到,长辈称小孩叫“细伢子”,写成文字是三个字,而在口语中则是“霞子(霞,同音替代)”,“霞”这是“细伢”两个字的合音,如同古汉语中“诸”常常是“之乎”二字的合音一样。里下河的方言中保留有大量古代语音语汇。方言是地域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和鲜明的文化特色,作品中适度运用方言,是一种彰显地域文化特色的重要手段,这在汪曾祺先生的作品中还不多见。

     徐润群散文的文法上又一显著特点是文章中运用了大量自己创作的旧体诗词,粗粗一数,竟有三十余首。这大大增加了文章的诗意和雅致。其中若干首还是赠我的诗作,读来自是感佩多多。如下面一首。

寄乃森表兄

儿时携戏邵河边,水逝韶光三十年。

曾记紫葡花结实,争尝绿果酸生甜。

凉床古话音犹在,石鼓童心貌更鲜。

往事千般常入梦,乡情一点可依然。

     徐润群的文学创作,作为里下河文学的组成部分之一,其浓郁的乡土气息,从根本上说还是来自这片土地,文风来自乡风。里下河地区是中国最早的农耕地区之一,高邮龙虬镇史前文化遗址曾出土一万年前的炭化稻粒,表明这一地区的水稻种植有万年以上的历史。这种农耕文明、乡村文化一直延续到当代。丰富的水源泽润着这片土地,杏花春雨,使得这里的地气灵秀而不粗粝,这是里下河文学灵气的来源。千万年来的农耕生活,男耕女织,在正常年份里多能自食其力,自给自足,养成了乡民们淳厚质朴的品性,这是里下河文学淳朴平易风格的源泉。不过,里下河区也时有水患,且不说大灾之年洪水暴发,一片汪洋,便是平常年份,一遇暴雨也常淹没稻田,积水难排,稻田减收便会导致春荒,老老小小难度饥寒。农业生产的艰难繁重,却也磨炼出里下河乡民的坚韧顽强、百折不挠的意志,这是里下河文学阳刚之气的底蕴。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孕育了一方文学。我们有理由相信,有汪曾祺等一代代作者的持续不懈的努力,里下河文学一定能一步步走向繁荣。

2022年8月15日王乃森

​序作者简介:

王乃森,1949年生于高邮。老三届插队知青,高考恢复,考取扬州师范学院,毕出后留校任教。扬州大学文学院语文教学法教研室副教授、硕士生导师。退休前为扬州大学书画协会理事。

​徐润群

郭村镇谒新四军挺纵东进纪念碑

挺纵挥师进郭村,救民逐寇仰昆仑。

青锋百战忘生死,赤骥千骑卷晓昏。

碧血山河风雨骤,雄魂天宇古今存。

中华崛起兄弟手,当祭英灵酹一樽。

​注:1991年,江都县人民政府设立了永久性纪念标志牌和纪念碑。

渔家傲 回首

回首当年漂泊路,吴山越水花千树。

软语轻盈留客住。朝与暮、人生趣味方醒悟。 

 力尽千家皆富户,竣工日久无钱付。

竟夜乡思天欲曙。归急处、破衫雪舞悲难诉。

悠悠故乡情(散文)

     故乡的板桥塘,现在的大多数中青年人对她不甚了了。我对板桥塘的了解、入迷,是受一个远房伯父的感染,他在海外飘泊了半个多世纪,又回家了。老伯父年近八旬,精神颇佳,谈锋甚健。他会京剧、会吹箫,能画能写,他的诗童心不老:

天涯六十得归舟,最忆桥塘浪里游。

桃树欲攀村犬恶,莲蓬偷采野歌柔。

垂阴老柳丝还绿,尿远蒙童鬓已秋。

隐约河东飞水调,儿时二妹又抒喉。

故乡情、儿时趣、初恋梦经六十年的风雨,竟越发芳醇、浓烈。老伯父说:谈樊川不能不说板桥塘,谈板桥塘不能不说盐邵河。水啊,生命之源!它载着人们的欢乐与辛酸流淌了多少年,随着年代的久远,它对板桥塘的眷恋之情似乎更浓了。板桥塘名虽曰“塘”,实则很大、很深,究竟有多深?传说有人用七斤四两麻线系一个大秤砣向塘底坠去,都未探到底,可谓深不可测!

     一九二九年春夏之交,百日无雨,百年罕见的干荒,颗粒无收、哀鸿遍野。盐邵、三阳两河河底起灰尘,从三阳河底一脚干走到三垛,从盐邵河底一脚干可走到兴化。唯独板桥塘仍有一汪甘洌可口的清水,任你肩挑、车踩,它始终没有浑浊、没有见底。不仅供镇上人的吃喝洗刷,还救活了塘东岸数百亩干渴的禾苗。有人传说板桥塘是东海龙宫的后门,所以不会干。

     板桥塘西有一座横跨盐邵河的大石桥,麻石桥基、青石桥面、白石栏杆,别具一格。然而,这座造工颇考究的大石桥竟无桥名,只见西边桥梁石上镌刻三个斗方大字“板桥塘”,笔力遒劲,法度谨严。据说,这是镇上明代大贤的手迹。

     就在干荒的第三年,一九三一年夏,霪雨连日,出蛟了!上河塘“昭关坝”破了,屋脊高的大水铺天盖地而来,倾刻间,上万顷良田、数百座村庄全是白茫茫一片。水至板桥塘时,大有淹过桥顶之势。可是,每当浊浪快冲到“板桥塘”三字时,水竟静了下来,直至大水全退了,大水始终没能冲上“板桥塘”三个字。此情此景,人们先是惊奇,继而似乎找到了答案:“板桥塘”三字是大贤的手笔,大贤是文曲星,板桥塘又通龙宫,故而不能淹过这三个字。

     桥向北是“沟字垛”,谐音不雅,凡读过书的人都称这里为“塘下”。塘下旁砖街面,两边错落着豆腐店、客栈、蛋行、肉案子。较大的店铺要数“方同和”“李元和”;最大的是“同德油麻栈”;气象庄严的是“关帝庙”,建筑相当不错。再向北是大巷口,通东汇、汉留、三垛等镇。

     塘上向南号称三里长街,新月形的麻石街面,经多少个世纪风雨的洗刷和多少代人鞋底、脚底的踩磨,光滑溜溜。小瓦房参差有致,闼子门紧紧相连,商号如林、小贩如星、人潮如流、船只如梭。可见“小小樊汊赛扬州”的美誉决非平空而得。

     樊川的繁荣由来已久,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常州、镇江、扬州的一些巨商大贾为避战乱,相继迁入樊川,人口猛增、资本扩大、百业纷呈,蔚为壮观。几年工夫,仅房租就翻上十倍。本地的滕、黄、葛、吕、徐五大家族,加上外来的四大公馆、十大商号,当时的繁荣可想而知。

     三里长街,一水中流,从西南奔向东北,注入板桥塘。街河两边是河房,河房宛若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湘西吊脚楼,别有一番情趣:结茅为庐,冬暖夏凉;水榭画阁,古色古香;临轩一啸,绿云如涌;冬日围炉,红袖添香,隔窗可见冰天雪地的银色世界里,有一隅青黛色的水面,微波依旧,终年不冻。

     街河上有数座小桥通东街,格局与西街差不多。民新电灯公司,即徐三少开的电灯厂。在五十年代的樊川小学南沟头之南,厂址位于现在蔬菜一队食堂东面的高墩之上。1941年10月5日,驻高邮县城的日军“五三大队”日酋皆美司令官护送夏(烁武)团到樊川,日军占领樊川镇。竟然将民新电灯公司的发电机组及镇上的电灯杆、电线及用户的电灯电线,全部无偿的拆往高邮城内的日、伪军营及机关使用。于是,高邮城内开始有了电灯照明,而徐三少由此破产,樊川使用电灯的用户,也遭受无法挽回的损失。

“花园饭店”位于现在蔬菜一队的食堂,即黄三爷的住宅旁边。建有茅舍两进及两厢,中有大天井,佈置花盆若干,四时花争艳,故名花园饭店。由于窗明几净,佈置清新,面点精美又价格实惠,不但打败老饭店、老设备,也战胜了位于现在“樊川饭店”对街新开的“镇江饭店”,该店地道水晶肴蹄与镇江传统白汤大面非常有名。镇江饭店位于滕家祠堂,现在的樊川物资站门市部,即老大会堂的原址。花园饭店真是食客盈门,生意兴隆。这些时尚的电灯公司、古色古香的花园饭店都毁于战火。

     街南头有唐代建筑“古水陆寺”、“武当行宫”等众多庙宇。仅水陆寺有山门、大雄宝殿、藏经楼及禅房百余间,香火鼎盛千载。然而,这些历史悠久的古老建筑群却在四十年代的战火与五十年代的拆毁中灰飞烟灭了。

     镇上忙碌的人在闲时、闲人在常时都想看本戏、听段书。江北有名的大花脸“腊红子”①就常在樊川演出。他在上海唱戏时,京剧名家“麒麟童”曾作出中肯的评价:台容、做工、嗓音都好,可惜是徽调。当时正是京昆的鼎盛时期,徽调这古老的剧种衰微了,加上他没有拜老头子(黑社会老大),行有行规,客有客体,这就是江湖码头,流氓起哄闹事,在上海没有站得住脚,又回扬州、高邮、兴化、樊川这一带。“腊红子”能编、能导、能演,以扮净为主,生、旦、丑为辅,扮啥像啥,是个难得的民间艺术家。很多票友为之叹息:真是一曲定乾坤啊!“腊红子”嗓音顺风声闻三里之遥!不然,铜锤花脸他不比金少山逊色多少!

     扬州说评话的艺人几乎全到过樊川,康派名家康重华先生在“鹤鸣园”说过《三国》;扬州评话大师王少堂在老字号“第一春”饭店说水浒里的《武十回》。“第一春”饭店的老板姓丁,汉留人。其店铺的位置大约在粮管所对街。抗战期间,樊川沦陷,丁老板携全家返乡。“同源”绸缎洋货号装修后重新开张的那一天,说书、唱戏、杂技几套人马打擂台,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老店重新开张,八折优待三天,四乡八镇的人都来了,人如云、船如流……

     清晨,板桥塘被薄雾裹着,不露真容,宛如正梳妆的少女,羞于见人。但南腔北调的喧闹声已不绝于耳,火轮的汽笛破空而鸣,几十条帮船上的叫唤声此起彼伏,载货载客川流不息。长泊塘边的船有近百条:兴化的糖船,东台的锡匠船,宝应的藕船、茨菇船、高邮的鸭蛋船,邵伯的菱船,还有一年来一两次停一两个月的江西桐油驳子、黄海里的海舫子。米市生意最大,粮食船终年不断,行家和客家的论价声、船泊档位的争吵声、扛大秤抑扬顿挫的唱报声、挑夫与妇女的嬉笑骂俏声、大头机机米声都要喧闹到傍晚。秋熟时机声会通夜隆隆,此时是农民和机米业、米市的黄金季节。

     板桥塘的傍晚,三五成群的渔船陆续归来,喧闹了一天的板桥塘慢慢平静了,晚霞、渔火映红了青黛色的塘面,映红了英姿勃发的船家少女。稍焉,月出东皋,波光粼粼,清风徐来,风送箫声,一曲未尽,水调飞来,箫在桥上,歌在塘东,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箫声歌声在板桥塘的上空和鸣、回旋,久久不散!

歌者的小名叫“二妹子”,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弄箫人就是我的老伯父,他的名字叫滕箫。

​注:吴春霖(1895-1960),高邮人。又名腊红子,里下河京戏班最有影响的演员,有“江北金少山”之称。幼年丧母,成年后,随京剧演员徐殿臣、徐殿秀学戏,工架子花脸。嗓音浑厚,做功念白均佳。新中国成立初,他与孔桐林、王麟童共同领衔成立了大众京剧团,1955年该团改为兴化京剧团。1956年至1957年间,他挖掘整理的传统剧目有《取南郡》《乔阁老讽鲁肃》等。

​作者简介

徐润群,笔名江北川。1953年12月出生,江苏扬州市江都樊川镇人。59-66年读小学;14-15虚岁随兄长织草席;16岁拜周公士阳为师学方、圆木手艺;17岁(1969年)随兄长插队至东汇公社双丰大队叶丰队;21-23岁挟方、圆木手艺浪迹于皖南、浙北山村;27岁招工进江都化肥厂、磷肥厂、建化实业公司工作。曾长期从事质量技术监督工作。扬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江都区诗协副主席兼秘书长。诗词、散文、小说、小品散见于报刊杂志。1986年在《江南诗词》杂志发表律诗;1996年诗词出过《瓠子集》;编导的小品《斗酒》获江苏省质监系统(2001年)文艺汇演二等奖;散文合集出过《七弦二集》、《七弦三集》;2010年,江都作家丛书《故里人物》小说集由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2021年,由中国文艺出版社出版《江北川散文集》;2022年《瓠子集》二集《江北川散文集》二集由中国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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