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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汉三德:政治操弄中隐匿的天文背景

 新用户7908BWyb 2022-11-28 发布于河北
本文13000字,读完要有点耐心。

公元前207年,刘邦挥师西进,先破武关,由楚入秦,随后攻入蛲关,踏进拱卫咸阳的最后一道关隘,紧接着在蓝田连战告捷。

十月,大军抵达灞上,咸阳无险可守,已成探囊之物,于是,即位仅四十六天的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1]”向刘邦投降。
接下来,项羽入关,杀秦王子婴,火烧咸阳宫,封刘邦为汉王,自封西楚霸王,封王侯,政由羽出[2],立楚怀王为义帝,随后又杀了义帝,之后经过四年楚汉相争,公元前203年十二月,四面楚歌,决战垓下,天下归于一统。
公元前202年2月28日,二月初三甲午,刘邦即皇帝位汜水之阳[3]”。
新王朝正式建立,常规动作本来应该是王者易姓受命……改正朔,易服色[4],但是,汉王刘邦成了皇帝,一不改正朔——历法沿用秦朝的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也就是十月为一年之始,为正月;二不易服色——衣服仪仗也像秦始皇一样以黑色为准,穿黑衣,打黑旗。
十月地支为亥,亥五行为水,黑色五行也是水,没错,此前秦朝官方认定自己的王朝五行即是水德,刘邦建立的汉朝一开始也自认为水德。
汉承秦制,楚人刘邦建立的汉朝其实很大程度上继承了秦朝制度。当然,汉为水德,事实上也就相当于不承认秦的水德,即否定秦王朝的正统地位。
秦之所以自认水德,是因为前有周的火德,水克火,所以秦代周德,秦就应该是水德。所谓水德,就意味着一系列相关制度的改变——“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更名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5]数字六,五行属性也是水。河即黄河,改名德水,正是为了呼应秦之水德。
汉初为水德,如此二十余年。经诸吕之乱后,到汉文帝登基时,先是贾谊提出改正朔,易服色并变更秦制的问题。
因为秦为水,土克水,所以,继秦而起的汉朝应为土德,贾谊建议: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6]黄色、数字五,五行都属土。此时汉文帝即位不久,因周勃、灌婴、张相如等刘邦旧臣反对,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7],最后不了了之。
汉文帝十四年(前166年),鲁人公孙臣上书旧事重提。同样的理由,秦为水德,土克水,所以汉应当为土德,而且他还预言,汉为土德,必有祥瑞征兆出现,当有瑞,瑞黄龙见[8]汉为土德,所以当改正朔、服色制度[9]
此时三朝元老的周勃、灌婴均已去世,年逾花甲的东阳侯张相如在这一年领兵抗击匈奴,次年病逝,自然也没精力管这些嘴皮子功夫。这次站出来反对的是接棒灌婴任丞相的张苍,他早年曾师从荀子,算是李斯、韩非的同学,满肚子都是学问,而且深通律历,明于历算,当然,他也是刘邦旧臣。
张苍坚持汉为水德,至于所谓征兆,两年前黄河发大水金堤溃坝就是[10],公孙臣所谓祥瑞根本就是瞎说。
张苍解释,汉朝建立后之所以沿用秦朝历法,以十月为岁首,是因为高祖入关中时恰在十月,以高祖十月始至霸上,因故秦时本以十月为岁首,弗革。至于“以为汉当水德之时,尚黑如故[11]”,是因为汉灭秦而继周,汉王朝继承的是周朝国祚,周为火德,水克火,当然汉就是水德。
请注意,张苍的坚持,只是因为不承认秦王朝地位的面子问题吗?
之前周勃、灌婴等老臣他们为什么同样反对?
德运之争纯粹就是各说各话的嘴炮吗?
进一步说,汉初这些元老们坚持汉为水德,是否还有坚实而不可改易的事实基础?
张苍反对,于是作罢。
没想到,三年后,有人上报说在成纪(今甘肃天水一带)看见黄龙,公孙臣说的“黄龙见”真的应验,汉文帝也真信了,于是召回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草改历服色事[12]
不过,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此不赘述,总之,变更汉朝德运的事还是不了了之。
经文景之治,到汉武帝时代,也还有人惦记着这事,如靠笔杆子入仕的赵绾、王臧等就曾提出关于巡狩、封禅以及改历法、变服色等相关事宜,但“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太后奉行不折腾哲学,干脆找由头把他俩都给逼着自杀了。
看起来改德运的事时有人提,但从未成功。
虽则如此,但有迹象表明,随着时间推移,汉为土德的观念其实越来越被接受——直到汉武帝初期,都没有明文宣布汉朝德运,但汉武帝冬至祭太一,“衣上黄”,泰山封禅,“衣上黄”,黄色五行属土,可知已认可汉为土德。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汉武帝冀望如黄帝般升仙登天,“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13]。” 有求仙访道之心,他所穿着的“黄”未见得就是儒生们所说的汉为土德之“黄”。汉初奉行与民生息的黄老思想,本是治国方略,结果把汉武帝培养成了神仙黄帝的天字一号粉,历史的喜感真是让人促不及防。
公元前105年12月25日,这天是冬至,又恰逢初一朔日[14],汉武帝亲往泰山封禅,到夏天,开始采用邓平、落下闳等制定的“八十一分律历”——时为太史令的司马迁也参与其中——颁行《太初历》,并改元太初,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15]。” 黄色和数字五,五行都属土。
改正朔,易服色”,很多人为此丢了性命,现如今终于尘埃落定。
汉武帝太初元年,汉为土德成为官方口径。此时距离高祖入关中抵灞上的汉王元年已经过去102年,窦太后也已经过世30年了。百年风烟皆作古,很多陈年旧事恐怕也没人知道了。
到西汉末年,汉朝五行德运的归属再次成为问题。
外戚王莽以虞舜后裔自居,刘氏祖宗则上推到唐尧,“惟王氏,虞帝之后也,出自帝喾;刘氏,尧之后也,出自颛顼[16]”古有尧舜禅让,今有尧后禅位于舜后,岂不是千古美谈?于是以禅让为名,公元9年1月10日,王莽篡汉自立,国号为“新”。
虞舜为土德,至少战国时期已有成说,“邹子曰:五德之次,从所不胜,故虞土,夏木,殷金,周火[17]”现在,王莽新朝要占据土德,汉武帝时官宣的土德自然就成为问题,于是,经国师刘歆的配合与发明,将战国时邹衍的“五行相胜”修改为“五行相生”,虞舜为土,生夏禹之金,虞舜之土则由唐尧之火所生,之所以新旧王朝的更替是五行相生,因为是和平禅让。
如此一来,王莽新朝为土德,汉朝就必须改成火德,这也是他登基称帝前所努力声张的舆论,正所谓“火德销尽,土德当代,皇天眷然,去汉与新[18]”。除此以外,他还搞了许多的舆论把戏,诸如流星、彗星等天象自不待言,连王氏祖坟枯木逢春发新枝这种把戏都出来了,此不赘述。
就这样,西汉寿终正寝,汉朝的土德摇身一变又成了火德,如《汉书》里的记载已经把汉为火德记到高祖名下,“汉高祖皇帝……伐秦继周。木生火,故为火德。天下号曰汉[19]
当然了,王莽不仅改了汉朝的五行德运,连带着之前的周朝也被改了——周一直以来都是火德,有各种文献为证,但为了汉为火德,周只好就此变成木德。请注意,周朝的火德变木德,又将造成一段疑难公案。
王莽篡汉,即新即旧,十四年后,新朝覆灭。公元36年,光武帝刘秀击溃赤眉军再次统一天下。光武中兴,恢复汉室。东汉的五行德运又属什么呢?
早在公元26年,称帝第二年,刘秀就已经确定汉为火德,“二年春正月……壬子,起高庙,建社稷于洛阳,立郊兆于城南,始正火德,色尚赤[20]”汉为火德,从此成为不易公论,东汉以后史书都持此说,并留下了“炎汉”、“炎刘”之称。
与此同时,王朝更替五行相生之说也被后人接受下来。东汉末年黄巾军起义,口号就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行已尽,黄家当立”。为什么是“黄天”、黄家?因为黄色五行为土,汉朝五行为火,木生火,火生土,薪尽火灭,意味着炎汉命数已尽,改朝换代当是土运。所谓“黄天”、黄家,正是汉朝火运及五行相生理论成为舆论共识的明证。
黄巾军起义,也许他们真诚地相信自己秉受天命,合该替代刘氏炎汉的国祚,初平三年夏天(公元192年),青州黄巾军百万之众入侵兖州,在与曹操对垒时,就曾传檄曹操奉劝他不要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汉行已尽,黄家当立。天之大运,非君才力所能存也[21]”意思就是说,火烬而土兴,此乃“天之大运”,不以人力为转移。
黄巾军当然没成功,后来曹操麾下鼎鼎大名的青州军就是这些来自青州的黄巾军。等到220年曹丕终于登基称帝,“黄天当立”的社会舆论和大众信念依然还在,魏文帝曹丕改元年号就叫“黄初”。不仅如此,就连东吴的孙权脱离曹魏后年号也叫“黄武”;黄武八年,孙权称帝,又改元“黄龙”。显然,黄初、黄武、黄龙,都是为了顺承“炎汉”火德,从而论证和显示自身政权天命所归的必然性与合法性。
相应地,以汉室宗亲自居的蜀汉政权就没必要去应和承接所谓的黄天土运,他们坚持的依然是“炎汉”火运,蜀汉后主刘禅最后一个年号就叫“炎兴”。只可惜,救火无薪,大势已去,兴复汉室早就没了希望,改元仅仅三个月后,刘禅就投降司马昭,当上了乐不思蜀的安乐公。
回顾延续200余年的西汉,五行德运的归属前后经历三次变化。先是汉初水德,以十月为岁首,服色尚黑;汉武帝时明确汉为土德,颁行《太初历》以正月为岁首,服色尚黄;西汉末年新莽时期,在王莽篡汉的理论建构与舆论操纵中又被迫变成火德;光武中兴后,东汉继续将火德作为官方意识形态,从此后来居上地形成“炎汉”火德的历史认知并从此定格。
那么,汉初认定水德,究竟为什么呢?难道只是空口白牙毫无依据的自说自话吗?
九百多年后,沧州的严复指示儿子严庄投奔安䘵山,原因就在于当时发生了四星聚尾的天象,“此帝王易姓之符,汉祖入关之应[22]”——汉为水德,其实就来自这个汉祖入关之应”。
没错,刘邦进驻关中,恰好发生了五星会聚。
公元前207年十月,刘邦先入关中并受降秦王子婴,过俩月项羽进来分封十八诸侯王,没遵守之前楚怀王所说“先入定关中者王之[23]”的约定,把刘邦打发去了秦岭以南的巴蜀汉中,关中则一分为三,原来的秦朝大将章邯和两个部将各分一块,“章邯为雍王,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董翳为翟王,都高奴[24]”关中三秦,就成了防备汉王刘邦东进中原的一道屏障。
公元前206年八月,刘邦用韩信之计两路出击,一边兵出祁山佯攻,一边暗度陈仓[25]奇袭章邯,几个月后,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就都投降了。
第二年六月,围城数月后,刘邦水淹废丘,章邯兵败自杀。自此关中平定,三秦之地尽入刘邦之手。
就在章邯力不能支的时候,五星聚发生了。
公元前205年4月底(农历三月底),太阳落山后,木、火、土、金四大行星同时出现在西方地平线上方,彼此相邻排列在南方朱雀七宿中的井宿旁边;
到5月中旬(农历四月中旬),在落日余晖中水星开始在地平线上方显露出来,此时另外四星相互距离较近,与水星则距离稍远;
随后水星逐渐向另外四星靠拢,月底时成五星连珠之象;
之后水星继续向前,穿过木星和土星,而金星则向另一侧逐渐远离,此时水星与木、火、土三星比较接近,原来与这三星更接近的金星则距离更远;
到6月初(农历五月初),又再次成五星连珠之象。
有意思的是,在此期间,明显呈现一种水星渐进而金星渐退的态势——
4月底,四星聚而水星不可见;
5月中旬,水星出现,除水星外另外四星距离较近;
6月初,除金星外另外四星距离较近。
金星退而水星进,请记住这一点,稍后我们将发现,其星占意义非常重要。
事实上,水星和金星一进一退所形成的星象,这也正是九百多年后天宝年间的四星聚为什么被严复比附为“汉祖入关之应的原因。
是的,与其说刘邦返回关中还定三秦所发生的是五星聚,不如说先后出现两次四星聚更为恰当,因为在此期间,即便五大行星距离最近的时候,其赤经差也有约21°,说五星聚,其实很勉强,与占星术里要求的“五星合于一宿[26]”还差得远呢。不过,五星成连珠之象也很少见,汉代纬书《易坤灵图》就说了:
王者有至德之萌,则五星若连珠[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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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五星聚在三秦战役收尾的时候出现,几乎就是给汉王平定三秦大战告捷的鸣金礼花以及继续东进逐鹿中原的击鼓前奏。
绝望中的章邯看见五星异象了吗?我们不知道。
章邯自刎时是否因此而万念俱灰?我们也不知道。
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作为一代名将,章邯不可能对这样难得一见的天象视若无睹,毕竟在古代军事决策和兵法中,天象与星占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义。
可以肯定的是,汉王刘邦和他的文臣武将们看见了,彼时尚在项羽阵营的常山王张耳也知道了。
起兵反秦时,张耳和陈馀本是好友,共同投入陈胜麾下。天下大乱,六国复兴,俩人又拥立越歇为赵王,与各路诸侯共同反秦。项羽入关中大行分封,张耳被封为常山王,陈馀则只被封了个侯。除馀自是不忿,向齐王田荣借兵攻打张耳,张耳不敌,顿时陷入无家可归的窘境。他原本想投奔项羽,一则西楚霸王实力最强,二则常山王是项羽所封,但天文高人甘公告诉他:

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东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楚虽强,后必属汉[28]

事实证明,张耳选边站队成功。
他不仅成了赵王,天下定鼎后,儿子张敖还成了驸马,娶了刘邦和皇后吕雉的独女鲁元公主,而张敖之女又成了吕雉嫡出的独子汉惠帝刘盈的皇后。
当然,这场吕太后做主的亲上加亲舅甥配并没带来好运,毕竟到汉惠帝驾崩,这个小皇后也不过才14岁。
豆蔻年华锁深宫,不见前朝血花飞,坐看秋月凉。
从星图可见,在4月底到6月初的这次五星聚事件中,4月底水星尚未出现时的四星聚极为靠近井宿,从5月中旬水星在井宿出现后就逐渐越过井宿向另外四星靠拢。本轮五星聚的间距并非很近,其分布范围在井宿、鬼宿及柳宿之间,到6月初,距离最远的金星已在星宿和张宿之间,但总体而言,主要在井宿与鬼宿之间,而且偏在井宿天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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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占星角度看,本轮出现的五星聚星象,主要特征有以下几点:
1、水星进而金星退。
2、水星由井宿渐出并进与四星会聚。
3、五星并见如连珠,排列在井宿、鬼宿、柳宿之间,南北两侧分列南河三星与南河三星(南河北河都属井宿天区),可概括为五星聚井。井宿、南河、北河,显而易见,五行为水。
4、星占分野中,井宿、鬼宿对应秦和雍州[29]。关中被项羽分为三秦,章邯即是雍王。
5、井宿、鬼宿、柳宿等都属于南方朱雀七宿,南方朱雀五行属火,柳宿及后面的星宿、张宿五行亦属火,柳、星、张三宿别称鹑火。
结合实际情况看,会发现五星聚的出现多么正当其时。
刘邦西进之前,楚怀王即与各路诸侯约定,先入关中者称王。刘邦事实上受降秦王子婴,而且刘邦入关中后约法三章,当地民望颇高。封汉王后东出陈仓还定三秦,恰在此时,五星异象出现。五星聚出现的时间巧则巧矣,但毫无疑问,天象为刘邦从胜利走向胜利给出了无可辩驳的背书。
张耳受甘公指点而投奔刘邦,由此不难推知,在遍地烽烟的乱局中,五星聚之于汉王刘邦,以所谓天命加持的方式在各路兵马中投射了巨大而隐晦的舆论暗示和心理压力。
五星聚异象的出现和甘公“楚虽强,后必属汉的论断,西楚霸王项羽大概率也是知道的,了解这一层心理,对项羽在四面楚歌的困境中所说的“天之亡我,非战之罪”就会有身临其境的感受,也更能理解在乌江边拒绝东渡时他又说天之亡我那种无奈的绝望与悲凉[30]
天下定鼎后,刘邦曾调侃自称将兵多多益善的韩信怎么被自己所擒,韩信说刘邦是“不能将兵,而善将将”,而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31]
韩信所说的“天授”,也许并不只是一般的谀词马屁,很大程度上指向的是历时多年对刘邦领受天命的宣传,如刘母遇蛟龙而有孕、醉卧的刘邦身上常有龙出现[32]、赤帝子杀白帝子的斩白蛇等,五星聚当然也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个佐证,甚至可以说是最为关键之处。
有必要说明的是,这次五星聚事件在《汉书》中被记到了汉高祖元年,“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东井。沛公至霸上[33]
显然,时间被提前了一年[34],真实的五星聚并不发生在刘邦第一次至灞上的元年,而是在汉王二年还定三秦的时候。《史记》说得较为含糊,只说汉之兴,五星聚于东井。”“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
五星聚出现后,刘邦集团其实就已经打定主意接受天象所示,汉王也好,汉皇帝也罢,五行德运都只能是水,所谓天命,乃是天意;所谓天意,出于天象——至少这一次,王朝的五行德运并非自说自话或者捏造所谓祥瑞。
比如秦国升级为秦朝以后,从偏居西部的诸侯国变成了华夏一统君临天下,为了继承周朝的火德之运,秦朝需要由秦国时的金命改成水命,秦始皇就没这么好运遇上什么五星聚,结果就只好编了个五百多年前的故事,“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35]”这种先占坑再找萝卜的做法,只能是自说自话。
当然,秦朝水德并不是临到头了才想辙,何况问鼎中原之志也不是一天两天,上层建筑的理论构建必须得早做筹备。
在秦国丞相吕不韦主持下,《吕氏春秋》已经备好了平定六国后的政治说辞——黄帝为土,禹夏为木,殷商为金,姬周为火,克火的是水,所以,“代火者必将水,取代姬周的新王朝必将是水德。
事实上,这也并非吕不韦他们的发明,不过沿袭成说而已。
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
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
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
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於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
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
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36]。
公元前237年,经嫪毐之乱后,吕不韦被罢免相国,后又被秦王流放于蜀,在惶惧中饮鸩自杀,此时距离秦王扫六合只需要十几年而已了。
刘邦幸运得多,用不着这么编故事。
公元前205年,刘邦突然问,秦时祭祀的上帝有哪几个?
回说有四个,分别是白帝祠、青帝祠、黄帝祠、赤帝祠。
刘邦就问了,不是说有五帝吗,怎么只有四个?
被问的人无言以对,刘邦就说了,哦,虚位以待,这不就是等我来凑齐五帝吗?于是下令建黑帝祠,名为北畤。

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说。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下诏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37]。”

刘邦说“北畤待我而起”,“自以为获水德之瑞[38]”。问题是,要知道,从秦襄公祭白帝算起,秦人不祭黑帝已有超过五百年,所谓瑞是祥瑞,难道没给黑帝建祠祭祀就是祥瑞?等你等了几百年,不要太多情好不好。所以,“待我而起”是“水德之瑞”,恐怕说不通。
太史公不着笔墨的这个“水德之瑞”,其实就是五星聚的天象。
刘邦问黑帝无祠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这段对话发生在什么时候呢?
也许就在章邯自杀,三秦之战收官之后,《史记》有载:“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更名废丘为槐里。于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祀之[39]”在五星聚的映衬之下,还定三秦大功告成,是该向上天垂示作出回应以顺承天命的时候了。
由此可见,虽然下笔笼统故意模糊时间,但司马迁或许知道五星聚出现在汉高祖二年攻克废丘及章邯自杀以后。
事实上,天文历法本就是身为太史令的司马迁职责所在,家学渊源更是一脉相承,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机要,《史记·天官书》中就收入了关于五星聚的经典占辞,从这里的隐秘不言,不难想见关于王朝命运的星占之学尤其是预示王朝易姓的五星聚,从来不是显学而只能是皇家垄断的禁内秘学。当然,随着历史的进程,由隐秘走向公开也是必然,此是后话。
秦时只祭四帝,不要以为是胜利者书写历史的有意篡改,事实确实如此。
在秦国历史上,先后为白帝、青帝、黄帝和炎帝建祠祭祀——
秦文公作鄜畤,祭白帝;
秦宣公作密畤,祭青帝;
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
作下畤,祭炎帝[40]
秦文公到秦灵公,前后相距约300年,也就是说,秦人祭四帝的四畤,并非一开始就有,而是在两百多年中逐步构筑的。
所谓三皇五帝,为什么秦时只祭四帝呢?
事实上,这是一个观念错位的拉郎配,刘邦所问其实就是胡搅蛮缠的乱弹琴,因为秦人所祭四帝是完全不同于五帝的另一个概念——六帝。
没错,在我们熟悉的“五帝”之外,古代还有“六帝”之说。
如1993年出土于湖北的郭店楚简,其年代在战国中期,其中《唐虞之道》有载:

孝,仁之娩也。禅,义之至也。六帝兴于古,咸由此也。

六帝之说在秦汉之后被三皇五帝所覆盖,但草蛇灰线,在古籍中还有痕迹可寻,如《尚书舜典》所说:

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群神。

所谓六宗,指上下四方或天地四时,即上、下、东、南、西、北,或天、地、春、夏、秋、冬。
所谓六帝,也是如此。具体到秦国的建祠祭祀,除了在二三百年间秦人祭祀的白帝、青帝、黄帝、炎帝,另两个是赤帝和黑帝——请注意,这里的赤帝和炎帝是两个概念。
秦人最在意的首先是白帝。在秦文公因迁都而作鄜畤祭白帝之前十六年,即公元前770年,刚刚勤王有功被封侯的秦襄公就作西畤以祭白帝。为什么要祭白帝呢?

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为主少皞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一云[41]

很简单,因为秦国在周王朝的西部地区,掌管西方的就是少皞白帝。做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身处西陲的秦人之所以祭白帝,就相当于唐僧取经遇到麻烦的时候,孙悟空经常第一件事就是把土地公叫出来问话,这地儿归你管,说说怎么回事。
秦人重视白帝之祭的传统延续数百年一直没变,秦襄公之后四百年,到秦献公时还又建了个畦畤以祭白帝。
秦人偏居西陲,西方配白帝,所以他们重视祭祀白帝,但另一方面,秦人很可能是来自东方。写于战国中晚期[42]的清华简《系年》有载,西周初年武庚之乱被平定后,原殷商大将蜚廉逃回山东地区的商奄国,“(蜚廉)东逃于商奄氏。成王伐商奄,杀蜚廉,西迁商奄之民于邾,以御奴之戎,是秦先人。”秦人来自东方,东方主神则是青帝,所以,“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43]”此时距离秦国正式成为诸侯国以后秦襄公建祠祭白帝已有百年。
显而易见,秦人祭白帝,是因为地处西陲;祭青帝,是因为来自东方。
当然,秦人祖源何处并无定论,如后来的秦景公似乎又以颛顼高阳氏为祖先。1986年,出土于陕西凤翔原秦国九都之一秦雍城的秦公一号大墓石磬上有铭文:天子郾喜,龚(共)桓是嗣。高阳有灵,四方以鼏。高阳,即颛顼,配属北方黑帝。
由秦公一号大墓的石磬铭文可知,这个秦公就是秦共公之孙、秦桓公之子秦景公。秦景公在位40年(公元前576年-公元前537年),距离作密畤以祭青帝的秦宣公又过去百年。不过,这次并没有为黑帝颛顼建祠。
秦景公之后再过百年,秦灵公作上下畤分别祭祀黄帝和炎帝。
秦襄公
前777年-前766年,在位12年
作西畤,祠白帝
秦文公
前765年-前716年,在位50年
作鄜畤,祭白帝
秦宣公
前675年-前664年,在位12年
作密畤,祭青帝
秦景公
前576年-前537年,在位40年
以黑帝为祖(高阳有灵,四方以鼏)
秦灵公
前424年-前415年,在位10年
作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
秦献公
前384年-前362年,在位23年
作畦畤,祀白帝

上畤祭黄帝,下畤祭炎帝,所谓上下即是天地,换句话说,黄帝属天,炎帝属地,黄帝的概念原型,其实就是诸天星宿围绕旋转的北天极[44]

黄帝属天,起码秦人是这么认为的。何以见得?
秦文公迁都之后作鄜畤以祭白帝,其由头是秦文公自称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大黄蛇通天贯地,而嘴巴就在迁居之处。

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闲,卜居之而吉。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文公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45]

为什么明明梦见的是黄蛇却要祭白帝呢?
因为这里的黄蛇隐喻的其实就是黄帝,秦文公之梦意思就是秦人受封于西,是天意,是上帝之命——这个上帝,就是上下四方当中配属于天的黄帝。
要说秦国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东出函谷以图中原的念头,或许秦灵公作上下畤以分祭黄帝和炎帝可以看作一个重要节点。
公元前288年,距离秦献公再次为白帝修建畦畤之后又将近百年,秦昭王自封西帝,还动员齐泯王称东帝,准备联合攻打赵国。不过这次称帝尝试最终没能成功,虽然已到战国乱世的尾声,但名义上毕竟还有个周天子,面对列国非议舆论汹涌,齐国坚持了没两天就放弃了东帝封号,称帝一个多月以后,秦国也放弃了西帝封号[46]
以称帝为名搞合纵连横还曾经是战国时代纵横家的一种策略,苏代就曾向燕昭王提出,联合秦国和赵国各自称帝,从而号令天下。

秦为西帝,燕为北帝,赵为中帝,立三帝以令于天下。韩、魏不听则秦伐之,齐不听则燕、赵伐之,天下孰敢不听[47]

秦为西帝,齐为东帝,燕为北帝,赵为中帝,显而易见,此时的“帝”,其实仍就还是建立在区域政权基础上的概念,与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所称始皇帝的“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苏代称“赵为中帝”,可知他所说的是“五帝”概念,但不论苏代的“五帝”还是秦人的“六帝”,都完全没有大一统格局下“皇帝”之“帝”的内涵。西帝也好,东帝也罢,最多只是与周天子平起平坐,根本不具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气概。
由此就不难理解,秦人在偏居西域的数百年中,为什么只为白帝和青帝建祠祭祀而没有祭祀黑帝和赤帝。由此也可以发现,秦国在成为秦朝之前,他们所自认的天命,一直都是立足于中原以西的边疆之地,所以最为重视配属西方的白帝这一传统延续数百年而未曾改变。
白帝,五行属性为金,所以,反秦就得从这上面做文章。
刘邦起兵反秦又号称“斩蛇起义”,说在丰西泽中,他曾斩杀一条拦路白蛇,白蛇乃白帝之子,而刘邦则是赤帝之子。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郦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馀人。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两,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欲告之,妪因忽不见。后人至,高祖觉。后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48]

白帝,五行属金。赤帝,五行属火。
所谓赤帝子杀白帝子,就是火克金。
火,指的是南方的楚国,此时的刘邦还是楚人,反秦义军中楚国也是当仁不让的领导者;
金,指的是西方的秦国,秦国自认白帝金命已经好几百年。
显然,所谓斩白蛇不过就是楚南公所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另一种神话版本,只不过强调的是,代表楚灭秦的将是刘邦而不是项羽,更不是楚怀王或别的什么人。
秦国以金自况数百年,现如今汉王刘邦还定三秦,正当其时地出现五星聚而且恰好又表现为水星渐进而金星渐退,金退水进,三秦归汉,多么完美,这不就是无可争议的天意指示吗?
由此开始,汉王刘邦所秉受的五行德运就一定是水,斩蛇起义的赤帝之火就沦为配角。
是的,五星聚为刘邦赋予水运的天命,但之前的赤帝之火并没有完全退出,一则斩白蛇所宣扬的南楚之火灭西秦之金已然应验,这是刘邦的胜利,也是楚人的胜利;二则更巧的是,五星聚于井宿,正属于南方朱雀七宿,南方朱雀,五行恰好也是火,而且在水星渐进而金星渐退的过程中,五星向着柳宿、星宿移动,其五行也是火。
水与火,一表一里,构成了五星聚天象为汉王朝所赋予的所谓天命。
所以,当跟随刘邦的周勃、灌婴、张苍等老臣都还在的时候,对于贾谊、公孙臣等人汉朝应为土德的提议坚决反对,就不难理解了。
知道了汉朝德运兼有水火表里的内涵之后,《史记》里某些读起来很奇怪的地方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比如张苍反对公孙臣的汉为土德,“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49]”十月地支为亥,五行为水,汉为水德,以十月为岁首很好理解。但是,黑色为水,赤色为火,怎么能说“外黑内赤”就是与水德相应呢?如果抽离五星聚的背景,当真就颇为费解。
再比如,公孙臣上书汉改土德的建议被张苍否决以后,他预言的“黄龙见”真的出现,于是汉文帝召回公孙臣拜为博士准备改制。这年夏天,汉文帝亲往五帝之祠祭祀,但是,他穿的衣服既不是表示水德的黑色,也不是表示土德的黄色,而是五行为火的红色。

于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见雍五畤祠,衣皆上赤[50]。

显然,汉文帝“衣皆上赤”的选择,正是来自张苍所解释的“外黑内赤”,是在水德改土德还没有定论的情况下做的折中处理。
断然决然地将政治话术中的水德改为土德,虽然张苍负气辞官,但在前朝老臣还没死绝的情况下,看来汉文帝也不是没有压力。
这种改变,最终还要到汉武帝时代才能落地,那时既没有经历反秦战争的老臣反对,土德之说又正好迎合了汉武帝仰慕黄帝的个人志趣,更重要的是,“改正朔,易服色”,不正是张扬有为天子雄才大略与文治武功的盛世符号吗?
西汉末年,因为王莽改朝换代的需要,汉朝德运又从土改成火,虽然是被改,但冥冥中又神奇地回应了汉王刘邦在关中所看见的五星聚井——在南方朱雀七宿的天区,水星出井而渐进,金星隐退,五星会聚,又向着鹑火的方向亦步亦趋。

从外黑内赤到一片火红,起伏波折中延续四百年后,油尽灯枯的汉帝国再次以所谓禅让的方式将天命转手——层林尽染寒霜降,从来兴衰哪由人。


[1]《史记·高祖本纪》

[2]《史记·项羽本纪》

[3]见《史记·高祖本纪》,《汉书·高帝纪》:“汉王即皇帝位于泛水之阳。”

[4]《史记·历书》

[5]《史记·秦始皇本纪》

[6]《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7]《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8]《史记·历书》

[9]《史记·孝文本纪》

[10]《史记·河渠书》:“汉兴三十九年,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堤,于是东郡大兴卒塞之。”

[11]《史记·张丞相列传》

[12]《史记·封禅书》

[13]《史记·孝武本纪》

[14]《史记·孝武本纪》:“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每修封禅。”

[15]《史记·孝武本纪》

[16]《汉书·王莽传》

[17]见东汉高诱《淮南鸿烈解》。西汉成书的《淮南子》载:“有虞氏之祀,其社用土,祀中溜,葬成亩,其乐咸池、承云、九韶,其服尚黄。”“其社用土、其服尚黄”即是虞舜土德之意。《淮南子》是淮南王刘安召集门客所撰,刘安为刘邦之孙,死于汉武帝时期。

[18]《汉书·王莽传》

[19]《汉书·律历志》

[20]《后汉书·光武帝纪》

[21]《三国志·武帝纪》

[22]严复墓志《大燕赠魏州都督严府君墓志铭》

[23]《史记·高祖本纪》

[24]《史记·高祖本纪》

[25]《史记·高祖本纪》:“八月,汉王用韩信之计,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陈仓故道则是须昌侯赵衍提供,《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汉王元年初起汉中,雍军塞陈,谒上,上计欲还,衍言从他道,道通。”

[26]汉代纬书《荆州占》:“五星合于一舍,其国主应缩,有德者昌,无德者亡,受其凶殃。五星毕聚于一舍,填星在其中,天下兴兵。”见唐瞿昙悉达《开元占经·五星占》。

[27]唐瞿昙悉达《开元占经·五星占》

[28]《史记·张耳陈馀列传》

[29]《淮南子·天文训》:“东井、舆鬼,秦。”《史记天官书》:“东井、舆鬼,雍州。”

[30]《史记·项羽本纪》:“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馀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31]《史记·淮阴侯列传》

[32]《史记·高祖本纪》:“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

[33]《汉书·高帝纪》

[34]汉初历法沿用秦朝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故汉高祖元年为公元前207年11月14日(十月初一)至公元前206年11月2日(九月廿九);汉高祖二年为公元前206年11月3日(十月初一)至公元前205年11月20日(九月廿九)

[35]《史记·封禅书》

[36]《吕氏春秋·应同》

[37]《史记·封禅书》

[38]《史记·历书》

[39]《史记·高祖本纪》

[40]《史记·封禅书》

[41]《史记·封禅书》

[42]清华简测年为公元前305年±30年,相当于秦昭襄王前后,秦昭襄王为秦始皇曾祖父。

[43]《史记·封禅书》。秦宣公在位12年(公元前675年-公元前664年)

[44]详见拙著《诸神的真相:黄帝密码》

[45]《史记·封禅书》

[46]《史记·秦本纪》:(秦昭襄王)“十九年,王为西帝,齐为东帝,皆复去之。”

[47]见《史记·苏秦列传》。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谓燕王章》有相同内容:“秦为西帝,燕为北帝,赵为中帝,立三帝以令于天下。韩、魏不听则秦伐,齐不听则燕、赵伐,天下孰敢不听?”

[48]《史记·高祖本纪》

[49]《史记·封禅书》

[50]《史记·封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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